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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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字数:43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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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穿过树林斑驳在他的脸上,他曲肱而枕躺在草地上,桀影剑静静躺在他身旁,没有一丝躁动。
“桀,一定要你死我活吗?你若是杀了他,姐姐会伤心的。”
一女子手捧一束野菊,仰头望着树林罅隙中的一抹蓝天黯然道。
这女子便是失踪了三个月的天下第一美人,月盈国七公主有琴嫣。
女子身着淡紫衣裙,云鬓似随意轻挽,面容似是经得上天精雕细琢一般,既不过于柔媚,又不过分妖冶,韵致恰到好处。秋飔飞扬起她的发丝撩起她的裙裾,一束柔和的阳光从她头顶射下。“倒像极天外飞仙,”他斜睨一眼,心道,“这小女子着实美艳,又温婉可人,她分明认定我心中记挂的是她姐姐有琴媸,却始终不离我身旁,倒真是苦了她了。”
“你倒是这般高看我,或许是我死在那欧阳无殇剑下呢。”伊宫桀说着,惬意地闭上双眼。
“若是你死了,这天下倒是安宁了。你死了,我父皇又可安然,姐姐跟姐夫也可过安宁日子。你死了我便随你去,也许下辈子我们能做对普通夫妻,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倒也幸福。”她说着,朝他凄苦一笑,眸里闪着落寞星辉。
闻言,伊宫桀不禁心生爱怜,站起身来将她揽入怀中,只道:“我虽身负国仇,却并无独霸天下之心,然我无此心,却不见得旁人亦无此意。今日若是我死了,只怕你爹爹我那老丈人亦活不过几日,这月盈国怕也是要改姓了。”
“何出此言?”有琴嫣有些惊恐地抬头看着伊宫桀,他却只是摇头不语。
十个月前,某皇宫内。
“启禀皇上,大皇子来函,说晴兰国君今日早朝之时被人行刺身亡。”一将士打扮的男子跪在殿堂之上。
此时殿门紧闭,堂上一位君王模样的古稀老人由一个年老宫人搀扶着走下殿来,老人拈须而笑,微颔首道:“灏儿终于万事俱备开始动手了。传书于他,若那晴兰国藩王内战,则拥东钦王为新君,灏儿自会知晓如何去做。只是灏儿怎会如此大胆,竟于朝堂之上公然行刺那公孙然?”
“皇……皇上,大皇子函中说是一个不过二十年岁的少年所为,那人自称……自称……”将士抬头看了皇上一眼,又垂下头来,终是不敢言明。
“自称何人?快说!”
“那少年自称伊宫桀,说是从地下前来复仇的……”将士说着声音愈发的小,不敢抬眼看那君王。
“伊,伊宫?胡说!胡说!伊宫一族早在五十年前便已灭绝,何来传人!你休得在此胡言!给我滚出去!滚出去!”老者满面惊恐,一个趔趄,险些跌在地上,幸得身旁宫人搀扶。
得闻“伊宫”,他怎能不惊,怎能不恐!五十年前,这天下本有十五国,有一大同国立于世间中心,国土甚广,国力极盛,其余十四国环大同而立,自北而南依次是晴兰、日照、天令、无阴、赤环、墨君、星乱、月盈、砌殇、云翔、博殿、风满、飞鹤、若辰诸国。十四国中唯砌殇国国力最弱,国土多为风沙之地,其余诸国则国力相当。
大同国如星之拱月般立于世间中心,各国去往非邻之国皆要从大同穿行,又因大同国有祖上所传上古剑术——桀影剑法,百年间皆有传言,称得此剑法者便可得天下,故而大同隐隐成为世界主宰。诸国君主为求安宁,皆立下盟约互不侵犯。然盟约达成未足三月,大同国便被十四国合围攻之,不仅大同国皇系伊宫一族被灭,诸君主未免漏网伊宫余子,便将大同十数万黎民全数杀尽,自此,大同国便不复存在,更名同州,诸国皆在此设郡。
“当年我主张杀了那大同十数万黎民,为的就是免除祸患。我在伊宫斜尸身上搜得‘桀影剑谱’,令我诸子自小习武,学了那桀影剑法,又派我儿前往各国,一统诸国武林帮派,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以武慑国,在各国拥立新君,到时天下尽是我慕容家所有,什么十四国,这天下分割数百年,早就该归一了!哈哈哈···”老者自语,突又泪流满面道,“哈哈哈,伊宫桀,从地下而来,前来复仇?哈哈哈,五十年了,当年诸君皆已入土,唯有我这把老骨头还在苟延残喘,难道我慕容家注定只能守这一方疾土?”
