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章相见难时别亦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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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字数:35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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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臣萧琴敬公主一杯。”
慕溪身旁,一白衫男子走至殿中朗声道。
“萧琴是南方人,满腹诗书却不愿考取功名。朕当年南下偶遇他,便将他带了回来给他翰林院学士一职,也算不埋没他的才华。”
飘零边听着慕辰在身边的低声解说,一边打量着这个萧琴。一身干净整洁的月白长衫风流倜傥,长发随意用一根缎带束于身后,白皙瘦弱的面孔有着南缃人的儒雅,举手投足间也很有风度。
“萧学士有礼。”又是满满一杯下肚,脸上有些绯红。飘零望着萧琴浅笑道:“想必萧学士对琴和萧很有研究?”
“萧琴不才,不过闲时玩玩罢了。”萧琴谦虚地说,又再望着飘零:“微臣听闻公主琴技乃是一绝,实在不敢在公主面前卖弄。”
好个萧琴!以往我弹琴时都是用程子矜的身份,你是从哪听说我琴技了得的?即使众人都已认出我是当日在王府表演的程子矜,却无一人敢言。我到要看看,你是哪一边的人。
飘零温言道:“萧学士可会吹笛?”
“略之一二。”
“萧学士可愿与本宫合奏一曲?”
萧琴一怔,遂俯身道:“微臣遵命。”
众人都不明白为什么凤卿公主会对一个萧琴如此感兴趣,纷纷望着萧琴。
慕辰的脸色有些阴郁,却也没有阻止。
慕溪心中了然,静静观望。
片刻后,宫女取来了琴和笛。
“公主先请。”
飘零点头应允,走下殿来,还是老习惯,盘膝坐在地上,略加调试,十指飞动,琴音流转。
萧琴闭目倾听,缓缓将玉笛横于唇边,悠扬的笛声轻和着飘零的曲调,竟然完美无缺!
炎欢!原来真的是你!
刚见到萧琴时,飘零凭知觉就觉得萧琴应是赤焰国的人,现下所弹之曲正是第一次见到炎欢时,自己唱的那首蝶恋花。
曲罢,心头暖暖的。飘零起身,笑道:“萧学士果然不负盛名!”
“公主缪赞了。”萧琴恭敬地退回了自己的位置。
接下来,其他官员陆续上前给飘零敬酒,而飘零也是来者不拒。不觉间,近二十杯酒下肚,脸上烧的滚烫,眼睛却越来越清亮。
“醉了吗?”
“没醉。”飘零拍了拍慕辰的手,示意他放心。
每一位官员退下,飘零都在脑海中迅速回忆一遍他的姓名,职位,以及样貌,所以越喝,反而也就越清醒。心中不断提醒着自己不再是不管世事的程子矜,而是天朝的凤卿公主慕容飘零!
慕溪不忍见她这般辛苦,屡屡想代她饮之,都被她摇头拒绝。
酒过三巡,文武官员飘零都已认得,终于松了一口气,才端起面前的茶杯,便听见殿外传来一声:“风属国使者求见!”
端茶的手不禁颤了一下,几滴滚烫的茶汁溅在手背上,飘零有些愕然地转过去望着慕辰。
“宣!”
慕辰接过她的茶杯放下,在她的手臂上捏了一下。
飘零陡然回神,整了整衣裙,端坐在椅中。两只宽大的袖子交叠在一起,飘零感到慕辰握住她的手微微用了些力。
“风属使者卫庭奉我国皇上之命,为了庆贺凤卿公主受封之喜,特备此薄礼,望凤卿公主笑纳!”
慕辰扫了眼身旁的飘零,道:“平身,将礼物呈上来。"
卫庭站起身来,青色的袍子上,是一副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脸,漆黑的发丝尽数拢起,束于顶上冠中。惟有一双狭长的眼睛似深潭一般漆黑。
卫庭走上前来,双手将一个精致的金匣子奉上,修长的双手捧着盒子,骨节分明,食指和拇指上有一层薄薄的茧。
飘零接过盒子的手有些颤抖,却也只是一瞬便镇定自若。
“朕来看看,风属将什么礼物送给了我天朝最尊贵的凤卿公主。”
赫连慕辰笑着掀开盒子,可飘零却看不出他有任何的笑意。
盒盖掀开,金色的丝绒上躺着一串珍珠项链,而项链上坠着一个用海螺制成的小哨子。项链旁,有一串贝壳手链,每一块贝壳都雕琢成梨花的样子,戴在手上一定很好看。
盒子里还有许多、许多,而飘零已不想再看下去,因为里面的每一件东西,都是当日在风吟城,自己和风霜雪一起买的。
“风属国的礼物果然件件精美无双啊!”慕辰大笑着将盒子交给一旁的宫女,“凤卿可喜欢?”听似温和的声音却让飘零忍不住一凛。
“凤卿谢过风属皇上的礼物,凤卿,很喜欢。”
卫庭上前一步道:“公主,皇上命微臣向公主讨一个答案,还望公主成全。”
飘零怒视着眼前的卫庭,似要在他身上瞪出一个窟窿来才肯罢休。
“凤卿,风属皇上送了你礼物,若是一个回应都没有,岂不是有损我们天朝的颜面?”
慕辰懒懒地开口,却不容人拒绝。
“皇上说的是,是凤卿失礼了。”飘零福了福身,转而拿起身旁的琴,“凤卿失陪。”
“去吧。”慕辰淡淡地挥了挥手。
“请随我来。”
飘零作了个请的手势,便往殿外走去。卫庭沉默地跟在身后。
“朕有些累了,今日便到此吧。各位爱卿也早些回去休息罢。”慕辰说完,便朝后殿走去。
“恭送皇上!”
