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六章相思相见知何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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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太子妃和风霜雪正往风属国赶去。”流云深埋着头,不敢看炎欢此时的表情。
“知道了。”
声音越是平淡无波,流云就越加惊心。六年前宸妃去世时,太子也如今日这般无笑,亦无泪。
炎欢坐在椅中,手中抚摩着当日大婚时飘零所佩带的凤冠,眼眸却一直盯着墙上的画卷,画上正是那日炎欢所作。
画上的飘零白裳浮动,眉眼含情,嘴角微扬,举手投足间尽是天真美丽,尤其那一抹似有若无的笑容倾城倾国。
流云见炎欢看着那幅画像出神,也不敢打扰,只静静地跪在一旁。
“殿下,太子殿下。”
“急什么,有事好好说!”流云见一侍卫匆匆忙忙闯了进来,厉声喝道。
“是,卑职卤莽了。”侍卫单膝跪地,“殿下,皇上病危,召殿下觐见。”
炎欢放下手中的凤冠,急步往皇帝的寝宫掠去。
殿中,皇后跪于地上低声抽泣,先是儿子死了,现在连皇上眼看也不行了,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下去?越想越伤心,皇后悲痛地哭出声来。
炎欢也不见地上众人,撩起明黄纱帐,紧握住父皇枯瘦的手,跪下颤声道:“父皇,儿臣来了。”
半响,皇帝才悠悠醒转过来,浑浊的目光凝望着炎欢很久。
“欢儿,你来了,来了就好。”
“父皇哪里不舒服,儿臣去宣太医来。”
“不用。”皇帝咳嗽几声,“朕的身体自己清楚。”
炎欢悲痛地看着父亲,那个心中怨了二十年的人,此刻在眼前是如此的憔悴。
“朕快不行了,欢儿,你去将百官宣来。”
炎欢垂首,出了纱帐,百官早已得息,现在纷纷跪在殿外。
片刻后,炎欢率文武百官及后宫嫔妃郑重地跪在殿前。
皇帝在邓公公的搀扶下,费力地坐起身子,掀开帐帘,面对着匍匐在前的儿子,妃子,官员微微点头。
“朕恶病缠身,自知药石无医,时日无多,特此立下遗诏。”
“父皇!”炎欢抬首。
皇帝摆摆手,示意邓公公继续宣读圣旨。
“皇后殷氏贤良淑德,深得朕心。朕大去后,命皇后相随……”
念到此,皇后已是一脸灰白,再也听不进半句,直直地跪在地上,连哭泣声也停止了。
遗诏中,皇帝罢免了殷政丞相一职,并命殷皇后陪葬,又安排了一些新进官员入朝,直到邓公公念到最后一句:
“即刻起,传位于皇太子炎欢。钦此!”
众人叩首,三呼万岁。
“你们下去吧,欢儿留下陪陪朕。”
众人退去,皇后已虚软得站不起身来,高公公命两个宫女将之搀扶了去。
“父皇,躺下休息会儿吧。”
“朕已经躺的太久了。若是此刻不说,怕是没机会了。”
炎欢悲伤地跪在御前,安静地听着父亲对自己的教诲。
“不久后,天朝必来犯。到时,朕要你将赤焰拱手献出你可愿?”
“父皇!我赤焰大军虽不抵赫连慕辰的神骑军,可也不是无能之辈。父皇为何?”炎欢震惊地看着父亲。
“欢儿,”皇帝慈爱地抚了抚炎欢的肩,“赫连君凤虽软弱,可有一句话说对了‘若兴战争,苦的是黎明百姓’!你看现下我国境内哪一处不是民生安乐,哪一处不是富饶昌隆?百姓们并不在乎谁是皇帝,他们在乎的只是谁能让他们过上和平的日子。朕做到了,也希望你能做到!”
