正文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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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2357!”狱警慵懒无力的声音响彻整个7号女监,我提着早起收拾好的背包走出了这个我待了两个月的地方。“哼,这丫头倒是有贵人相助啊!”那个刻薄的女人连我离开时也不忘嘲讽我。我没有反驳:一来她说的没错;二来她也是个可怜人啊——丈夫在外偷情,她一气之下杀了情妇,倒也符她的性子。仿佛女人的犯罪都是与男人有关。2床的女人是因为丈夫病重,无钱医治,去抢钱偷窃被捕。4床的是因为她掩护丈夫贩毒而以包庇罪被起诉。7号床的李阿姨是因为家庭暴力中反抗丈夫的殴打时误杀了那个男人……而我,呵呵,真的也罢,被陷害的也好,总之我还是以杀人犯的名号走进了这里,尽管只有两个月的时间,别样的安宁竟使我看开了许多。掸掉衣摆上不知从哪沾上的灰,似乎也掸掉了这两个月的记忆。真的忘了,或许没有记住些什么。我走出大门,“嘭——”大铁门被关上了,这扇门到底关住了多少可怜女人,上面的锈迹诉说着久远的年份,里面又有多少冤魂未曾昭雪,法律不容人情,人情也在现实面前显得虚弱无力。“画裳”,清程紧紧的抱住我,片刻,她就放开了,那熟悉的味道让我有种想哭的感觉,但泪水却怎么也流不出来,她抚着我的脸,“画裳,你瘦了,变的好憔悴……”说到一半她便哽咽了,我抹去她颊上的泪滴,“清程,谢谢你。”她抓住我的手“别这么说,你是无辜的,而且咱俩是好姐妹啊,不过……这两个月苦了你了。”我笑着摇摇头。“走,画裳,我们回家。”她接过我的背包。“家?我那还有家啊!”我低下头。“我们回公寓去,我买下了那个房子,属于我们的家,我们还像以前一样睡一张床,盖一个被子。”“好!”我也没有别处可以去了。
“师傅,去碧水圆,”我俩坐在出租车上,“不,先去米花街。”清程投来疑问的眼光。在出大门口前,李阿姨气喘吁吁的跑到我面前“小裳,”她似乎有些激动,因为握住我的手时她的手微颤着,“帮我去看看小天,告诉他我很想他,让他来看看我,好吗?小裳,拜托了。”我实在不好再推脱,一来李阿姨一直很照顾我,二来那几根在风中舞动的银丝和恳切的眼神都在宣告着女人的孤独。“好,我一会就去您家。”我微笑着。“米花街16号。”她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
“有人吗?”我敲了敲院门,半天没人回应。“你找谁?”有个邻居从旁边院子中走了出来。“嗯……请问这里有没有一个叫杨小天的小男孩住这?”“你找小天,你是谁?”“我……”“我们是他远房的表姐。”清程接过我的话。“远方的表姐?你们不知道小天和他爷爷奶奶已经搬走了吗?”“搬走了?去哪里了?”“不知道,好像是去投靠什么亲戚去了。也难怪,媳妇杀了儿子,二老就这么一个独苗啊,虽说不是什么好东西,也苦了媳妇了。”邻居大婶离开后,清程问:“这怎么办?要不算了,咱又不是没帮她,帮不了,不是吗?”我沉思了一下“不可以,我答应李阿姨了,再说就算他们搬走了,两个老人一个孩子能办得这么彻底吗?总会留下点什么吧。”我向邻居借来梯子,翻院子进来了,清程也要跟进来,我阻止她说:“你衣服这么干净,别弄脏了,我一下下就回来。”脏乱破旧的院落,墙角的蜘蛛网,乌涂的玻璃,无不在诉说着寂寞。我推开房门,落尘使我咳了几下。我打量着这个不大的屋子,大件的家具没有被搬走,墙角那一摞摞的书也被遗留下来。听李阿姨讲过,她公公是个小学教师,那些书,应该就是小学的教科书和资料吧。在衣橱上面,有一个不大的盒子显得有些特别。我踮起脚取下来,吹去上面的灰尘,打开后发现里面有一个小小的八音盒和一张照片。照片上是一个八岁左右的小男孩,这便是小天吧,眉眼间可以看到李阿姨的影子。照片背面歪歪斜斜的几行字,还有个别字的拼音都证明了这是个刚上学不久的孩子。“妈妈,爷爷奶奶说要带我离开,不让我看您。但我真的很想您!妈妈,我爱你!”一个孩子挚真的语言。小天可以说“妈妈,我爱你!”而我呢?我能对谁说去呢?