老者说着,已被宫人扶回龙椅,待老者坐下后,宫人道:“皇上,恕老臣愚见,如今那伊宫桀前来复仇,他孤身一人,无兵无将,无声威无名望,只能凭着自身武艺刺杀诸国君主。即便那伊宫贼子武功再厉害,也不过一人一剑。桀影剑法,咱们皇子不也都会么?听闻八皇子今已练成乱舞之术,当今武林已是无人能敌。那剑谱上不是说‘乱天之术,因以乱天,故不传后世’么,想那伊宫桀纵然天分再高,亦不过功成乱舞,八皇子修为过人,定能胜他!”
老者闻言,忽的破涕为笑,喜道:“哎,我这一听得‘伊宫’二字,便乱了心神,伊宫桀杀了晴兰国君,未尝不是件好事,就让灏儿依计行事吧。想那伊宫桀必是顺次行来,不知下一剑是在那日照国还是若辰国。”老者脸上阴霾尽散,捻须而笑。
晴兰国都,公孙城外,一黑衣少年手持一柄长剑立于城门口。那少年杵剑而立,剑柄已到少年胸前。
时值深夜,城门已闭,如今晴兰国国君驾崩,朝内动荡,国都城门更不敢兀自开着。本是腊月里,家家户户都在筹备新年,哪知皇帝突然驾崩,举国同哀,百姓暗自抱怨年都不能过了。然而这些百姓都不知道公孙然的死意味着什么,公孙然年仅二十,正值壮年,且膝下并无皇子,他这一死,晴兰国不久必是战祸连连。
“前方何人,敢拦我家老爷去处?”一辆马车停在少年面前,赶车之人跳下车来喝道。
“车上可是晴兰国武林盟主司马灏?”少年目不斜视,只盯着那辆马车。
“知道我家老爷身份还不速速滚开?”车夫握着马鞭走近少年,脸上挂着嗤笑。
“司马灏,还不自行出来受死?你爷爷我···”少年仍是盯着马车叫嚣,还未说完就见那车夫扬起马鞭朝他抽来,少年不紧不慢抬起右手,食指和中指夹住马鞭,那车夫用力抽了抽鞭子,却是纹丝未动。少年钳鞭手指微曲,言道:“你还不配做我孙子!”说着只见少年肩头微微一震,马鞭便连着那车夫被他拽了过来,待到车夫被拉至少年身边,少年肩头再次微震,却是受力在那鞭上将车夫摔了出去。车夫鞭子脱手,人还未着地,少年两指微曲,又将鞭子掉转绳头扔向车夫,那鞭子却是鞭绳僵直,如箭般射向车夫,“哧”的一声,绳头刺向车夫胸口,继而整条鞭子从车夫体内穿堂而过,而那马鞭却是力道不减,直飞向车夫身后一棵参天大树,车夫倒地之时,马鞭连贯三棵大树方才扎进第四棵树里。
“好,好力道!不过欺凌弱小实非侠义所为。”马车上布帘撩起,一中年男子飞下车来,落地之时竟未扬起丝毫尘土。
“我本非侠义之人,所行自不是侠义之事。听说你使的亦是我伊宫家桀影剑法,来,耍给爷爷看看,莫要丢了我伊宫家的脸面!”伊宫桀轻笑道,身子仍是立在原地,只是手中的桀影剑颤动不已。
“狂妄小儿,受我一剑!”司马灏怒吼一声,拔剑出鞘,顿时足下加力,身如离弦之箭,直向伊宫桀射去,及至伊宫桀身前不足三尺之时,司马灏右手扬剑,直向伊宫桀脖颈扫来。伊宫桀仍是握着桀影剑,足下分明未动分毫,身形却如魅般向后飘去,瞬间就离了司马灏丈余。司马灏一剑扫空,足下迈出数步,又至伊宫桀身前,直剑,斜剑,远处只见那剑光上跃下窜,毫不停顿。虽司马灏之剑快而凶狠,伊宫桀却是不急不躁,足下轻挪数步,身形慢慢扭转,每一招都是堪堪躲过,看似好不惊险,但那伊宫桀却是慢条斯理,招招化险为夷,甚至不曾抬起手里的剑来抵挡。
“你这剑式毫无章法,足下步法亦不正宗,真是好生丢爷爷的脸!”伊宫桀拧身躲过司马灏的剑,将手中桀影剑连同剑鞘插入地下,脚步微挪,却已行至司马灏右侧,伊宫桀右手合上司马灏右手,左手食指快速戳向司马灏右肩,竟将司马灏肩头戳出一个洞来,鲜血顿时外冒。司马灏吃痛右臂无力,手中宝剑便被伊宫桀顺势夺了去。