怎么走出殿来的,炎欢自己也不知道,父皇临终前的警告在脑海中久久地回荡着。
一路上,侍卫宫女们朝他下跪,恭敬地道:“皇上万岁!”他只当没听到,默然地走在无数次走过的青石路上,眼前的红墙绿瓦只如过眼云烟般飘渺虚浮。
缓缓推开沉重的木门,殿内合欢依旧绚烂。
沿着小道,进了内殿,炎欢跪在母妃的画像前久久不语。
母妃,父皇说他去找你了,你看到父皇了吗?儿子已经原谅父皇了。直到今日儿子才知道,他也许不是一个好丈夫,也不是一个好父亲,但是,儿子能肯定地说,他是一个好皇帝!一个心系国家,心系百姓的好皇帝!
晨光中,炎欢身着明黄龙袍,缓缓地迈向那个大殿之中的金色椅子,一步一步走得如此沉重,如此艰难,孤单的步伐伴随着他清瘦的身影一一扫过众人眼前,仿佛那个温文而雅的合欢公子已在不知不觉中悄然远去,现在的他,是赤焰的一国之君,华贵的袍子上五爪飞龙尽显威严,所到之处,无不令人敬畏。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位爱卿平身!”雍容地抬手,温润的嗓音回荡在金碧辉煌的宫殿中,久久不能散去。
七日后,先皇殡天,举国哀悼。
沉重的丧钟撞击声划破清晨的宁静,炎欢一身孝服跪在皇陵前,身后是皇后嘶哑的哭喊。
“放肆!先皇陵前岂能容你大呼小叫!”
先皇一去,皇后就得陪葬,放在她面前的是三尺白菱,一杯毒酒,一把匕首。
“皇后,您任选一样吧。”
皇后惨白着脸,终于举起毒酒,一饮而尽,顿时气绝。
“皇上。”
“带下去吧,七日后与父皇棺柩一同迁进帝陵。”
炎欢吩咐完邓公公后,便沉默地跪在地上。孤独凄冷的背影融入在满室苍白中。
夜幕降临,皇宫里寂静无声。只有先皇寝殿中微暗的烛火轻轻摇曳着,在雪白的帷幔上投下狰狞的倒影。
“皇上。”
“流云,你来了。”整整一日,滴水未进,温润的嗓音有些暗哑。
“皇上请节哀。”流云跪在陵前,重重磕了九个响头。
炎欢将身侧的冥纸一张一张投入金盆中,微蓝的火焰映照在他俊秀的脸庞上忽明忽暗,许久,他仰望着一室的苍白轻声道:“流云,在你心中,怎样的皇帝才是一个好皇帝?”
流云道:“皇上,属下心中,您就是一个好皇帝。”
“我什么都没做,你怎么就认为我会是个好皇帝?”炎欢挑眉看着流云。
“属下跟随了皇上十二年,皇上心系百姓,对待兄弟仁义善良,对待下人温言训导,就连对太子妃,您也是谦谦有礼。这样的一个您,又怎会不是个好皇帝?”
“太子妃?”她还是自己的太子妃吗?想起她来,炎欢有一瞬间的惆怅,甚至是,悲伤。
“属下失言。”流云跪地。
“她出去了这么久,心也跟着走了。”炎欢浅笑,却笑得无比苦涩。“传朕旨意,太子妃重病菀逝,追封为孝懿皇后,葬于皇陵。”
流云急声道:“皇上?也许太子妃还会回来的。”
“流云,我说过会给她自由,这是我兑现诺言的时候了。不过,我会在一个地方永远等着她。"
许多年后,流云才理解这日炎欢所说的每一句话。
当飘零从风霜雪口中得知赤焰国的消息时,已是多日之后,他们也到了风属国,风霜雪将飘零安置在宫外一所别院内便匆匆进宫去了。
飘零没有问他去哪,也不必去问。有时候知道的事情越多,只会更加深心里的恐惧。
月夜下,红尘泛着泣血的光芒,妖娆妩媚。
孝懿皇后菀逝?炎欢,这就是你给我的自由吗?
飘零忽然很怀念那个似合欢一般美丽的男子,那个笑若春风的男子,那个说"如果累了,记得回来。我在家里等你"的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