“好了,画裳,我们到家了。”清程打开了房门。这间屋子已经被重新翻修过,洁白的墙壁,华丽的装饰,价格不菲的家具,这大概都是把清程看作宝贝的那位暴发户老爹安排人弄的吧。“你先洗个澡换件干净的衣服,看你袖上,也不知蹭哪了?”说着清程拍打下我袖上的灰尘,“我去做饭,给你补补,现在这么瘦,看着都心疼。”清程把我推进浴室。
几十分钟后,用手抹掉镜子上的雾气,好久没有照镜子了,难怪清程会说我憔悴了,抚着蜡黄色的脸,曾经的红润已没了影子,嘴唇已干裂得起了皱,白眼球中布着血丝,两个月的煎熬竟刻在我的脸上。算了,穿好清程刚递进来的衣服,一件蓝色的家居服,看来是新的,连标签还没拆了,但正合身。出了浴室“这就顺眼多了嘛,快,尝尝我的手艺,我清程大小姐第一次下厨哦!”清程将一道道色香俱全的菜从厨房端到了餐桌上,坐下来,拿起筷子,夹起一块肉放在嘴里。“挺好吃的。”我笑着,清程盛好饭放在我面前,她也坐在离我最近的地方,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终于,在我吃完一碗米饭时,“画裳,过几个月就到高考了,我已经给你报了名,你以前成绩这么好,落下的课我会给你请家教来补的,高中,还是别回去了,我想会有些影响,这几个月你就在家好好复习吧,我家里我已经打好招呼了,不用担心,你却什么跟我说就好,不用不好意思的。”清程给我盛上汤,“我们还像以前一样,你也不用出去打工了,毕竟功课最重要嘛,我爸每个月会多给我些生活费,足够咱俩用了。”“哦!”她挠挠头,“那个,画裳,你和晨曦……那个……”我放下碗,心中一阵悸动,清程啊,你在无形中,狠狠的触动了我用两个月都未疗好的伤。“在"证据"面前,他选择了相信它,我们也就算了。”“可是,你们两个人这么好……”“清程,不要再提他了,他已经是过去了,我们不是同一种世界的人。”“那这两个月你忘了他了吗?”忘了?怎么会忘?这么刻骨的爱,这么铭心的恋,两个月怎能忘记十分之一?“忘了。”对不起,清程我不仅对你撒了谎,而且骗了自己,也许这样可以好受些吧。清程伸过手来,将我冰凉的手紧紧包裹住。
清程为让我好好休息没有和我一起睡午觉。躺在床上,或许累了吧,或许解脱了吧,或许真正放松了吧,无论是精神或肉体上的,都慢慢沉睡过去。
这是什么地方?好熟悉,这……这是意愿,那间病房,对,没错,“画裳”那个曾经一直躺在床上的男人竟站在我的面前,“为什么要杀我?”他的声音发冷,面容狰狞可怕,“不,不是我,我没有杀你。”我一个劲的后退,背部的冰凉感提醒我已退到墙壁,他一步步靠近我。“不,不要,你不要过来,不是我杀的你,不是我!”我恐惧的抱住头,“晨曦,就我!”很久没有动静,我缓缓睁开眼,那个男人又躺在了床上,我忽得软了腿坐在地上“嘭——”所有人用了进来,晨曦一下冲到床边,摇晃着男人“爸!爸!”医生一下挤了过来,推开晨曦,进行着抢救。几分钟后“病人已死亡,请节哀。”晨曦抓住医生“医生,你救!我让你救!你要多少钱我都给你,我求求你,你救救我爸……”晨曦跪在地上,平时极少流泪的他竟也泪流满面,天傲站在一边,试图拉起他,但他没有成功。他一贯玩闹的表情一改严肃“医生,真没办法了吗?”“病人缺氧窒息而死,大脑死亡,我们真的无能为力了。”医生躲了出去。“为什么!”晨曦的妈妈扳过我的身体,发疯似的摇晃着我“你为什么要杀了我丈夫,他已经是植物人了,你为什么还要杀了他,你要报仇找我不可以吗,为什么还要把已经很惨的他逼上绝路……”那个雍容的女人哭的失了姿态。“伯母,您节哀,注意身体啊!”宛汐子挽着景母的胳膊。“我……不是我……”我已语无伦次,“晨曦,”我抓住最后一根稻草,“晨曦,你相信我,好吗?”晨曦受伤的看着我“画裳,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他是我爸爸啊!”他的脸上写满了不信任,我的心碎了,我缓缓的放下手,退到墙边,坐了下去。“画裳,”清程挤了过来,抱着支离破碎的我,“晨曦,画裳不是那种人,她不会杀伯父的。”“那你怎么解释画裳会在这呢?”宛汐子质问一般。“我……”当我还没想到怎样解释这一切时,手上已出现了一副手铐,“不……不,我~我没有杀人……我没有杀人!”……
我猛然坐起身来,环顾四周,还是我们的房间,是场梦,叹了口气后,抚了下双颊,才发现自己早已泪流满面。我与晨曦之间的爱被他的不信任彻底变了质,由爱生恨。爱到深处,那已不是爱,早就成了病,变质的爱,那便是癌啊。晨曦怎么办,我已病入膏肓了。
