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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时,阳光从林荫间穿过,星星点点的洒落在我脸上,仿佛有种雀跃般的快乐。
听着林间的鸟鸣声,我安然的依靠在粗壮的树干上,斑驳不平的树皮透过轻薄的衣衫蹭的皮肤有些发痒,我挪了挪身子找到一个舒服的姿势重新倚住树干,小心翼翼的取出腰间的剑来擦拭,锋利的剑锋在阳光下反射出寒冷的锋芒,我满意的轻抚着它。这把剑叫做“未央”,从进入师门起,它就伴随在我的左右,对于我来说,或许不能单纯的把它看做一把剑,它应该是我的亲人,我的伙伴。
此时,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合着衣物擦过林间花枝的窸窣声在我耳边响起,片刻后,脚步声停在离我半尺远的距离处。
我并未抬头,只是拭剑的手停了下来。
“请问,公子可是云虚门弟子?”一个柔美清雅的女音响起。
我抬起头,呼吸焉得为之一夺。这该是多么奇特而美丽的女子。
如绸缎般的发丝被她简单的用发带挽在身后,姣好的身段被包裹在红色的绸衣里,白皙到近乎透明的肤质以及那氤氲着淡淡水汽的明亮眸子,不禁让人顿生怜爱之心。
见我目不转睛的打量她,她的颊上浮现出羞涩的红晕。
“公子可是云虚门弟子?”她又问询了一遍,我点点头朝她走去并拿出一封师父的书信递给她。她仔细看完后从怀里掏出一面做工精致的小令牌,连同书信一起递还给我。
“这是云虚门的接令牌,公子可识得?”
“嗯。”我随口应到。这的确是我师门令牌,拥有这块令牌可以让云虚门的门人护送任何人或物去任何地方。因为这块令牌一般都是赠给对云虚门有大恩的人,所以又可称这块令牌为“报恩牌”。身为门人我晓得这块令牌价值不菲。
“说吧,要我做什么?”我小心的将剑收回腰间的剑鞘里。
“送我去个地方。”
“什么地方。”
“关雎楼。”
“关雎楼?”我似乎听说过这关雎楼二十年前曾发生过灭门惨案,上下一十八口人无一生还,似乎并没有什么后人啊。那么这女子要去关雎楼做何事?我有些疑惑,“我记得那楼二十年前就被毁了吧?”
“嗯,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启程?”女子好像不愿多说,将目光转向别处。
“现在。”既然她不愿多说我也就不强求。毕竟我只是要把她送到关雎楼而已。
“那有劳公子了。”说完,她率先朝前走去,我跟随在她身后,看着她袅袅婷婷的身影,忽然觉得她就像水里一尾正在优雅游动的鱼儿。
走走停停,约莫过了三个时辰,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我们还未走出这片林子,此时的林子寂静无声,就像它的名字——寂林。寂林的夜晚寂静的连虫儿鸟鸣都没有,只能听见我和她踩在厚厚枯叶上那“嚓嚓”的声响。
寂林是个很危险的林子,只有在白天她才会体现出一点该有的温柔宁静,而寂林的夜晚确是群魔乱舞的时刻,其实就算是白天寂林也并不是完全的安全,她的不安全可以体现在我等待眼前这个女子时杀了几头穷凶极恶的白头狮上看出来。但即便是如此的不安全,仍会有许许多多不怕死的人前来寂林,因为传说寂林里有数不尽的珍禽异兽,奇花仙葩。不过传说毕竟只是传说,但偏偏就有很多人为了传闻而来,平白丢了性命,不论是因为贪欲作祟还是生活所逼,最终都是枉死在这成为我脚下踩着的累累白骨。
我将目光移向她,她面色平静的仿佛没有看见那些森然白骨,对于她,我其实是有些好奇的,毕竟她是那么一个美丽奇特的女子,而我,是个男人。
“要歇会么?”一路上我们只休息了一两次,我真怕她纤弱的身子骨会吃不消。
犹豫片刻,她点点头,指着不远处的水潭,“我们去那。”
“好吧。”我朝她一笑。
她快步走到水潭边,拎起裙摆,脱掉红色的绣鞋,将小巧莹白的脚浸在水里,而纤长的双手则拢起一汪沁凉的水朝我泼来。
“公子,你也过来洗洗吧。”她朝我喊道,彼时的她笑颜如花。
“庸,叫我庸。”不知怎的,我告诉了她我的名字,我突然觉得这样的快乐才真正适合她。
“是慵懒的慵么?”
