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隍庙大门前，上官凝雨一行看着来来往往的善男信女，停下了脚步。
    “公子，要进去吗？”冷嫣关切地看着停驻在门口的的楚怀，这一刻，虽然她看不出那双桃花眼里酝酿的情绪，但也觉察到了那里面有什么东西不同于平日。
    上官凝雨也觉察到了楚怀的异样，回过头，冷冷地道：“不进去吗？”为什么，她好像从那人身上看到了一丝忧伤。是错觉吧？
    也只是那一瞬间的失神，楚怀便恢复了平日嬉笑的样子，刚刚的悲伤仿佛是所有人的错觉，他依旧是那个邪魅张扬的楚怀。“进，当然要进。都到这儿来了怎么也得进去凑凑热闹啊。”
    有人到庙里来不是为拜神，而是为凑热闹的吗？
    感觉到现场凝结的气氛，青越打起圆场，“楚公子说得对，哪有过佛而不拜的道理。我们进去看看吧。”
    大雄宝殿上，香雾缭绕，喃喃的祝诵之声充斥在大殿里。不一样的人们都用着同样虔诚的表情向着那金光闪闪的佛像叩拜，默默诉说着自家的愁事，祈求着佛祖的保佑。
    可是，那高坐莲花上的神袛真的看见了吗？那一如既往的微笑面庞可会为这些苦苦叩拜的众生露出一丝怜悯？
    所谓的求神拜佛，不过是图的个心安罢了。
    青越和冷嫣已经走上前去祈福了，楚怀看着身旁没有动静的上官凝雨，略显诧异地问道：“上官小姐不去拜拜佛祖么？”
    上官凝雨看了眼在这肃穆的场合中依旧不知收敛反而笑得邪魅的某人，转头望着那大殿中央的佛像，淡淡开口：“上官凝雨从不信命。我命由我不由天。”既然如此，何须去拜那诸方神佛。
    看着那淡然而立的女子说出这样违天的话语，楚怀的心情突然变得很好，“呵呵，好一个我命由我不由天！”
    没有忽略楚怀望向佛像时的不屑和自嘲，还有那自踏入这里便弥漫的那股不易察觉的忧伤，上官凝雨终是忍不住问道：“那你呢？”
    长久的静默，只听见周围来往人群的喧闹。满以为不会听到答案，那静默的男子却缓缓开口了。
    “曾经见过这样一个人，那时他才六岁吧，和母亲一起过着颠沛流离的生活。虽然日子很苦，但是相依为命的感觉很幸福。
    可是有一天，他的母亲病了，是一种很严重的病。没有人可以帮他，没有人可以救他的母亲。隔壁的老奶奶见了便无奈地说只能求神佛保佑了。六岁的小男孩什么都不知道，只是把这句话当成唯一的希望。佛！佛可以救他的母亲！
    于是六岁的男孩偷了个推车，用尽全力把母亲送到了附近的一个寺庙里。那天好像是在下雨吧，破烂的寺庙里没有一个人，又冷又饿的男孩在佛前跪了整整一天一夜，连意识都不清楚了，嘴里却一直不停地说着‘求求您，救救母亲。’
    可是，他的母亲还是死了。
    就在那俯瞰众生的佛前。
    你看看他，一直都在笑着，不管你怎样哭泣恳求，哪怕生命在他眼前消失，他也一直就这样笑着，呵呵，这就是人人跪拜的佛啊。”
    低哑的声音带着灵魂深处的忧伤，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在上官凝雨的的面前道出自己埋藏了十几年的悲伤。他都不知道是因为此情此景，还是此情此人……
    多少年了，自己都是一个人舔舐着那道伤疤，从没想过有一天会把他在一个才认识几天的人面前揭开。自嘲地笑笑，他到底是吃错什么药了？可是，为什么，把这个秘密告诉她后心里会很高兴……
    那个邪魅张扬的男子望着佛像嘴唇微扬，透露的嘲讽不知是对神佛，对世人，还是对自。明明是带笑的眼睛，但上官凝雨却从那里面看见了闪动的悲伤。
    傻瓜，明明是笑着在讲别人的故事，却透出这样深刻到骨子里的的悲伤的味道来，谁还猜不到那个小男孩就是你啊。
    这样张扬肆意的男子也有这样悲伤的过去。到底是一颗怎样坚强的心，才能如此平淡地用旁观者的角度叙说着那段悲伤的过往。这份坚强，又是经历了些什么才得来的呢？
