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静女其姝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289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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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20年,我出生于中国南京。
    我出生时,父亲已经有了一个儿子。我是母亲的第二个孩子,哥哥比我大五岁。后来母亲告诉我,我的出生,他难过了好一阵子。因为他想要的是一个弟弟。
    为此,当父亲让人把他从孩子堆里拖出来看我时,他很是不愿。嘟哝着:“妹妹无用,我和人打赌定是个弟弟,怎就成了妹妹?妹妹爱娇又没劲,能和我打架玩耍吗?我不要妹妹。我不去,不去!”
    父亲哪里容得他不去,打开车门只轻轻扫一眼,哥哥就住了嘴。他最怕我父亲。最后只有讪讪坐进车子。
    父亲给我起名静姝。他说,在教会医院,他第一次抱起我时,我没哭,对着他甜甜的笑了。当时,他脑海里出现的第一个词就是‘静女其姝’。
    后来有一次,母亲含笑挽着他,回头温柔道:“静姝这名字好,我怀着你的时候,你父亲呀,就希望得一个文静女儿。”
    哥哥哈哈大笑。“父亲定是失望了,妹妹哪一点像是个大家闺秀?”
    看我着恼,母亲嗔怒:“你这孩子,怎么说你妹妹呢。”
    父亲就笑着宽慰母亲道:“小孩子么,闹着玩呢。你气什么?”
    其实,我知道哥哥虽然嘴巴毒点,但待我很好。他是抱我的第二个人。看父亲抱着我,他在一边可怜巴巴的望。于是,父亲将我交给他抱牢,慈详而严肃的说:“子衡,这是你妹妹,除父亲母亲外你最亲的人。她叫静姝。你以后要好好保护她,照顾她一辈子。”
    哥哥虽然不情不愿,还是乖乖抱牢我。我对父亲展开一个笑,却挥拳打他。那时,我的拳头多小,哥哥哪里知道我是在打他,抱着我兴奋得嚷道:“妹妹喜欢我,她在和我打招呼。”
    于是,我又轻轻和他打了几声招呼。想是那时他对于弟弟的遗憾就淡了不少。
    不过这都是他告诉我的,对此我一直有所保留,因为我并不认为当时只有五岁的他能抱得住我。
    后来哥哥常捏着我的鼻子说:“妹妹,你一出生时可丑了,红红皱皱的,真不知父亲怎么会想到静女其姝这四个字。”
    我扯着身边的智仁,一脸委屈的问道:“你说,哥哥说的是真的吗?我哪里丑啦?”
    智仁还很恶劣用力刮了我一下,“我又没见过你那时的样子,怎么好说?”
    “那我现在还丑吗?”我不由更加委屈。
    哥哥走过来装模作样的上下打量一番,摇首道:“啧啧,大了还是个丑娃娃。”接着夸张的扶额道:“以后谁来当我可怜的妹夫啊!”、
    智仁就笑。
    我大恼,追着他们一通狠打。那时边跑边能看到智仁偶尔回过头,向我眨眨眼,很狡诘。
    脸顿时就烫了。
    然后,他就笑,很轻,嘴角微微弯出一个弧度。
    少年时的情窦初开,只有哥哥那个笨蛋那时会不时适宜的停下,回身嚷道:“智仁,你小子怎么连个女娃都跑不过?以后还怎么跟我参军啊!”
    智仁不以为然。朝我笑的意味深长。
    “是我们静姝太厉害了。”那眸子里似乎有一座城市。
    我大窘。
    母亲是父亲的正妻,也是他唯一的妻子。当时那个年代,就是有些家底的人也会有两三房姨太太,但我父亲没有,他与母亲很恩爱。
    父亲每天不管多晚有多少应酬都会归家。母亲也一直等他回来。冬天为他除去围巾和帽子,夏天为他端上一碗解暑的酸梅汤。这些她从不让下人代劳。
    孩提时,我晚上睡不着,总会躲在屏风后,时常就能看他们耳鬓厮磨,偶偶低语。虽然年纪小,也会羞红脸,但还是用手捂住眼睛从指缝里接着偷看。
    哥哥看到总说:“好呀,又给我逮到了!小孩子家也不知羞。”一边大嚷一边来掐我的脸。
    他天生大嗓门,我翻着白眼,就见到屏风后,母亲红着脸赶父亲道:“做什么呢?孩子们都在。”
    父亲就笑,“小孩子懂什么?”扬声对哥哥说:“子衡,带你妹妹睡觉去。父母还有话说。”
    哥哥不情不愿的牵着我嘟囔:“不是还有奶娘吗?我又不是老妈子。”
    当然他是不敢大声的。
    奶娘是地道的南京人,一口不甚好听的南京话,人胖胖的,并不很好看。不过我喜欢她,因为她做的红豆饼最好吃。总得说来,她也是个温柔的妇人。她总是一脸羡艳看着我父母亲心有灵犀的默契。
    “大老爷和夫人的关系真好,大老爷真的很疼爱夫人。”
    我塞着红豆饼,仓促点头道:“母亲好,父亲当然疼她。”
    奶娘也微微叹道:“是呀,夫人是我见过最温柔善良的贵妇人。”
    我撇撇嘴,哼道:“当然。我母亲还最漂亮!”
