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关处亮着一盏白色的灯，水湖蓝的墙面被照映得幽静清新，让人直感到一股春日的恬然和温馨。
    严卫东穿着一身黑色的大衣，胸膛起起伏伏，白光散在他脸上，明亮的眼睛在看到我时浮上一层笑意而后又慢慢凝结成霜。
    我恍惚，赶忙打开了灯，光感的介入让一切变得再清晰不过，站在我面前就是梦中刚刚出现的那个人！
    “你知道我找你找得多辛苦！”严卫东进屋，砰地抬脚关上门，上前霍地抱住了我。
    一切都太突然，我还来不及问什么，就被他紧紧搂在怀里。
    “严卫东？”
    我轻声叫了句他的名字，他却充耳不闻，手臂环着我的腰，把我紧紧揽在怀中。
    “你没事就好。”他叨念了这一句，然后放松了手臂的力量，我借机双手一撑，离开了他的怀抱。
    这句话不是应该由我来说的吗？
    我盯着他的脸，一张完整的、俊美依然的脸，除了多出来青青的胡茬之外没有别的变化，再看看他的手、他的脚，根据他抱我时手臂的力量，和踹门时脚上的动作，他应该毫发无伤，完整如初。
    严卫东果真如严子奕所说，平安无事地站在了我面前！
    在我上下打量严卫东的时候，他也在看着我，可是当我发现他那对幽深的眸子正凝望着我时，却赶紧别过了脸。
    时间是早上六点多钟，窗外一片寂静，屋子里暖融融的。不大的房间，三盏灯同时亮着，我和严卫东站在白色天花板下，延长着静默的等待。
    他的眼睛星辰一般灿烂耀眼，把我的脸照得红扑扑的，我不知怎样才能驱散他灼人的目光，过了半天才努力抬起头，轻声问：“你什么到这的，飞机出事了知不知道？”
    “嗯。”严卫东看着我，檀口轻盈，只吐出一个单调的音节，极轻极轻地。
    他那双漆黑浓郁的眸子含情凝睇，都快把我的心看穿，我不敢再看他，只感觉眼睛一阵酸涩，转身去拿起床边的电话要打给陈坦，不想严卫东上前一把夺过电话，又一次把我搂进怀里，“叶欢，不要哭。”
    我没有挣脱，任由他环着，泪水止不住地流，从得知飞机失事，到现在过去了一天一夜，即便在陈坦眼圈通红时我都不曾掉泪，现在看到严卫东完好地站在我眼前，忽然间心里的千万种担忧和难过顷刻间山洪般爆发。
    “哭什么，别哭了，我们都平平安安，应该高兴才是。”严卫东轻轻拍着我的肩，温柔地在耳边呢喃。
    我的脸贴着他的胸膛，听到他的心跳，感受他的呼吸和温暖，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沉沉地落下了。
    过了一会，严卫东慢慢把我推开，伸手来擦我脸上的泪，我抿着唇低下头去，仍旧躲着他的眼睛，在他修长的手指将要碰到我的脸时，急忙闪身退后了一步。
    “你没有上飞机为什么不告诉我们，知不知道陈坦都急坏了，这两天究竟去哪里了，电话也不开，也不联系我们！”
    “那你呢，你是不是也很着急，是不是也在为我担心？”严卫东走过来，眼角含笑，拉起了我的手，轻吞慢吐地问。
    刚刚触碰到他指尖的温度我就赶忙缩回手，背过身去，谁知他又靠过来，温热的气息扑在我的后颈，“对不起，我让你为我担惊受怕了！”
    我没回头，心突突地跳着，径直往窗边走去。这样的对话再进行下去未免有点打情骂俏的味道，还是趁早结束为妙。
    “好了，别走，我不说了还不行？”严卫东忽然从后面拉住我的手，“坐下来，让我好好看看你，让我听听你们这几天是怎么过的。”
    我回头，稍稍用力就轻松地抽出手指，他嘴角噙着淡淡的笑，在沙发上坐下来，然后拍拍身边的位子，轻声说：“过来坐。”
    我犹疑地看着他，终还是坐下来，看到他满眼的小心温柔，于无意之中慢慢挪着身子，与他划开一段距离。
    “跟我说说，你们是不是因为要取合同，所以误了班机？”
    我嗯了一声，把从误机到辗转北京来到日本，听到飞机出事后各处找他的事一一讲给他听。中间严卫东起身从床上拿来一块毯子披在我身上，然后一直站在我面前，静静地听我说，没插一句话。
    “其实那天我中途有事转搭了去韩国的班机，时间匆忙就没告诉你们，后来一直谈生意，手机也忘了开，到了昨天下午我才知道飞机出事，就急忙赶过来找你们。”两天的生活，他几句话就概括完了，却不知道我们是如何捱过的，我暗暗生气，可是抬眼看到他疲惫的面容和不安的眼神，又忍不住为他担心，“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怎么不打电话呢？是不是找了我们一整晚？”
    “知道你们没事就放心了，我一直守在门口，看看天要亮了，才过来敲门，我想你们四处为我奔波，一定累坏了，想让你睡个好觉。”
