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华录之初:因果  篇五︰问心   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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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人进了北苑上得楼来,原本是决定回自己房间的,临到了门口掏出钥匙,一个停顿又走了两步去敲右边的门,轻重缓急分明是他们惯用的暗号。
    门只开了条缝,隐在门后的男人眼神凌厉而不善,眯缝着眼睛,只一眼便是冷笑嘲弄扑面而来,生生逼得门前的男人晕红了脸庞,却是不能为自己争辩一分的。
    门内的男人难得的发了一回善心就这么放过了他,退了开去,兀自走回内室,只当他空气一般的放着,不理不睬。
    他叹了口气,心道还好,难免就安心几分。
    男人生气的时候总是可怕的,今天这么云淡风轻怕是一早就料定了他的惨淡收场,他不觉难堪只觉无奈。
    于门前挣扎了一回,最终推门而入,转身关门反锁,向男人所在的内室而去。他要给男人一个交代,想着这次任务失败所带来的后果,眸色晦暗,脸色也开始清白交加。
    是他太过急于求成了,才在这种关键时刻没有给对方予以重创,反倒是打草惊蛇给了对方警惕和防备的机会。
    男人难得让他参与的一次行动,他却没有办好,要知道男人的计划堪称完美,足以将对方的势力连根拔除,再无翻身的机会。
    男人斜靠在榻上,一根烟燃了三分之一,一身黑衣,领口大敞,露出苍白的胸膛,瘦削的脸上隐隐一丝异样的绯红衬着泛红的眼角几分妖艳,整个人在烟雾和暗光里张扬着阴邪和乖戾。
    他不敢盯着男人看太久,却又舍不得不看,眼睛只能不时的在房间内胡乱划一圈再转回来,及至身前,那静静摆在床尾的一身新衣。看了两眼,知道是男人的,再看一眼自己沾满污渍的裤子,一抹欣喜在脸上飞快闪过,原来男人还是有几分在意他的。
    抱着衣服进了房间里的浴室,临关门的时候,忍不住回了头,那人将抽完的烟摁灭在青瓷缸里又续了一根。他想让他少抽点,终是没有找到立场,男人从来都不会听他的劝,只能作罢。
    烟绫细细的品味着绕于心肺的苦涩滋味,再缓缓的从唇齿间吐出来,满目的烟雾缭绕,轻轻的咳了两声。右手的食指和中指像是被火焰烤过的暗黄,其中的皮肤也是粗糙坚硬的,他的手本是极美的,修长匀称骨节细腻,现在再也不若当年的风华,而他从来就不忆当年。
    十五岁开始抽烟到今天已经二十年,他的肺怕是要坏了吧……
    记得第一根烟是首次杀人后点的,不为别的只是手上的血腥味总是不散,往后就这么抽上了,到现在烟瘾上来不抽到咳嗽就停不了,这么多年杀人已经不知道血的味道是什么了,只记得这干涩微苦的味道,其他的都不重要。
    指尖弹动,那抽了不到半支的烟入了青瓷缸,看一眼在不远处已经衣衫整洁风流倜傥的世家公子,眼里从来都只有冰冷,现在更加的尖锐。
    “七少爷游玩的也尽兴了,明日一早就回吧。”这副嘶哑里夹着怪异甜美的嗓音,出口的从来是不容质疑的命令,三十五岁就位居高位,满手血腥累积的是说一不二的独断;是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专横。
    “我……”他急于争取,男人一个眼神就制止了他的发言权,他不解,就算他搞砸了任务,也是可以留下来的,他是七少爷没人有权利左右他。
    “向嵩死了。”简洁的话语,如刃如冰。男人今天异常的慷慨,愿意向他解惑,可这异常让他非常不安,似乎哪里出错了。
    “不可能!”他大喊,拒绝相信,那是他最后的筹码,他才不会上当。
    男人只是看着他,眼里黑沉寂静,世界于掌心的淡定。
    向天歌睁大了眼,是真的开始绝望了,刚刚心里凝结的欣喜,现下的落差无疑是在提醒他的痴心妄想,他以为……
    是啊!这么些年来不都是他在自以为么?