    奶娘摸着我的头发,笑道:“我们小姐以后也会长成像夫人一样美丽善良的女子。”
    当时还是国民政府时期。父亲是个家底殷实的商人,母亲是湖北一个大地主家的小姐,据说家里有万顷良田。两家世代交好。他们从成亲到相爱都顺利成章。
    母亲保持着旧时女子的温顺和贤惠,她也念过学堂,又同时具有新时代女子的高雅和涵养。所以,父亲爱她十几年不变并不奇怪。
    儿时,我崇拜我的母亲。
    母亲喝茶时的姿态,走路时的步幅我都会用心模仿。更甚者,父亲给母亲在洋行订购的化妆品我都偷偷用来涂抹。但小孩子家哪懂得怎么化妆,所以,时常惹得哥哥在旁捧腹大笑,指着我鬼画一样的脸不断念道:“东施效颦,东施效颦。”
    我那时并不懂什么是东施效颦,但自然也明白不是什么好话,时常委屈的掉泪。母亲抱起我哄道:“乖孩子,不哭不哭,哥哥乱说话,等会儿父亲回来,我让他给你讨公道。”
    我在母亲的怀里捂着眼睛在指缝偷看,果然见哥哥的脸顿时就垮了。不满道:“母亲,你有妹妹就不疼儿子了。”
    母亲娇斥:“妹妹还小,你都多大了,就不知道让着她点?怎么总欺负她?”
    哥哥怪叫一声:“我欺负她?大家都宠着她,我能欺负的起来?”
    乘母亲不注意,我就朝他偷偷扮个鬼脸,哥哥更是气急,眼见母亲瞪着他,也只有搔搔脑袋嘟囔:“怎么就不是弟弟。”
    我想他只有这时才会想起弟弟的遗憾。
    哥哥最大的梦想就是从军,最崇拜的人就是当时的代总统孙中山先生。每次下学堂回来三句不离孙总统,五句不离党国革命,还信誓旦旦的说将来一定要去参军,报效党国。
    我不以为然的撇嘴:“父亲才不会让你去。”
    哥哥顿时就如泄气的皮球,瘪了。他最怕的人就是我父亲,而父亲最讨厌的就是军阀和战争。当然那时还是孩子的我,并不知道风雨飘摇的中国局势是多么危险。
    母亲是新时代女子,对于女子无才便是德的旧时思想嗤之以鼻,总是念着要送我上学堂。父亲宠我,并不愿意让我离家,他总认为我还小,又是女儿家,终归还是呆在家里好。母亲无奈,只有在家里请师傅教我,后来,她发现这些师傅多是旧时八股的老秀才,便不愿我跟着再学,于是干脆亲自教导,直至到我十三岁,念汇文女子中学。
    母亲是我的启蒙老师。幼时的时光多数是和母亲一起度过。她是一个十分温柔的女子,从来没有打骂过我们,更不相信什么棍棒底下出孝子的老话。
    父亲就不同,但也只限于哥哥,对此哥哥十分不满,经常拉着智仁诉苦,末了还愤愤地说:“老爹有什么好,心眼都偏成这样。”
    我在旁急得跳脚,连连递眼色。那笨蛋什么也没看到,还自顾自的说:“哎,这样有爹还不如没爹。”
    我憋红了脸,连忙打断:“哥哥乱说什么呢!”
    哥哥这才回过神,尴尬的看着智仁,搓着手呐呐道:“看我,这是哪壶不该提哪壶!真是,咳!你别放在心上。”
    我狠狠踩了他一脚,跑到智仁面前,望着他着急道:“智仁哥哥,别听我哥哥乱说,他嘴巴坏,没心眼,你别放在心上。”说罢瞪了眼苦笑的哥哥。
    智仁揉着我的脑袋微笑:“静姝说什么呢。我还不知道你哥?这样说话岂不见外了。”
    智仁的手很暖,总让我失神。
    回过神时,就见哥哥拍着他的肩膀大笑道:“我就知道我们好兄弟,哪有那么多顾虑。那小丫头片子懂什么!”
    我狠狠瞪着他,提起裙子追着他打。
    智仁就在一旁浅笑看着我们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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