    那带笑的桃花眼静静地凝视着佛像，这一刻，上官凝雨看见了一个不一样的楚怀，楚怀的骄傲，楚怀的悲伤，都清清楚楚地映在了她的眼里。也是从这一刻开始，上官凝雨对这个人有了不一样的印象。
    于是她第一次这样认真地望着这个男子，露出了真心的微笑，“佛不怜我，我便弃佛。很久以前曾有个人告诉我，有时候笑并不是笑，哭并不是哭，只是人用来掩饰内心的伪装。而后来我才知道，当一个人若是习惯了用笑容把真正的自己藏起来，便太可怜了。所以不想笑就不要笑了。”
    佛不怜我，我便弃佛。
    楚怀嘴角的笑容渐渐扩大，这世上怕也只有你才能说出这样的话吧。的确，如今的楚怀已经不需要这万千诸佛的庇佑了。回过头，对上那双微笑的眼睛，上官凝雨啊，你是在试图安慰我么？“上官凝雨，那人还真是了解你诶。明明心里哭得稀里哗啦却还是要笑得那么难看。”
    楚怀这突然的转变让上官凝雨愣了一下，随即气愤地瞪着面前笑得邪魅的男子。自己好心安慰，他居然不识好歹！“你……”
    话未出口，楚怀便继续道：“不过，谢谢你。”说完转身走出大雄宝殿，“我们还是去外面逛逛吧，被在这儿挡着别人上香啊。”
    看着那潇洒地向外走去的身影，上官凝雨哭笑不得，这人还真是……
    的确，劝人容易劝己难。自己还不是，在有些是有些人面前，笑不出，哭不得。佛不怜我，我便弃佛。人不怜我，我该如何？
    弃之？可以做到吗……
    楚怀，既然你可以做到舍弃众天神佛，过佛不拜，那我相信，终有一天我也可以忘记那人。或许有一天，我也可以用平淡的语气向另一个人诉说有个小女孩一爱就爱了八年的故事。
    仿佛是一瞬间多了许多信心，追上那已经走出去的人，“诶，等等我。”
    来来往往的人依旧虔诚地拜着他们心中的佛，而有的人，却已经渐渐明白了什么更为重要的东西。
    相较于拥挤的大雄宝殿，外面的人要少多了。三三两两，还有人摆着解签算卦的摊位。
    “上官小姐，不如我们去算一卦？”话音刚落，便不由分说地拖着上官凝雨向一个算命的摊位走去。
    “两位施主想要测些什么？”不同于周围那些奇装异服半瞎的神算子，面前的老人穿着最普通的袈裟，长长的胡须配上那张和善的笑脸似乎有那么些仙风道骨的味道。
    “如今连出离俗世的和尚也出来算命挣钱了吗？”上官凝雨看着面前的和尚，存心刁难。
    对方却笑容不变地说道：“平僧只是替别人看下摊子罢了。”眼睛是心灵的窗户，而面前的女施主双眼之中没有一点恶意，既如此，他又何必介怀呢。
    上官凝雨来了兴致，狡黠一笑：“那，替人看摊子的大师算得可准？”
    笑容满面的和尚看着面前两位人中龙凤，眼中闪过一抹精光：“两位施主本就不是信佛之人，准或不准，又有何妨呢。”
    一丝诧异闪过两人心间。看来是遇见高人了。
    楚怀施施然地坐下，“还请大师为楚怀测测姻缘。”
    上官凝雨挑挑眉，望着那人脸上一如既往的笑容，没想到他会测这个，这倒是出乎上官凝雨的意料。这样的人，也会在意因缘一说么？还真想象不出让他倾心的女子会是怎样的人，对于大师接下来要说的话也有了丝好奇。
    “施主这一生注定要背负许多情债啊，是福是祸，全凭一心，而施主的命定之人老衲只能说已经出现，相信施主自己心里也清楚了，但最终到底如何，命运的轨迹沿向何方还得看各人的造化啊。”
    楚怀眼神深邃地看着面前语重心长的人，全凭自身造化么，曾经师傅也曾说自己一生情债太多，福祸难料，如今又是这样一番话，看来自己这一生真是要伤很多人的心了呢。
    但是，我要的，便一定要得到。现在还不清楚是否真的爱了。若真的如命运所言，逃不掉了，那，上官凝雨，我们就纠缠一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