    他烟绫何时给过他确切的明示或暗示,只这一次他以为能跟着他,就算没有想要的情谊,他多少还是把自己放在心上了,还以为终于要守得云开见月明,昨天晚上明明……
    许多掺杂了感情的事情,从来都是在一方允许它该坦白的时候,才会暴露出明确的头绪,只要一点点的线索,就可以把过去和未来都串联起来。这种真相很难在恰当的时机出现,人类总是敏感和善于思考的,事实于他们来说是不可避免的,其实更多的时候人是习惯自欺欺人的。
    向天歌是无法这种自欺欺人的,他想,而男人是会逼迫他面对事实的。这种时候,男人的残忍和寡情便会一览无余,可男人也总是正确的,于他有妨碍的不管是人或物,都会被其不遗余力的铲除,绝不给反击的机会。
    “你从一开始就是这个打算……同意让我跟着来也是为了麻痹他们,这一招调虎离山之计用的可真好啊!”他赞美男人,可是心痛。
    他不傻,向嵩死了,这个可以阻挡男人脚步的野心家一倒,其他那些乌合之众岂是男人的对手。群龙无首,不用谁出手,恐怕就要面临争夺地位而内讧自相残杀了,擒贼先擒王的招数是百试不爽的,男人从来不屑于兴师动众的杀招。
    “为什么?”男人问,有些迷茫,他不懂这个男人和向嵩勾结,继而背叛他的意义,虽然这背叛反倒给了他一劳永逸的机会。
    向天歌沉默不语,谁都不会明白,原本一心一意要将男人扶上那个原本属于自己的位置,却在最后关头和男人的死对头勾结,只是为了把男人拉下马呢?
    这种理由他要说出来吗?怎么可能!
    他总是赢不了男人,就算一开始他就是男人算计的对象,那也无所谓,他不在乎!罔顾众人的反对也要让两人比肩。他为男人献上了他的所有,任其予取予求,好让他到达他想要的权力中心。
    男人无疑是优秀的,也是野心十足的,他那么强,自己只是给予了一个支点,他就撬动了权力的基石,然后无孔不入,势力膨胀的让人恐慌。
    伤害也好后悔也罢,一切的一切,都是自己亲手奉上的,至少男人还需要他,需要他这本家少爷的身份,需要这身份所带来的便利。
    他一味的让自己只沉溺于两人似情人的幻影里,男人掀起家族里的腥风血雨又怎样?大权旁落他人又怎样?
    他向天歌,已然醉生梦死。
    当那些个不长眼的高层于家主决选会议上,唾弃男人不过爬床妓子,所有人高喊着男人的卑鄙无耻,嘲弄他讨男人欢心的本事时,他慌了。
    不该的!事情不该是这样的!
    鲜血喷溅着在身侧炸开的时候,他只觉的脸上很热,心里很冷。那黑洞洞的枪口貌似还有余热,一缕硝烟腾空去,男人从头至尾都是不看他的,那双细长如柳刀的眼好冷,里面只有不再压抑的杀伐浴血。
    他知道男人是恨的是愤怒的,他恨他终究成了他唯一的耻辱,可是他能怎么办呢?当父亲把年幼的自己交到男人手里时,他就已入了魔障,从此只知一心一意的为其疯狂。
    最后,他终于害怕了,其实一直都是怕的。他放任了男人,让他变得如此耀眼,以致于现在害怕得想折了他的羽翼,断了他前进的路途。
    那时候他才想到,是不能让男人坐上那个家主位置的,纵使以前他无数次的说过要把它赠与男人。他真的忘了,他唯一的价值就是这家主的身份,当他失去这身份,那么男人还需要他什么呢?
    呵!他留不住他,那时他之于男人而言不过一废子,毫无价值,是可以任意舍弃的。男人对于无用的东西,从不废半点心神,他的下场注定是死。
    所有人都知道的,烟绫是七少爷向天歌的男人,他是他的耻辱,他必定是要抹去他的。有一天,向天歌将从未存在过。
    多么自私的男人啊!他也相同的自私。
    男人开枪了,决选中断了,他从醉生梦死里醒来了。
    家主这个位置他不能给!真的不能!他要阻止男人,他要击退他,他绝对不要失去他。
    家主决选的新条件,谁能让向氏一族获得加持,谁就是家主。
    隐世一族在哪里呢,是什么呢?谁知道呢。
    这是阴谋哦,是他的阴谋,他联合男人的反对势力所设下的阴谋,他要在这个伏源乡断他的前途,所以他来了,计划很完美的。
    可是现在,他败了!男人洞若观火的清明,将计就计时的游刃有余,让他失了最初的雄心壮志。
    力挽狂澜的人,从来不是他!
    看!男人最后不就轻轻松松摆脱了他,开始要离开他了。
    他很想问他,他们之间是否有爱,最终是没骨气的退缩了。
    不问亦不识,才作两相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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