    我鼻子一酸又要流眼泪，赶忙忍住了，嗔怪地说：“你一到韩国就该打电话告诉我们一声，何苦还要让我们在这边疯狂地找你？你折腾地一夜没睡，也是活该！”
    “我，我一个人，习惯了，和别人报备，这样的事我还没做过。”严卫东忽然移开目光，落寞地望向窗外，声音轻轻的，透露出淡淡的哀伤。
    我第一次听到他这样的语气，隐忍着，丝毫没有往日的狂妄和潇洒，“而且我也没想过，如果有一天我消失了会有人找我，更没想到找我的人会是你们。”
    此时的他眼神黯淡，神情萧索，不是人前威风八面、呼风唤雨的总经理，却像是个迷失了方向的孩子，在黑夜里茫然无措。
    习惯了他张扬跋扈的神气劲，这么颓然失落，让我忍不住心疼。想起那个散漫慵懒的严子奕，对他毫无关心，那么其他的家人呢，他们对严卫东也一样的不在乎吗？还是像他们这样阔绰有钱的家庭，亲情本就如此淡漠？
    我不知道此时应该说些什么，想要说些安慰鼓励的话，却又说不出口。
    “咚咚咚、、、、、、”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滑进我们的沉默里，我要起身，严卫东却摁下我的肩膀，说：“你坐着，我来。”
    一分钟的功夫，严卫东又回来我身边，说：“是陈坦，我们出去谈事情，晚上再回来看你。我已经叫人送早餐过来，你吃了之后就好好睡一觉。”
    我点了点头，严卫东看着我，扯动嘴角，露出温柔绮丽的笑容，又伸手摸摸我的头发，转身离开。
    看到他的背影，我恍恍惚惚地，如同沉醉在一场繁华的旧梦，忽然醒来时心中一股子的怅然若失。
    躺在床上，窗外面的白光越来越浓，很快吞没了所有的黑暗，我望着头顶的天花板，不觉眼角干涩。
    他下落不明，我辗转难眠，他回来了，我又心烦意乱，不能合眼。
    严卫东的声音，和他温柔的笑容，无时无刻不出现在我的脑海，我是怎么了？前几日还说不清对他到底什么感觉，现在心境澄明，却不敢说出口、、、、、、
    下午，严卫东和陈坦回到酒店，我打开门，他们二人面带微笑钻进来。
    “都谈好了吗？”我躲闪着不去看严卫东，笑着问陈坦。
    “嗯，很顺利，出乎意料地顺利。”陈坦笑呵呵的回答我。
    严卫东并没有留心我的冷淡，径直走向冰箱，从里面拿出两罐啤酒，回头对陈坦说：“接着——”
    陈坦笑着伸手一把接住，还低头递给我一眼眼色，我会心一笑，不过几个小时，他们的关系竟然有了这么突飞猛进的跨度。
    “收拾一下，待会带你们去吃正宗的日本料理，都到这了再不好好吃一顿，也说不过去了。”严卫东咕嘟咕嘟喝下几口啤酒，对我们说。
    “哦，对了，我肚子不舒服，我要先回去了。”陈坦嘴上还沾着啤酒沫，忽然起身拎起沙发上的公文包就往门口走，“严总，不好意思，我这几天太累了，要回去好好睡一觉。”
    我满脸惊奇，严卫东却只霁颜而笑，“这小子——”
    “他怎么了，一会说肚子不舒服，一会又会累？”我把陈坦喝剩下的啤酒罐拿起来丢进垃圾桶，转身问严卫东。
    “哈哈，没事。”严卫东心情大好，仰躺在沙发上，一边优哉游哉地说，一边在脸上荡漾开灿然的笑容。
    我狐疑地看着他，觉得他们两人都有点怪怪的。
    “生意谈完了，明天带你去富士山滑雪场好好玩一玩，怎么样？”严卫东抬头看着我，忽然兴致勃勃地说。
    我扭开脸，慢步走到窗前，“明天还不回去吗，出来了好几天，我怕、、、、、、”
    我怕不断与他靠近，怕一见了他忍不住怦然心动，怕内心深入激烈的挣扎和矛盾、、、、、、
    身后的严卫东缓缓起身，走过来说：“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还是一个人呆了一天，觉得无聊了？”
    他温柔的语气，软如春风的声音，听得我的心一团酥热，不能转身，我只对着窗外流动的人潮说：“我很好，没有不舒服，只是我爸一个人在家，我担心他有什么事，再说马上就是新年了，我不能让老人一个人过。”
    “好吧，你不想去玩那咱们就回国。我本想带你出来散散心，没想到出了我这样的事反倒让你、、、、、、既然你要回去，那咱们就回去，不过晚饭还是一样要吃。”
    严卫东轻轻扳过我的肩膀，柔声说：“穿得漂亮点，过一会我来接你。”
    “我、、、、、、”我左闪右避，不去看他的眼睛。
    “不可以拒绝，你只能听我的。”严卫东只当我是难为情，挑动眉梢笑一笑，然后放开手拿起沙发上的外套，转身走开了。
    他的眼神越来越滚烫炽热，看得我的心愈加烦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