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飘东飘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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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一生一直是在飘着的。
我从建康飘到大名,从大名飘到洛阳,再从洛阳飘到了延州。。。。。。就这样,我飘了大概三四年,可是心里依旧空荡荡的,没有任何着落。
我吃的东西都是就地取材,到淮南就吃河蚌,到关外就吃小米,到了河北就吃白面。。。。。。我的胃不知遭了多少罪,我也不知吐了多少次,但我依旧坚持着。
我只是一个江湖上的小喽啰,一棵墙头草。
——“墙头草,随风倒。”
可他却不是。
他,
是谁?
我的弟弟。
他为人消沉,他的名字也很消沉。
只因他的名字就叫做“肖沉”。
他和我完全不一样。
我永远是混迹在江湖仇杀之中,而他一向只是孤零零的一个人。
一直消沉、消沉、再消沉。。。。。。
是故我与他的人生观念截然不同。
那时正是兵荒马乱的时候。许多河北的百姓纷纷开始南逃,我亦是随波逐流,收拾了一身细软,慌慌张张的朝着南方逃去。
天还是黑的。
但闻黑幕中百姓的哭喊声,河水的哗哗声,官兵的叫骂声。。。。。。我听了这些,只是默不作声的向南走。
当时我已经在江湖里混了五六年,好不容易在“四方盟”里混了个小堂主的位置,攒了不少钱财,现在却又逢上了这个混乱的时刻。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我承认我做了许多伤天害理、违反人道之事。
可我必须做。
像我们这种平民阶级的小人物,对于那些身居高位抑或掌握重权的朝廷高官与黑帮大佬来说,一抓就是一大把,只要有钱,这种人他们想要多少来多少。
所以我一直在挣扎。
在最底层挣扎。
如今,我好不容易爬高了一点,却又掉进了最底层。
我不甘心。
所以我南逃。
对于我来说,出人头地才是最紧要的事物。
“轰隆隆!——”
一阵剧烈的轰响源源不断地朝众难民耳边传来。
有人哭喊道:“金狗子的骑兵又来了!快逃啊!”
又有人咬牙切齿的高声骂道:“这些狗杂种!老子毙了他们!”
话虽是如此说,却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迎战金人的骑兵。难民们就在此刻哄然而散。
我只是暗暗叹息,却不敢言语。
只见远处的一个个较夜幕更暗黑的小黑点逐渐朝这个方向逼近,马蹄声渐渐的响了。
我的金银细软早在逃难之际早已给我换了一把好朴刀以及五六十两银子。
买一把好朴刀,也许在关键时刻就能保住你一条命。
难民堆里依然是乱哄哄的。
我已经捏紧了朴刀。
“狗急跳墙”这个词我虽是个大文盲,但也还是听总盟主说过几次的。
虽然我不是狗,但此刻我也必须要当一当“狗”了!
忽然,一人纵马而来,傲然的看着这些到处逃窜,所谓“没听说过大金朝威名”的难民们。
他大声道:“你们都给我听着!”
这人的话好像不起效果,难民依旧到处乱窜,像失去了巢穴的老鼠。
骑在马上的这人年已五十,生的贼眉鼠眼,身着一身雪衣,在这黑漆漆的夜色中显得格外耀眼,丝质极其华贵。他三络猫须,左手执着“宋”字以及“金”字小旗腰带上插着一把黑色的铁算盘,眯着眼看着这些逃亡的无辜百姓。
我在混乱的人群中定睛一看,一眼就认出了这骑在马上的人便是湘西一带‘绝命算盘’锡无后。
这锡无后是出名的“什么都卖”,良心、脸皮、国与家甚至老婆儿女,只要为了荣华富贵,权力银子,都照卖不误,他叫锡无后,江湖人恨他出卖朋友,故称他“死无后”。
我心知不是其对手。
旁边有一名青年方士,见我迟疑不决,当下便道:“朋友,咱们一起跑吧,你是打不过那老算盘的!”
我点头道:“我知道。”
那青年方士奇道:“那你不跑?”
我肃然的道:“我不跑。”
青年方士见我不跑,提起他的白布招子,登时拔腿就跑,一下子跑得无影无踪。
我就象木头一般杵在那里,一动不动。
那锡无后见到我见到他却浑然不动,奸笑道:“你是谁?竟不惧怕大金的雄兵?”
我老实答道:“我姓肖,名皮。”
“肖皮?”锡无后笑道:“你‘削’的是谁的皮?”
我反诘问道:“你说呢?”
锡无后道:“我看你小子是个人才,你只要为大金朝做事,我保你荣华富贵大大地啊!”
我却笑道:“那好,俺倒要请教锡先生了,俺是个什么人才?”
锡无后道:“你是个。。。。。。”
我截道:“可俺还不想当一个卖国的人才!”
锡无后听得此语,大怒道:“你不想活了是不是?”
我大声道:“老子也活腻味了,砍了一个卖国贼当垫背的是人生一大快事也!”
锡无后怒道:“老爷我本想给你条富贵之路,哪知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自来!也罢,老爷我给西天多送几条冤魂吧!”