“不,是庸俗之人的庸。”
“好的,庸,我叫绯离。”她安静的看向我,面目纯真。
“你歇息吧,我去找点生火的枯枝。”听到她这么问,我忽的有些自卑,我知道这名字太过古怪,只可惜,我是个没有名字的人,师父能给我这个字为名,我已心满意足。
“很好的名字呀。你去吧,我等你。”
我感激的朝她笑笑,将剑解下扔向她,“留着防身。”
她从水里拣起剑,柔顺的点点头。
我走在寂林深处。低头寻思着,此次下山除了完成师父交待的任务外,其实最主要的还是替他找到师门至宝——游仙浮萍,据师门传世简上所写,开派祖师得道成仙,断绝尘缘时所流下的一滴泪滴落在一株浮萍之上,浮萍自此有了灵性,传说食之可以化物为妖,化鬼成人,化人成仙。本是由开派祖师留给其妻化仙之用,奈何其妻早逝,自此流传了下来。可是不知何故,游仙浮萍于二十年前丢失后就再也没有消息,师父惦念此事已久,所以,为了师父的养育之恩,说什么今番也要找回游仙浮萍。
“啊!”一声尖叫响起自潭边响起,我立即回身,这声尖叫分明是……绯离!我心下焦急,随即懊恼无比,我怎么能把她一个弱女子扔在这寂林之中呢。我真是粗心大意。
等我来到潭边时,只剩一只硕大的山猫躺在潭边,腹部被利刃刺中,鲜血顺着伤口汩汩流向水里缓缓的氤氲开来。我用食指探向山猫鼻翼,还温热着,看来刚死不久,我打量着四周,绯离不知踪影,而我留给她防身的剑也直直的插在不远处。
“绯离!绯离!”我朝周围呐喊着,希望那个红色的身影能出现在我面前。
“咕嘟……”潭中央冒出一串水泡,我戒备的将剑拔起,以这只山猫的体形来看决不可能是柔弱的绯离杀死的,而末央的剑身此刻正流转着淡淡的银光。如果我没记错,只有妖物出现才会使末央逸出银光。不出意外的话,绯离怕是以遭毒手。
“绯离……”我握紧手中的剑,“我定要为你报仇!”
“咳咳……”一个曼妙的身体跃出水面,乌黑的长发划出一道美丽的弧线,带起一串晶莹的水珠。
“绯离!”我连忙扔下手中的剑,冲进水里将她搂扶上岸。“你还好吧?”我小心翼翼的检视着她。
“我还好。”她朝我微微一笑,将湿濡的发丝从唇边拿开,“我自己来。”说完,她轻轻推开我搀扶她的手,我怔怔的看着自己的双手,那上面似乎还有她残留的温度。
她有些艰难的朝岸边走去,我亦步亦趋的跟着她,深怕她突然倒下。只见她走到一棵树前,然后轻轻依靠着树干坐下。我看着她因为浑身湿透而曲线毕露的身体,连忙脱下自己的外袍抛给她。
“小心着凉。”
“谢谢。”
“那个妖物呢?”我盯着她有些苍白的面容问道。
“妖物?”她似乎有些诧异的抬起头,眼神中有些惶然。
“刚才发生了什么?”我突然不愿追问下去,或许并没有什么妖物吧。
“刚刚我正准备……准备沐浴,突然从林中窜出一只山猫,我第一次见到那么大的山猫,我害怕极了,就大叫了一声,后来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在它朝我跃来的那一刻刺倒了它。再后来我怕又有什么东西出来,就躲进了水里。”她有些后怕的望向潭边那只山猫的尸体。“它……死了么?”她怯怯的问我。
“嗯。”我走到前面将剑捡起,“你不用害怕,我以后不会让你一个人待在这里了。”片刻之后,背后传来她有些低沉的声音。“谢谢……”
我草草的生起两堆火,一堆让她把衣服烤干,另一堆原本是想猎几只兔子什么的烤了来填饱肚皮,可如今我是不敢再将她一人扔在这了,于是只能从潭里捉几尾鱼烤来当晚餐。当我将烤好的鱼递给绯离时却被她一掌拍掉,看着她在一旁呕吐的厉害,我也不好说什么,见我不解的模样,她赫然道,“我从小见有人杀鱼就恶心。”既然她都这么说了,我只得爬上树摘几枚野果给我俩充饥。
翌日
我们又行走了几个时辰才从寂林穿过到了一个小镇,而关雎楼正在这个小镇。我带着绯离来到小镇内唯一的一个客栈,长乐客栈,小二很热情的将我们迎了进去。
“请问客官要点什么?”
