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往事,奠念谁的灵魂 第一百二十三章 不信人间有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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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是好!西钥香染惶惶地穿梭回廊,眼眸间皆是错乱。她将银镯交付夏绾手中的情景分明还在眼前,她言承将许给夏绾姻缘的话语分明还在耳边,但此刻,一切却因尉迟清的出现而被彻底搅乱。
她西钥香染该如何?是许给夏绾美满姻缘,而弃下自己肩负的血海深仇;还是为替她的额娘爹爹寻仇,牺牲了夏绾的感情?西钥香染无奈地拧眉,艰难地不知作何选择。她从来不曾料到,那个夏绾反复提起的倾心之人,偏偏就是尉迟清。
“染妃娘娘?您脸色发白,可还好?”谢白兰迎面而来,正巧见了手足无措的西钥香染,颇为吃惊,赶忙走近小心地扶住,绵绵地询问。“我、我…”西钥香染似曾见过这个老宫人,可是心里的焦乱又怎能让她再如之前般淡然镇定。
“染妃娘娘,可是出了何事?”西钥香染被谢白兰这么一问更是无言以对,微微地喘息着,“我并无大碍,只是有些心事罢了。”西钥香染回答得潇洒,可模样却着实让人忧心。谢白兰见自己也不好再问,只得浅浅地笑着,看向西钥香染应道:“染妃娘娘,若是心事难解,不妨寻一可靠信赖之人一吐为快,兴许会有所缓解。”
她西钥香染可依赖之人?皇甫陌,皇甫陌!
西钥香染即刻便想到了皇甫陌的脸,对,此时的她想要去见皇甫陌,想要奔赴他的身边。西钥香染向谢白兰微微点头,不说一语便急急地向着广阳宫的方向迈步而去。原在这宫中,在如此为难的时刻,她西钥香染最想依赖之人竟是皇甫陌,那个曾让她捉摸不透又让她思绪纠缠的皇甫陌。
“陌!”西钥香染踱入殿中,见到正端坐于桌后的皇甫陌,心里似乎松了口气。“染妃?”皇甫陌见得西钥香染眉目间的急切,有些惊异地微睁双眸。“陌,我……”西钥香染直直走向皇甫陌,明眸盈盈地看向他,可话至一半,怎的都再说不下去。
西钥香染该如何说?告与皇甫陌她信任喜爱的侍婢夏绾与她不共戴天的弑母仇人之子互许情肠了?那她西钥香染又该如何解释尉迟荣为何是她弑母仇人?那她过去百里子芊的身份又如何能掩藏得住?
“染妃怎了?”皇甫陌见得西钥香染将腹中话语生生忍在喉间的模样,不免担忧,静待也听不得西钥香染继续开口言说,只好问出了口。西钥香染缓缓低头,顿了顿才应道:“方、方才我见得皇后于万花园中传召尉迟荣父子,心想兴许这便是她为保治的皇位所做举措,又不知时机可否合适,才过来广阳宫,问问陌如何看待此事?”终于,西钥香染复了清醒,将心中纠结藏在了腹中,转而道出了刚才回廊所见。
西钥香染无法言说,即使眼前的皇甫陌是她于整个皇宫中最能依靠之人,她也无法将自己是完颜心悠生女之实吐露。那段凄零的过去,只有墨玉涵一人知晓;而皇甫陌只需知她西钥香染是万俟夫晏手下精英细作,将助他夺得九方皇位,如此便够了。
皇甫陌伸手,轻轻抚住西钥香染微微颤着的肩。既是她不肯说,他便不再追问,只按她希望回应:“尉迟将军及其子对父皇一直忠心不二,皇后既能令他二人为她所用,应是以治的太子之位相劝,望握有重兵的尉迟父子能在治继位前后助她稳定局势。故眼下看来,治继位应是大势所趋,染妃与我若是有任何动作,都将成为皇后眼中刺钉,欲除之而后快。”