我也不答话,手中的朴刀一刀向锡无后砍去。
我的武功并不咋地,与锡无后相比,我连五流也算不上。
锡无后见我劈出一刀,只是冷笑道:“原来你是仇金祥的关门弟子,只可惜,你没好好把你师傅的刀法练练好,不然你也可以劈个我一百两百刀!”
听了锡无后的这番话,我才真正后悔起来。
可现在不是后悔的时候!
锡无后闪过一刀后,翻身便从马上落下,我只砍死了他一匹马。
此时,许多难民都围过来看,见我如此神勇,出手一刀就砍死了锡无后的马,鼓掌喝彩,并大叫道:“小兄弟,快杀呀!替我们好好出口气,砍死这个卖国贼!”
“对!砍死这条狗!”
锡无后一边闪躲我的刀,一边冷笑道:“我倒要看你们待会儿怎么死!”
我心知肚明,只要再过六刀,我就会败于锡无后之手。
我索性不想自己的生死,胡乱出刀,这却乱了锡无后的阵脚。
“哗——”
锡无后被我一刀偶尔砍中,立时就见了红,白的更白,红的更红。
他对我更是恨得咬牙切齿。
而难民们见到我砍伤了锡无后,更是卖力的为我喝彩。
忽然有人惊呼道:“又有金狗子来了!快逃啊!”
听得这声惊呼,众难民便像树倒猢狲散般一哄而散,再也不看我一眼。
我心里只是叫的苦。
又听有人道:“那里面有契丹人!”
又有人道:“那那一骑当先的玄衣人是谁啊?”
众人默然良久。
过了好半天才有人缓缓道:“那是金贼的太子金沉鹰。”
有人大叫道:“此时不逃,更待何时!?要是等金沉鹰那贼子来了,肯定会把咱们杀的一个不留!”
说着,那些难民便杳然无音。
我的战况愈下。
锡无后武功本就比我高出许多,这回又有援兵,更加得理不饶人,步步紧逼,把我杀的冷汗直流。
“铮!”的一声,我的朴刀已被锡无后的铁算盘砍缺。
“唰——”
锡无后的铁算盘已架在我的脖子上。
我只是闭上了眼睛,不再说话。
金太子金沉鹰与那契丹人走马而至。
锡无后对他们点头哈腰,阿谀奉承唯恐不及。
我曾在辽国之地开过分部,还听得懂那金太子与契丹人所说的话,一下子大吃一惊。
原来这契丹人乃是金国的夏侯烈,连完颜浊都雌伏于他的手下,可见其武功之高。
我暗中忖道:“看来我今日真要割肉还父,剔骨还母了。”
突然,锡无后满脸凶光的看着我,道:“你听得懂契丹语?”
——这不是废话,在辽国不懂契丹语的话,在辽国能不能混还是个问题,更何况开设分部?
我只点了点头。
只听金太子来了句话:“他是不是汉人?”
锡无后点头。
“那就杀!”
听了这三个字,我浑身毛骨悚然。
这三个字当真是比冰还要冷,比针还要刺!
我突然想起朋友的一句话:“蝼蚁尚且贪生,哪有人不惜命?”
可我现在可是真的要没命了。
“啪!”
一阵清脆的响声划过我的耳际。
只见一道人影出现在我眼前,正是那逃命逃得飞快的青年方士。
锡无后警觉,立马道:“你又是何人?”
那青年方士冷笑道:“你说我是谁?”
说完,又是“啪”的一声,锡无后的左脸已经肿了起来。
我从来没见过如此功力,能够隔空伤人,顿时目瞪口呆,瞪着眼睛不说话。
连金太子的眼中也充满了诧异之色。
只有锡无后捂着左脸躲到一处叫疼。
“哎呦!哎呦呦。。。。。。好疼嘞。。。。。。。”
金太子下马,并反摆着手道:“道者来此所为何事?”
青年方士微笑道:“把他放了。”他一边说,一边指了指我。
我心中大喜,仿佛看见了希望的曙光。
金太子却道:“不行。”
青年方士道:“为何?”
金太子道:“吾南下为的就是来会一会中原功夫,现今遇见足下,可不能空手而归。”
那方士听罢,大笑道:“好好好!我可以让你不空手而归。。。。。。”
话音未落,金太子的两手手心居然都握满了烂泥团!
金太子的脸色霎时变了。
他的手原本是反着放在身后的。
而此刻的方士早已扛起我,朝着金太子淡然笑道:“现在你总不是空手了吧?”
金太子涨红了脸说不出话来。
而在此时,那方士早已不见了踪影。
夏侯烈却待要追,金太子只是摆了摆手。
他明白,连自己的武功都比不上那方士,更何况夏侯烈了。
天已蒙蒙亮了。
我早已被那方士放了下来。
我又惊又奇,道:“俺倒是没想到你居然有这么高的武功!?”
那方士笑道:“惭愧惭愧。”
我立马道:“你究竟是谁?为何救我性命?”
那方士将手中白布招子一抖,露出两个黑体大字,上书“言”,下书“午”。
我还是不解其意:“这是什么意思?”
那方士淡然道:“你不须知道我是谁,也不用知道我为何救你,你只要知道你还活在这个世上,这就够了。”说完,他的身影就在我眼前缓缓消失。
我也不再多想,怀揣着那方士赠与我的五两银子向南方的淮安城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