“一壶花雕,几个你们拿手的小菜。”说完我看了绯离一眼,“不要任何鱼。”
“好嘞,两位稍等。”
等小二离开之后,绯离朝我感激的一笑,“谢谢你。”
“你好像很喜欢说谢谢。”
“我……”
“呵,好了,还有一会儿就可以到关雎楼了,到时候我们可就各奔东西了。”
“这几日多谢你了。”她看着我,眼神澄然。我知道她在看我,于是我将视线移向别处。
“这是我的任务,应该的。”突然觉得气氛有些沉闷,我们各自摆弄着桌面的碗筷。
“客官,菜来喽。”幸好小二的来到打破了这种气氛。
付过银两后,我将菜推向绯离,“你多吃点。女孩子,太瘦了也不好。”
“庸,你是个好人。”她停住筷,看向我,目光中似有神采流溢。
“或许吧。”我淡淡的答道,仰头饮尽了杯中的酒。
吃完饭,我和绯离离开客栈,两人默默的朝着关雎楼的方向走去。
关雎楼说是楼,不如说是一个院子更贴切些,看见我的表情,绯离似乎猜透了我的想法,她说“这关雎楼原本是一个就是楼,后来因为一些缘故该成了院子的模样,但名字还是叫原来的名字。”
听她这么一说,我仔细打量着这个关雎楼,关雎楼似乎被遗忘了一般,灰尘和蛛网覆盖了它曾经光鲜的外表,但我仍然可以从它年久失修的模样中看出来,二十年前的关雎楼应该是古朴而庄重的,绯离站在关雎楼的门前,看着那布满灰尘的楼牌,嫣红的唇一瞬间失了色,我只听见她一直喃喃的唤着一个人名,景涵。
她回来是为了一个叫景涵的人么?我立在她的身后,目光透过她看向关雎楼,心底慢慢的淹过一丝酸楚。
“庸……”她转身,朝我凄然一笑,“能陪我进去么?”
“唔……”我愣愣的应道,随后跟着她走进了关雎楼。
她推开大门,一阵尘土弥漫,她似乎很熟悉关雎楼的每一个地方,行走的一直很顺利,直到她停在楼中的一个池塘边。
“这个池塘以前全种满了荷花,一到夏天满楼的清香呢。”看着这个池塘,明亮的笑容浮现在她的脸上,忽的,又被一抹惋惜替代,“可惜现在只剩下一些断枝残荷了。不过你要是看到过以前的池塘你一定会喜欢上的。”
我看着绯离,目光复杂,随后握紧了手中的剑。
“还有这,以前景涵最喜欢在这里画画,而我就一直在这里看着他。”她又指了指池塘边的亭子。
眼前的绯离似乎陷入了以往的回忆,自顾自地说着她和那个景涵之间的事。而我,一直低着头,我突然发现一个事实,一个我不敢也不愿意去触碰的事实。
“庸,你怎么不说话?”她背对着我,语气突然变得很平静。“那么重的杀气,庸,你是想杀了我么?”
“绯离你……”我抬起头看着她,突然笑了,目光却有些哀伤“你是个妖吧。”不是疑惑的语气,而是肯定的语气。
“你发现了?”她转过身,敛去脸上的笑容,静静的看着我,那目光似乎是从很远的天际传来,美好却疏离。
“你是怎么发现我的?”她坐在池塘边,随手拍了拍旁边,“坐。”
我只是站在她的面前,然后缓缓的拔出剑,“关雎院二十年前就被毁了,绯离你现在看起来才二十吧,那么你是怎么知道这个池塘一到夏天就开满荷花?你怎么会陪着那个叫景涵的人一起画画?还有潭边的那只山猫是你用妖法杀的吧。”
“就是因为这个?”她突然咯咯的笑着,她笑的那么用力,连身体都一起颤抖起来。“原来你也和那些人一样啊……妖又怎么了?妖就是坏的么?人就是好的么?”
不等我开口,她又说道,“妖坏就是坏,好就是好,不像你们人,表面是谦谦君子,背地里就会捅你一刀,**。你当这关雎楼是怎么毁的?就是因为你们这些人类的贪婪之心!”