“可,若是治他继任为王,那陌你又该如何?”西钥香染有些慌张,不想皇甫陌竟能如此淡然地看着皇位入了钟离的掌控。“染妃,你我切不可贸然行事违逆当下的臣心民意。若想江山长治久安,失了臣心,不得民意,再如何都是枉然。治享太子之位已是天下皆知,若父皇驾崩,他继任王位乃是理所应当。”
嗯,皇甫治将成九方下一任君王已是大势所趋。钟离得意地想着,微微笑起。可皇甫治若是成了君王,不也意味着皇甫极离了人世?钟离再想,嘴角笑意已散。她纠结地思量了片刻,终还是忍不住迈着步伐,走向了宁心殿。
“极。”钟离温然地坐于皇甫极床榻边,看得面色愁苦,气若游丝的皇甫极,眼眸里都是不舍。“怎会是你?”皇甫极费劲地睁开眼,看见面前之人竟是钟离,几分错愕。“臣妾只是思念陛下了,想过来看看陛下。”即使钟离明白皇甫极并不希望她出现在宁心殿内,即使她明白她的这番举动并不会惹出皇甫极对她的情意。
“那不知皇后你有何话想要对朕说?”皇甫极艰难地动着嘴唇,看得钟离心中一紧,低下头苦苦地说道:“陛下,可还记得与臣妾是如何相识的?”钟离顿了顿,抬眼凄凄地看向皇甫极,那张脸上还是一如往常的平静。
“臣妾一直都记得,那日,爹爹召来臣妾与姐姐,说是欲引荐一人于臣妾二人。臣妾当时还想,究竟是如何一个人,竟能让眼光向来挑剔的爹爹大加赞赏。直到臣妾随在姐姐身后迈入大堂,看见了坐在木椅上稍显慌张的陛下。从那一刻起,臣妾便认定了陛下,认定陛下是臣妾最想托付一生之人。”
钟离顿了顿,再看皇甫极苍老的容颜,还是那样的淡定平静,不忍苦涩地咽了咽。“那时陛下眼中只有姐姐一人,又怎会在意臣妾。臣妾的目光、臣妾的思念,全都被姐姐给遮蔽。臣妾本以为此生与陛下只能是有缘无分了,却不想,终得等来了那一天。等来陛下迎着臣妾从花轿里走出,等来陛下与臣妾挽手一同走入这皇宫之中。那一刻,臣妾只觉自己定要好好服侍陛下,将臣妾之情慢慢地日积月累地传递给陛下。臣妾相信,有朝一日,陛下定能被臣妾所打动,从对姐姐的情愫中脱身。”
“……”钟离说得柔肠百转,可是皇甫极却哑然,不发一语。“陛下,是否陛下到了今日,依旧还是因姐姐和宸妃的死而对臣妾心存怨恨?陛下真的不能明白臣妾之所以会那样做的缘由吗?”
皇甫极听得钟离这一句,终于是忍不住轻笑一声。“陆又离,其实一直以来,你与朕都知道彼此心思,只是佯装不知,继续折磨罢了。若令治成为九方君王是你最后所求,那朕定不会辜负。但这并不是因朕这长久以来对你生出了情分,只是因朕当时许诺了柔儿,朕要兑现与柔儿的承诺,令陆家与朕之子成为九方的下一任国君。朕只希望,你好生辅佐治儿,不止是为了他,更是为了又柔为了你自己。莫要再辜负朕对你最后的一点同情和期望。”
钟离不知,皇甫极即便一字一句说得艰难,话语之意也足以能令她溃败不堪。“陛下!”钟离不甘心,仿佛自己方才一番情深之语在皇甫极听来,就似她在权谋计划一般;仿佛皇甫极对她所剩的,只有与皇甫治相关的最后嘱托。
“咳咳,陆又离,你应该明白,朕从来都知道,你想要并非是朕的心。权位与情意本难共存,到最后,你拼命追求的,不正是一开始接近朕时便想要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