送走了赫连慕辰,晚宴也就散了,官员们三三两两乘坐马车驶出了皇宫。
“皇兄,小妹她……”
“慕溪,相信飘零。”
朝阳殿中,两个男子在等待着她的回归。
“子矜。”
紫色的裙摆下,金缎软鞋停下了脚步,飘零回首淡然道:“卫公子,你认错人了。”
“子矜!是我,我是风霜雪!”卫庭上前拉住飘零的手臂,手指一掀,人皮面具落下。
“凤卿见过太子殿下。”飘零轻轻挣脱他的手,抬眼时,眼中一片清澈无波。
青衫下,修长的指中握着一管碧萧,银白的发丝,剑锋一样的眉,深潭般的眼睛,高挺的鼻梁下,薄薄的唇。
人未变,心已变。
“子矜!”风霜雪急声喊道,“子矜,你骗的我好苦啊!若不是今天看见你在摘星楼上,我以为,我以为……”
“你以为的没错。”飘零冷笑,“程子矜确实死了。”
"不!你没有死,你是子矜,是我的子矜!"
飘零漠然道:"太子殿下,本宫叫慕容飘零,不是你的子矜。"
“那这是什么!”风霜雪从袖中抽出一片带血的白布,狠狠地盯着飘零的双眼,“天不老,情难绝。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凄凉别后两应同,最是不胜清怨月明中。你告诉我,这是什么!”
破旧的白布上,几行血字,字字刺目!
风霜雪!若是我当日知道会是这样一个结局,我宁愿你死的快一些!
飘零冷眼瞟过那块印满自己血渍的白布,上面写满了自己的天真,与无知。
“殿下的东西,本宫又怎会知道?”
殿下?本宫?风霜雪幽深的眸中,布满血丝。反手一掌挥去,身边一排翠竹应声而断,细长的竹枝在地上投下一片斑驳的黑影。
“断了也好,本宫对这竹子也讨厌得紧,明日便喊侍卫将宫里的竹子尽数伐去。”
“子矜,你……”
“殿下,”飘零厉声地打断他,“若是殿下不肯称本宫一声凤卿公主,那本宫也同意殿下唤我为慕容飘零。”
“慕容飘零?好!”风霜雪惨然一笑,“那么飘零,我现在问你一句,愿不愿跟我走?我们回风吟城去,我立刻就禀告父皇,我要娶你。我会尽我所能给你你想要的幸福。”
“不愿。”没有考虑,没有犹豫,就好象这个答案在心中早已说过千百遍一般脱口而出。
你居然连我想要的幸福是什么都不知道!
飘零只觉心中泛起一层无边的苦涩,是为自己感到悲哀?还是该为他的承诺感到可笑?
风霜雪踉跄后退,手中的玉萧跌在地上,滚到了飘零的脚边。
飘零弯腰拣起萧,递了过去。
当风霜雪伸手触萧时,玉萧通体发出碧绿的光芒,如剑影在闪动。而飘零也感到了手中的玉萧瞬间翻腾起浓烈的杀气,越来越冰凉。
“殿下的玉萧的确是把杀人的利器。”飘零说完,松开了手,转身欲走。
“子矜……"风霜雪追上她的脚步,"不,我应该叫你公主才对。”
“殿下还有事?”
“不知公主可还愿与风某合奏一曲?”
飘零狐疑地转身,不懂风霜雪是什么意思。
“风某只是方才听见公主与萧琴合奏,心中有些嫉妒罢了。公主肯为合欢公子抚琴,却不知是否也肯成全在下这个心愿?”
月光下,青衫隐隐,绝世的容颜清新淡雅,话语间风度翩翩,倒似和刚才判若两人。惟有眸中还残留一丝血色。
飘零将琴放在膝上,问:“殿下想听哪首曲子?”
“公主请随意。”
疏离的称呼,到让飘零听着舒服些,略微沉吟,琴音便流淌而出。
枉梦纠缠,缠的是那虚无感伤。
感伤青衫,怎的叫人迷乱?
银丝胜雪,触目心寒,
情早已断,缘分随风消散。
分离不难,难的是该怎么遗忘。
遗忘过去,怎的叫人断肠?
再三思量,人心已换,
今日一别,你我各分两端。
劝君归去,再见之时,切莫要相望!
风霜雪紧握着玉萧,始终没有附和。
惟见飘零清幽弹唱,弦断,情断。
“切莫要相望?你当真决情至此?”风霜雪冷声问道。
“再见不见,言尽于此。”飘零不再留连,转身往朝阳殿走去。
一张银色面具覆于面上,一抹青影消失在夜色中。
回到朝阳殿,飘零一进门便看见两个男人在房里等她。
“慕辰,二哥,你们都在。”
慕溪见飘零脸上并无异样,轻叹一声,竟不知是该喜还是该忧。
“小妹,你没事吧?”
“二哥,你认为我应该有事吗?”
飘零反问一句,到让慕溪不知该如何应答。
慕辰似笑非笑地坐在桌边,沉默不语。
“我醉了,你们自便。”飘零合衣躺倒在软软的大床上。
“这丫头,喝了这么多酒,居然能撑到现在才醉,真是辛苦她了。”慕辰将床上的棉被抖开,轻轻盖在她身上。
“我说过,我不怕苦。”飘零闭着眼,低声说完便转了个身,沉沉睡去。
“慕辰,你真的认为,这样的飘零快乐吗?”
“我们走吧,她需要休息。”
慕辰没有回答慕溪的问题,转而走出门外。
慕溪看了看熟睡的飘零,熄了灯,出去后,将门轻轻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