“胡说!我自小就听师父说你们这些妖魔歪道胡作非为,无恶不作……”
“是么?你愿意听我说个故事么?”她问我“在你杀了我之前。”随后,也没等我回答,便开始诉说。
“这个故事要从二十年前说起,景涵他本是前朝的御史,因为直言不讳得罪了当时的权贵,于是被贬到这个小镇上,那时景涵他很喜欢鲤鱼,于是将我养在了这个池塘里,而当时还是鲤鱼的我因为吞食了一株神奇的浮萍,成为了可以化作人形的妖,于是我白天就在这池塘里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晚上,则会到景涵的书房外偷偷的注视着他,直到有一日被他发现,得知我是妖,他不但没有嫌弃我,反而每日悉心照料我,于是我们相恋了。一日,景涵的朋友来访,景涵带他来见我,那一刻,我从那人的目光中看见了一种令我不寒而栗的光芒。那人悄悄对景涵说,只要将美貌的我献给当时的皇帝就可以官复原职,我知道景涵绝不肯做如此媚颜之事,果真,景涵将那人赶走,那人多次要求未果后,于是在景涵与我成亲那日……”她顿了顿,目光隐隐有着寒意,“包括景涵在内统共一十八口人啊……就这么死在那人的屠刀之下。”
浮萍?我诧异的看着绯离,难道师门丢失已久的游仙浮萍竟是被绯离误吞的?真是造化弄人。
“我还记得景涵紧紧护着我的模样,他抱着那人的双腿,声嘶力竭的朝我喊着快跑,我眼睁睁的看着景涵被那人一刀一刀的斩着,鲜血溅在我的脸上,我的景涵那时该多疼啊……”绯离的泪水夺眶而出,一滴滴的落在她大红的衣裳上,晕开一朵朵水花。
“后来呢……”我发觉自己的声音有些沙哑。
“后来我化作原形躲在池塘里方才逃过一劫,等他走后,我将景涵一家埋葬好然后离开了这里,再后来我开始流浪,开始寻找那个仇人。今年是景涵的忌日,所以我才想回来看看景涵。”绯离笑的极其温柔,随后从怀里掏出一幅小像,“这是景涵当年的模样。”
我看见那是一个穿着青色衣衫面目清雅的男子,一副温文尔雅的模样,当时的他,是哪里来的勇气护住绯离的?是爱么?
“你明明知道我是除妖的,为何还要让我护送你回来?还有,你哪来的令牌?”我拔出剑,对准她。
“这令牌是很久以前,景涵给我的,说若有不测,可以保命。而且,最危险的不就是最安全的么?好了,该说的我都说了,你动手吧。我知道,你们这些所谓的除妖卫道的人是不会放过我的。只是可惜……景涵的仇还没有报……”她缓缓闭上了眼睛,面色平静。
我看着她美丽的面庞,手中的剑在颤抖,我知道,只要杀了她,就可以将游仙浮萍从她体内取出,只要杀了她就可以完成我除妖卫道的心愿,只要,杀了她……我一咬牙闭上眼,将手中的剑刺了出去……
良久。
“为何不杀我?”她问。
“你没错。”我将剑收回剑鞘,挥挥手,转身离开了关雎楼。我知道那个鲜红的身影正站在那里,她的目光仿佛是从很远地方照进来的光,我想,我的一生都会沉浸在这样一种温暖的光芒里。温暖,而又安心。
“庸,叫我庸。”
“是慵懒的慵么?”
“不,是庸俗之人的庸。”
“好的,庸,我叫绯离。”………………
后记:
“小庸,这关你又没过啊!”朋友大熊拍了拍我的肩膀,“这关超好过的好不好,你只要杀了那个女妖就OK啦!”
“我知道……”我摘下耳麦,轻轻的呼出一口气。
“那怎么十几次了还没过。这会影响你升级的好不好?”
“知道啦……啰嗦,我先走了,回见。”朝他挥挥手,我双手插在裤兜里走出网吧。
外面有些冷,我紧了紧领口朝学校跑去,没有人知道我为什么一直过不了这关,不是因为我技术不够好,也不是因为任务太难,而是,徘徊在这个关卡,只是因为我想一直这么看着她,因为我爱上了这个美丽而奇特的女子,即使她仅仅只是几个游戏数据造就的人物。
雪慢慢的下了起来,呵……这个冬天还真够漫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