第二天一早,清程便去了学校,因为过几个月她也要高考的,承诺给李阿姨的事要去做,所以我吃完早饭后便去了监狱探监,把那个盒子给了她,她哭了,可怜的女人,辛辛苦苦不还是为了一个家吗?丈夫的毒打,儿子的不见恐怕没能比这两个更伤人的了。
出狱后我又打车到了墓地,站在爸爸妈妈坟前,我的眼泪止不住的下流,倚在墓碑上,回忆着童年的趣事,又不噎起来。“孩子,怎么了?”一位年迈的老人身影映入眼帘,那是一个已满头银发的妇人,岁月的痕迹显现在脸上的皱纹上,但脸色却很红润,得体、昂贵的衣服说明了她身份的高贵。“请问您是……”“我看你这个小姑娘在着哭得这么伤心,来看你的爸爸妈妈?”老人把我鬓间的碎发别到了耳后。“嗯。”“可怜的孩子,别伤心了,爸爸妈妈看到后会更难过的。”她摸摸我的头。“谢谢您!”“好了,孩子,我先走了。”她转身就要离开,“您等下,我和您一起出去。”我追向老人,在并肩相行时,老妇人对我说:“我是来看看我老板还有儿子的,唉,留下我一个人,还好有个懂事的孙儿和孝顺的媳妇。”像是自言自语一般。慢慢的走到路边“孩子,你去哪?”“碧水圆。”“正好,我家在福康花园,顺路,你在陪我坐会车吧。”反正我也没有别的事可做。“嗯。”我们坐上一辆出租,“孩子,你多大了?我看你似乎与我孙儿般大。”“我18岁。”“嗯,倒比我那孙儿小点。”老人若有所思,时间过得很快。“好了,我下车了,孩子,一路小心。”老妇人笑着向我道别,我挥挥手。福康花园离碧水圆挺远的,大约半个小时的路程。在我打开车门要下车时,“小姐,那是你的包吗?”司机师傅指着后座上那个皮革的小提包,那是老妇人的,里面要万一有重要的东西呢,我又急忙上了车。“师傅,回福康花园。”
我真天真,福康花园这么大,随是别墅小区,但也有一百多户,我却连夫人在哪个区都不晓得,只能一家一家问了。我以家家的敲门,一家家的问“请问您家有一位头发花白但很健康和蔼的老奶奶吗?”几乎大家都在说一句“神经病”后甩上门,在我敲在第五十二户时,“谁呀?”老奶奶打开了门。我激动的抱住了她“奶奶,我可找到您了!”我抚着上下起伏的胸口,“孩子,怎么了?”“这个还您。”我把皮包递给老人,老人先是一惊然后微笑着接了过去。“孩子,你叫什么?”“画裳。”“画裳?衣裳的裳?”“嗯,您看看少了什么没?”“没关系,少不了。”老奶奶一贯和蔼地说。“那我走了,再见,奶奶。”我转身跑开了。“小裳……”不管老人在背后唤了我几声,一口气跑出了福康花园,扶着墙壁,大口大口的喘着气。“画裳?”我抬起头,泠天傲?
坐在咖啡厅里,手中握着装有卡布奇诺的杯子。“清程就这样在两个月东奔西跑帮你找证据的。”泠天傲为我讲述着我草为我做的种种。“清程是个好女孩。”我对他说。他点点头“能为朋友赴汤蹈火的一定是好人,这点我很佩服她。”“她很喜欢你。”“……”“不能接受她吗?”“当心里有人的时候怎样去接受别人?”这次换我沉默了。“晨曦和汐子上个月去英国了。”心像被狠狠的戳了一下一样疼着,眼前景色雾色蒙蒙,掩饰一般,低下头,口是心非“关我什么事?”他冷笑了一下“如果可以,请把晨曦让给汐子,好吗?”“……”“……”“你不难过吗?”“呵呵,她好就好,只要看她幸福,我也就不再有什么奢求了”天傲与晨曦还有宛汐子是发小,汐子从小就偏爱王子一般的晨曦,可以看得出天傲有多喜欢汐子,因为他也从小就像骑士一样守护着公主般的汐子。而我,就是那个被王子丢了水晶鞋的灰姑娘。
在书城逛了大半天,选了十来本复习资料,打算回家好好学习的,结完帐后,抱着那摞可以挡住我一半视线的书走在大街上,走着走着,一股强大的外力推向我,由于重心不稳,我摔在地上,书散落了一地,那个撞到我的家伙还算有些良心,帮我捡起了所有书,放在我手中。这是,我才看清他:185cm的身高、偏瘦的体形、白色的鸭舌帽、大大的蛤蟆镜遮住了半个脸,从帽子下透出的头发,可以看出是亚麻色的发色,大大的运动外套,修身的牛仔长裤,好有气质的人。“对不起,”天籁般的声音。这是,身后一片嘈杂“Ivan!Ivan!”一大群少女跑了过来,面前那个人拔脚就跑了。Ivan?好熟悉的名字,好像听清程说过。就这样,我往他反方向的道路上走着,本以为不会再有任何交集,但,我忘了,地球的形状,原来,即使背对彼此,命运的线依然会将我们牵到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