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这样成不，看没看够啊。”子乚言生气了，我好整以暇收拾好目光和碎了一地的小心肝，着实有一些憋屈，喉咙火烧火燎的好象有一把胡椒在里面生烟，是发烧的缘故么？我苦笑，那么多话憋在心里像一场小型的核爆炸，不过想在子乚言身边呆着，这些也只能自己受着了。
    那么一瞬间，我突然就豪气万千啊，我多伟大啊，现代史上就应该由我王新的名字自称一支，什么至死不渝白首不悔的，都比不上一大老爷们苦恋着，还是不被世俗接受的情愫，要是没人表彰我，那我也只好自个儿买个汽水盖戴上了。
    然后一杯温水就那么递到了我面前。
    然后我觉得我五脏六腑都快搅成一堆麻绳了。
    我有点感动，眼里都快噙着泪花了，上帝也太他妈眷顾我了吧，还是什么阿拉大神，圣母玛利亚白娘子财神爷！结果子乚言给我这样吓着了，“你怎么了啊？是不是头疼，还是怎么的，我怎么看你快哭了啊？”
    我面子上有点过不去，什么哭啊哭的，一点小病头疼脑热的就能把我眼泪逼出来，小爷我泪腺那都是结扎过的。瞅着子乚言的眼睛，我又有点心虚，可不是么，上次在他面前哭的一点形象都没有，指不准他现在这会儿就在心里头腹诽，怕我再来个十里长街哭总理，鼻涕眼泪横飞。
    其实上次哭也没什么，只不过是家里头的老爷子进了重症监护室。
    当然不是我亲爹，这几年含辛茹苦把屎把尿替我收拾一屁股祸事的，都是我那干爹，亲爹在我上中学之后，统共就在他办公楼秘书台转过电话，一来二去跟小秘书都叫他王处长，王处长王处长，不生分，一点都不生分，比起我那干爹，我就一王处长的干儿子，还是拉点关系陪点笑脸的那种。
    老爷子本命年，吃酒席收礼金，样样都没缺，一整天都好像一朵花似的，冲我说也欢喜的很，老爷子忙得很没空闲唠叨我，自得其乐觉得自个儿特自由，敬酒的时候还玩世不恭的把祝酒词说的面目全非，但老爷子高兴，我的目的也算达到了。
    结果还真就自由了。
    我真的没什么怨言，老爷子过了六十大寿，儿女团聚，四世同堂，我这个外人也格外得人喜欢，可我就不明白了，老天爷这时候怎么就这么听我的话，怎么就把我自个儿个搁下了。喝点酒吃个酒席，就能把老爷子那健壮的身子骨给搞个急xing肠炎，最后还肾衰竭。出来的时候，我死的心都有了。
    从那天起我就特恨酒这个东西，特恨那些酒店。
    我觉得都是他们，老爷子都六十了，还整那么油腻的东西，也不管老爷子克不克化的动，那么轮番敬酒，我真觉得特混帐，特憋屈，当时我就应该掀桌，指着服务生的鼻子让他们上点清淡的菜，指着那些狼心狗肺指不定心里头想什么的狗男女，让他们问问自己的良心，问他们到底安得什么心。
    子乚言什么话也没说就看我哭，听我断断续续的骂着，他干净清澈的眼神就在上面那么盯着我，我的整个影子都在他的眸子里，这样真好。都说有点什么伤心的事找你的，那才真把你当朋友，虽说我居心不良了，那也是真把子乚言放心里了，我怎么对他的他应该都看得到，他没安慰我，也没顺着我的话替我出什么恶气，但就他安安静静听我说，眼神里包容和陪伴就足够让我觉得值了，无论是我觉得喜欢他受了多少委屈，他这样一次，我都觉得他不欠我的。
    最后抽噎的时候我都有点脸红，大街上来来往往的人都看着我们，就我刚才那癫狂不能自已的熊样，还满脸泪痕，路人没一溜烟儿跑去打１２０就不错，我打赌子乚言也是觉得有些丢人的，于是他去了旁边便利店，买了两听雪花啤酒。
    子乚言失策了，又是酒，本来就是酒招的我，让我一看子乚言手里的罪魁祸首，脑子里就是一团火冲上来，抓起来就摔了，易拉罐呼噜噜的滚远了，白色的啤酒沫都在地上，发出滋滋的响声，最后只剩下一滩尿迹似的污渍。我眼睛里布满了血丝，此时表情又是格外的骇人。
    子乚言怔了怔，就那么站在我面前和我对峙着，我心里的火烧灼着我的理智，我没有道歉，甚至没有感到我的错，没有感到我这时候这个行为是多么恶劣，我满心全都是自己的悲痛。难过的时候就觉得自己是最不幸的，觉得天下人负尽了我的真心。
    我是那么喜欢子乚言，到头来，还不是一场空。
    冷风呼呼的灌进我的口鼻，我们俩就僵持在那，我突然恨恨的骂，“王新，你他妈真不是东西……”我真想把自己骂的一无是处，我本来就是那样，这个世界有自己的优秀的标准，比如成绩，比如为人处事，我曾经不懂为什么我总是不合这个标框的准则，为什么我永远是平均线以下的次品。
    我笑了，讥讽的笑容，我知道我现在一定很丑陋，无论是我的内心——我想拥有子乚言，我爱他，我希望他也同样爱着我，我那自私狭隘的、针尖儿大小的心，我那不知满足不知进退不知羞辱的内心！我是一个男人！我竟然同样爱着一个男人！爱情不是自由的吗！为什么仅仅是这样一个所谓的道德伦理却被我奉为圭臬！
    我想我是怯懦了，我是怕周围人的目光的，怕眼前慢慢无垠的长途会将我的坚持全部抹杀，怕我战战兢兢伸出去的手，无法触碰到一支同样温暖的手臂，无法相遇，何谈相守相知。
    我又何尝不怕呢，我怕他离开我，如果他会因为我而受到这样的伤害。
    然后，我就被揽入了一个怀抱，我想我此生都无法忘记的、实实在在的一个怀抱，两条结实的手臂用力的将我圈进去，衣领脖颈里被我吞吐的热气吹起，发梢上有熟悉的洗发水的味道。
    我就像坠落的砝码砸在了一堆棉花上，头昏眼花。
    羽绒服的空隙都被压出，我感觉四肢百骸都被抽走了力气，我特别贪恋这时候的温暖，就好象老爷子还在安慰那个不谙世事的小孩子一样，就好象他温暖的手掌还在我的头发上轻轻抚摸，就好象他还在替我抹去泪痕，就好象他还在叹气，“新啊，乖……”这个时候，你就觉得什么都不算事儿，你就觉得身边总是有个肩膀，总是有个厚实坚定的胸膛，他抵住你的坚持，牢靠又值得信任，没有什么顾虑能让你陷入不安。
    子乚言就那么用力的抱住我，我几乎站立不稳，然后就把所有的重心都放在他的臂膀里，我很累，可是有些事情要坚持，譬如生活，譬如喜欢。
    我想我是喜欢他的，真心的，真的，真正的，喜欢着他。
    不同于以往任何的情愫，是那种真的让人觉得安稳，想起来就会让人心平气和下来的感觉，它治愈着你的内心，温暖着你的感官，支撑着你。
    我甚至愿意奉耗上我的一生，我只是喜欢他，只是想和他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