伊宫桀夺了剑,又是身形一晃,飘离司马灏数丈远,伊宫桀停下身子上下翻飞手中宝剑,笑道:“乖孙子,瞧好你爷爷是怎么耍剑的,让你瞧瞧正宗的乱步!”言罢,伊宫桀上身前倾足尖微点地,“咻”的一声就朝那司马灏射了去,十数丈之距,却是眨眼功夫,伊宫桀便到了司马灏面前,司马灏还未反应过来,便被伊宫桀一掌击中胸口向后飞了去,而后身子撞在树上,“噗”的吐出一口鲜血,人还未站稳,闻得身后树干断裂之声,足下挪出数步,身子飘向一旁,就见自己刚才撞到的那棵大树轰然倒地。心中余悸未消,又闻得伊宫桀嚣叫:“乖孙看好,正宗的乱舞!”司马灏手捂在胸口,见那伊宫桀在自己面前数丈之外挥动宝剑,剑花飞舞,速度异常,此剑剑气还在,彼剑又起,霎时司马灏眼中竟出现一朵剑气形成的蔷薇,只见那蔷薇愈开愈大,原是朝自己逼来,剑芒及处,枝开叶散,及至自己眼前竟闻得皮开肉绽之声,“啊——”随着司马灏一声惨叫,便见那蔷薇剑芒没入司马灏体内,继而又见司马灏身体里射出数道光芒,“哧——”,那光芒四散开去,司马灏的身体骤然爆裂成了七八瓣。
“师傅,下手非得这么残忍吗?”林中走出一黑衣女子,行至伊宫桀身边道。女子容颜秀丽,束一马尾长辫,看去不过二十二三。
“辱我桀影声名,未将他碎尸万段已算是客气了。不过若是碎尸万段了便无人知晓他的身份,我这剑也是白耍了。”说着伊宫桀扔了手中剑,右臂朝他先前丢下桀影剑的方向伸直,手掌渐曲做一握剑手势,便见那桀影剑“腾”的拔地而起飞到他手中。
“师傅只需留他完整头颅,那身子千段万段都不打紧。”黑衣女子打趣道。
“嗯,好主意,你速速去切下他头颅,我这就将他万段!”伊宫桀一脸认真。
黑衣女子似是娇嗔瞥他一眼,道:“司马灏功夫不过如此,何须师傅亲自动手。”
“哎,终日无事,总须动动筋骨,本以为这司马灏有些斤两,能陪我过几招,怎知这盟主如此不济。”伊宫桀一脸失望道。
“是师傅武艺过人,司马灏在当今世上可是数一数二的高手!”
“美人,别总叫我师傅师傅的,我只传你剑法,可未曾收你做徒弟。”
“师傅当年救弟子脱离苦海,又授弟子无上剑法,恩同再造,弟子···”
“美人,你这一声师傅,可把我这非分之心给拒了千里之外啊····”伊宫桀双手杵剑而立,似是无限遗憾的摇头道。
黑衣女子闻言不禁玉面绯红,明知伊宫桀是油嘴滑舌惯了,心中却还是涟漪四起。
“好了,美人,你既是副盟主,今司马灏已死,晴兰武林自是以你为首。若这晴兰国诸侯叛乱,你便去助东钦王公孙彻一把,公孙彻头脑简单,你等前去献计助拳,他定对你们感恩戴德。拥其登上帝位,再挟其妻儿便可将其掌控。我言尽于此,接下来晴兰国势便随你操控了,哈哈哈···”
“暮雨明白。师傅,今日可否在此留宿?”黑衣女子期许问道。
“暮雨,晴兰国便拜托你了。我今日须回同州与姐姐们商讨下一步计划。你这一役,是领头之师,莫要叫为师失望啊。”伊宫桀说着,便扬起桀影剑,连同剑鞘在那城墙上疾挥数笔,便将“伊宫桀”三字刻在城墙之上。继而转身朝马车屈指一弹,便见那马儿脱了马车朝他奔来。
直到伊宫桀策马而去身形渐远,黑衣女子才朝那背影拱手喊道:“弟子游水暮雨定不辱命!”言罢,女子跌坐在地,却已是泪流满面。忽的天空电闪雷鸣,瞬间便是倾盆骤雨。黑衣女子突地哭出声来,声音甚是悲恸,却叫雷雨之声盖了去。她如何能不心痛,伊宫桀口中那般郑重的“为师”二字,便叫她断了万般念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