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来临的闷热，带着窒息的狠劲，挤入人的呼吸里，让人心脏闷得刺裂发疼。唐儒林抬起头看了看窗外。黑色的云漫盖这天空，从头顶一直延伸到很远的地平线，像极了一块超大的黑布，重重的，没有缝隙的铺覆着天空。
    看着这样的天空，让人有种突如其然的渺小感，脆弱感。
    闪电猛然划天而过，几百米的闪光穿透厚厚的乌云，直直坠落到远处的地方。随即，雷鸣轰然击响，带着不可阻挡的杀伤力轰炸着天和地。大粒的雨点不甘示弱的淋下，拍树叶，洗顷着城市街道。
    这场狂风暴雨，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
    雨渐渐停了，空气变的清鲜，还带着洗尽的树叶和大地泥土的味道。有股无法说清楚的甜味，淡淡的，沁人心肺。
    唐儒林打开抽屉，拈了几颗茶粒放进茶杯里。起身，往茶杯里倒了杯热水。茶叶在热水的浸泡下，慢慢的舒展开来，像一朵盛开在水中的花苞，缓缓，软软的悄然开放。看着白色雾气中飘动的茶叶，唐儒林不自觉得想到了唐如玉笑起来的样子。
    掏出手机，看到手机屏幕上那张笑的灿烂的脸，唐儒林笑了笑。手机突然响起，惊吓到了还沉在思绪里的唐儒林。
    接通电话，里面陌生男人急切的声音传来……
    “是唐如玉的爸爸吗？”
    “是的，请问您是？”
    “我是您女儿的班主任，如玉她发生了意外，请您赶紧赶到学校”
    “如玉她发生什么事了，人没事吧？”
    “请您务必做好心理准备，如玉。。。。如玉她被雷击中，意外。。。。。身亡”
    手颤抖着，电话从唐儒林的手中滑落坠地。“啪”的一声，电板撞飞到角落里，整个手机碎成四分五裂。放下茶杯，唐儒林飞快的跑了出去。
    没有放稳的茶杯，在他踏出门的那刻，摇晃落地。精致的白瓷，碎满地面，原本花儿般的茶叶，没有了水，枯了生命。
    唐儒林颤抖的手慢慢的伸出，食指碰到白布，抖动得更加厉害。缓慢的拉开白布，这是怎样的一具尸体啊。裸露在衣服外的皮肤大大小小的紫黑破裂伤口，眼睛流出的血痕干枯在脸上，原本白皙的手指烧焦成了黑紫色，胸口处被洞穿呈现出暗色的血迹，蓝色的连衣裙被烧得破破烂烂。看到烧焦手臂上的特别玉环，瞬间击垮唐儒林最后的理智，他疯了似的，抱着尸体尖叫起来。
    一边的男人轻轻拍了拍唐儒林的肩膀，安慰的说道“节哀顺变”。原本是由安慰性的动作，对唐儒林来说起不到一点作用。人生最痛苦的是什么？是死别，是白发人送黑发人。唐儒林紧紧的抱着唐如玉的尸体，从扯着嗓子干嚎，到无声的流泪。眼泪滴在干枯了的血迹上变成了血水，染到白色的裹布上晕染成了图案。
    校医室的门突然被打开，莫寻走了进来，黑色的大大旅行包扔到一边的椅子上。前额上利索的短发有些湿润，不知道是水珠还是汗珠。莫寻僵硬的走到唐儒林的身后，抱着痛哭中的唐儒林。这个时候谁都不敢多说一句话，只是静静的看着。
    整整半天的时间唐儒林才慢慢被莫寻安抚下来，停止了哭。
    回到家，虚脱的感觉飞快蔓延全身。逃命似的跑到了浴室。狭小的，安静没有一点声音的空间，让莫寻压抑很久的狂躁无法控制的爆发。捏着拳头，狠狠的咬着牙，怒吼一声，发疯的捶打着墙壁，雨点般的拳头快速密集的砸在门板上。门板吱呀呀的作响，最终不堪重击的倒下。门倒下的那刻莫寻的身体像断线的风筝直线落地。
    清晨的光从窗子的缝隙里射了进来，照在莫寻的眼睛上。缓缓的睁开眼睛，靠着墙壁坐起身，回过神才发现浴室一片狼藉。踉跄的爬了起来，走进卧房，从抽屉最底层摸出一个白色药瓶，倒出一把药丸快速的吞了下去。很快，隐藏在身体里的狂暴的戾气就不那么放肆了，她虚弱的倒在床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多久了，多久的时间没吃过静定药了？
    不管怎么伪装，她不得不承认，早在看到如玉的尸体那刻她的心就崩溃了…
    狠狠的吸了几口气，药效似乎有了反应。虚弱的走到水龙头前，打开水在脸上泼，冰凉的水打在皮肤上，刺疼了眼睛。
