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界之拂颜乱 来时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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滟湄漪的为人,从来就不知何为拐弯抹角。这个时候才开口,只是单纯的,这个时候才想起罢了。
一个人的一生,将经历多少过往?参与这些过往的,又有多少人?他们,会成为被记忆所抛却的部分,还是成为忘却不了的故人?
然而滟湄漪,血缘至亲甚至都不是无从替代,那些昙花一现的韶华流逝,更加不曾在心上刻下痕迹。
能称之为故人的,只有他罢。
“他说,他曾经对不起你们。不过幸好,最后他把身为人父欠下的债,都还清了。”不是刻意的转告烈炽的留言,只因他们找来了,恰巧的时机,聚拢了与之相关的所有人。滟湄漪,不过只是顺道。
答案就这么不期而至。这就是烈熠想要了解的,为何父皇会在最后做了如此惨烈的决定。以命换命,果真是符合焰赤皇帝身份的作为。
“原来,是这样。”
感慨,还是叹息?短短的五个字,被拖的极长极长,字里行间,已是所剩的全部亲情。
滟湄漪与烈炽,父母的罪孽在后代的身上延续。骨子里都是一样,绝情寡义,亲情淡薄之辈。唯独这一声感慨,是最为普通的怀念,儿子对父亲的愧歉。说到底,烈熠确实有着一副柔软的心肠。
滟昊泠不再说话,只是轻轻将他的肩膀揽入怀里。比起哥哥,他对父亲的感情几乎连稀薄都谈不上。几乎面都不曾见过,以他素来的凉薄,假如再这个时候要求他的诸多感慨,那才真叫强人所难。
自始自终,滟昊泠的爱恨情仇,只为一个人而起。
也为,同一个人而灭。
譬如,此刻锐利的心疼,只是因为他陡然展开的难过。
至于曾经烈炽的作为,滟昊泠并不否认他的感激。如果不是烈炽,他与他,不会相见;他与他,也无法再次相守。然则,也仅仅只限于感激。除此以外,翻遍空空荡荡近乎干涸的胸臆,也找不出任何与亲情沾边的东西。
失去了曾经惊世骇俗的修为,身姿却依旧维持着笔挺。即使是被病痛折磨的时候,烈熠也不曾弯折了腰肢。支持他的,是远胜于常人的坚毅。此刻,倚在滟昊泠的肩头,不过是稍稍感到疲累。
曾经在七界之中掀起的腥风血雨,说穿了,哪里只是滟昊泠一人的责任?他烈熠以大义之名,又曾造就了多少髑髅千堆?到了最后,连累的竟是父亲的一条性命。
冰冷如铁的棺椁,在蒙蒙的雾气中,似乎沁出一层薄薄的水珠。莫名的湿滑,也在人心之上染上了一层黏腻,难受的令人无法相对。
烈熠阖了阖眼眸,强迫自己压抑下翻涌而上的繁复情绪。也幸好烈熠自控力惊人,不然,他大概已经被翻天覆地的难过吞噬。
伤心,终是无用。
被岁月散尽的,是属于烈炽的缘分,因为倾覆天下而起,又因为天下大定而终。可以不信命运,也可以对风御畅的占星嗤之以鼻。只是,被他们亲手造就与毁灭的一切,终究怪不得任何人。
莫说是如今的烈熠,换做失去修为前的过去,依旧也是无能为力。
伸出的手,停在了半空中。按照烈熠的本意,是想要抚一抚石棺上光滑的纹理。最后选择作罢,是幡然醒悟,就算他真的这么做了,也从来不是父亲的期望。
得了滟湄漪的相伴,对他,是否就早已足够?
这是一段简短到连故事都称不上的过往,身处其中的人们,至此为止,是否都已如愿以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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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湖面的时候,两人还是来时相依相偎的姿势。烈熠失了修为,放在过去,眨眼之间就能度过的距离,如今单靠自己的力量,再无成功的可能。也幸亏他的豁达,才不会为此感到难过或者遗憾。
他还是靠在自己的身上,与来时相比,连姿势都没有变分毫。然而滟昊泠就是知道,有什么不同了,某种叫做愧疚的东西,正在烈熠的心头滋生。
以烈熠的坚强,愧歉绝不会打到他,也不会过多的影响他的情绪。只是,偶然流露出来的伤感,落在滟昊泠的眼中——心疼的人,终究还是他。
“熠,无论烈炽曾经做过什么,也无论他现今做过什么,说穿了,都是他自己的决定。我们从来就只能接受,而无从干涉。”如斯自私的论调,也只有滟昊泠能说的出口。而且,也只有当他说出时,才不会让人反感。
习以为常。
烈熠淡淡微笑。要说自私,这世上谁又不是呢?即使他的一条命是父亲换回来的,他还是庆幸能够再一次活过来。
生死关头走过一遭,才始觉活着的难能可贵。
况且,滟昊泠,在这世上。
由于靠在他的肩上,脸侧飘荡的就是滟昊泠的长发。烈熠顺势拿起一缕,以无比自然亲昵的态度,轻轻印上一吻。或许是他的举动缓解了对方的不安,烈熠感到揽住自己腰肢的手臂,微微放松了力道,不至于将他勒的有了几许疼痛。
“听,有什么声音?”
滟昊泠一怔,没道理熠先听到了他所没有听到的声音。熠失去修为的事,是属于两个人共有的遗憾。然而他们这样的人,绝难沉浸于无可挽回的过去之中。在最初的难过之后,他们已然接受了这个事实。所以当烈熠说他听到了什么声音,滟昊泠第一反应是相当疑惑。
烈熠没有过多的在意滟昊泠的表情,他只是侧耳凝听,想要去捕捉飘荡在空气中的那一丝飘渺。
这么一来,滟昊泠也不得不对所谓的声音起了几分关注。倒不是担心危险,据他所知,在曾经汐族的圣地之中,除了他们两人以外,就只有滟湄漪一人。在她依旧倾国倾城的容颜之下,早已和一具死尸无甚分别了。
滟昊泠会去关注,是因为烈熠的神情。像他那样冷醒的人,倘若不是有什么出乎想象的东西,他绝不会出现这般近乎于茫然的表情。
终于,听见了。
那是一缕乐曲,像是咽呜的哀泣,融入湖面的水汽之中,烟波浩渺。也难怪之前滟昊泠未能留意,一缕乐曲几不可闻,仿若就是在水雾中生成,毫无真切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