    抬起头，莫寻发呆的盯着镜子，镜子里的脸熟悉又陌生，还是一样的五官却找不到一丝熟悉的感觉。莫寻接着一些水，洒在镜子上，水珠从镜子里歪歪斜斜的滚下来，留下的水迹让镜子的脸变得有点模糊。
    还有太多的事情需要做，如玉的生后事，如玉的爸爸。这些都是她要承担起来的重担。
    从来都没有想过死亡，所以，面对的时候就慌了手脚。哀吊响起，看到唐如玉的黑白照片放在白色菊花中间的那刻，才突然发现，原来不是梦。这个葬礼是真实存在的…。。
    白色的景，黑色的人影……
    同学，亲人，朋友，所有人都离开了。莫寻依旧一动不动的站在墓碑前，僵硬的身躯，没有任何表情的脸，像一座雕塑耸立在唐如玉坟头。
    如玉这么喜欢花，睡在花丛里该应该不会觉得太痛吧…。。
    一旁的唐如林，神情呆滞的看着墓碑上如玉的照片，说道“如玉会不会想爸爸呢？”
    莫寻僵硬的偏过头看着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长一段时间才说了一句“叔叔，你要好好保重自己的身体。如玉看到你这样也不好过”
    不远的地方一个全身黑色衣服的年轻男孩抱着一束雏菊慢慢的走了过来。过大的墨镜遮住了他大半张脸，以致看不到他的表情也看不到他的长相。
    男孩将花放到墓碑前。安静的站到了唐儒林身边。三个人不声不响的站了一个多小时，谁也没说话…。
    如玉的死，已经过了一个月了。世界对于消失了一个人，是浑然不觉的。曾经肆意报导这件事的报刊杂志，也只是惋惜一番，谁会真正的记住这个如玉般美好的女孩？
    凌乱的房间，遮光的窗帘不留间隙的遮住了窗子，暗沉地房间里莫寻满眼杀气的击打着沙包，汗水如雨的冒出，在她小麦色的肌肤上流动，湿透的小背心紧紧贴在肉上，让她纤细的身体更加显得单薄。
    一个小时过后，终于累倒下了。
    躺在地板上，地的凉气将莫寻身上的热温一点点吸走，十几分钟过去。凉意开始在她血里骨里蔓延，慢慢的身体似乎冻结了，冷得莫寻想痛快的哭一场。莫寻吼叫一声，从地上爬起来疯子般的抄起椅子砸向墙壁。
    哪里来的资格哭，哭是弱者的特权。。。。。。。。
    门铃突然一阵一阵急切的响起。莫寻的狂躁遭到打断，身子痉挛的抽搐起来，脸上的肌肉一吸一吸的抖动着，像吸食毒品的瘾君子，整个人看起来极不正常。
    靠着墙壁，慢慢移到门口，嘶哑的问道“谁，谁在外面”
    “莫寻，我是如玉的爸爸。有关如玉的事，我想问问你”
    开门的瞬间，唐如林被眼前的莫寻吓了一跳。伸手扶住遥遥欲坠的少女，问道“你怎么了”
    莫寻虚弱的指了指茶几上的白色小药瓶，说道“快給我药”
    接过唐如林手中的药瓶，莫寻快速的吞下小小药丸。大口大口的喘气，激动起伏的胸口，让她的脸一阵红晕。唐如林有些心疼的看着被折磨的狼狈的莫寻，却又不知道能帮她做什么。
    “水，給我水”
    唐如林快速的倒了杯水給她，问道“还要吗？”
    莫寻点了点头。
    喝了几杯水才静下来。
    “叔叔，想问我什么？”
    唐如林从包里抽出一个小本，打开，递到她面前，说“你看看”
    浅绿色的背景纸上，如玉清秀的字歪歪扭扭的写着：保命符
    莫寻盯着上面的字，好一阵，才幽幽的回过神，小声的问道“叔叔怀疑什么？”。唐如林接过莫寻手中的日记本，轻轻的翻动着纸页，喃喃念到“这个日记本是如玉刚刚进大学的时候我送给她的。当时她收到日记本的时候特别开心。还说，要将重要的东西全部纪录的这个本上”
    “如玉的死很可能是谋杀”
    莫寻没有出声，双手相放在膝盖上，头注视着地面。地面上光洁的地板倒映着她的影子，小小漆黑的一团小影贴在地板上。一瞬间，莫寻的思绪突然天马行空的闪过。烧焦的尸体，恐怖的瞳孔，如玉灿烂的笑容，闪电的天空。明亮，黑暗，在她脑海里潮水般拥挤，很多东西一闪而过，还没来得及抓住一丝头绪就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