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的店面按照您说的将每季的新鲜首饰花样都画了下来挂在店外。那边的药店也按节气备好常用的药剂，一般病症随拿随走。”纸上谈兵终无实感，在林中钓殿没聊几句吴掌柜便又急冲冲令背马车带着绯莲重新来到永昌街。领着她一路走一路说实地考察。
    “这里。”来到自己打理的茶楼，吴掌柜放缓脚步神秘而炫耀地推开营业时间却虚掩着的店门。
    “哇——”绯莲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呼，进门两侧四张黄木长桌井然有序地上百个碟子，乘着各式糕点小食。
    “按您说的这些都是样品，方便客人可以看菜点单。”吴掌柜乐呵呵地瞧着绯莲拉着兰紫弯着腰从一张桌子看到另一张桌子。
    “真漂亮！”本只是自己一时兴起的建议没想到吴掌柜还真做了，这效果······绯莲在一碟糖丝挑出的花前仔细研究了一阵由衷地感叹道。
    “那依四小姐看可还有什么改进之处？”注意到绯莲的目光，吴掌柜赶紧挥挥手让伙计给她送上一碟。自信满满纯粹是客套地问道。
    “谢谢。”想什么就有什么！绯莲接过刚想开动无奈面纱阻隔只好放弃，拿在手上依依不舍地把玩“布置是不错，但顺序最好调整调整。”
    “顺序？”吴掌柜笑容收了收，四下看看并没有什么不妥啊。
    “你看那边的特别漂亮的不要全部集中放在前面，要分散排布。不然会让人产生审美疲劳。再者这个价格也能把不少人吓回去吧？而且你还可以把几种糕点茶水搭配在一起卖········嗯，也许再有个店家推荐或者人气糕点什么的效果应该会很不错。”
    “是是是。”原以为完美的设置竟还有这么多不足，吴掌柜一面不知第多少次地为四小姐超群的经商头脑折服一面从怀里掏出才几日便记得满满当当的小本“四小姐，您看除了这些还有什么········”
    “呀！”
    门外的伙计突然发出一声惊叫。
    “怎么了？”吴掌柜不满地停笔，横了眼打断自己取经的伙计。
    “这是什么？”绯莲好奇地从店里探出头，一支朱红镶着五彩翎毛的箭钉在门板上“谁射箭射偏了？还蛮漂亮的。”
    “走走走！四小姐您赶快走！”吴掌柜一把拽住伸手想要取箭的绯莲，把她拉回店内“蠢蛋！备车啊！愣着干嘛！”
    “怎么了？”
    “笨蛋！后门！”一向笑脸迎人八面玲珑的吴掌柜看到那箭后竟然大惊失色，看着刚才自己叫备车的伙计稀里糊涂的跑向前门，不由分说地一脚踢上去踹的那小伙子一个跟头。“你们关前门！”
    “仇家上门了？”
    “掌柜的，来了好多军爷把后门堵上了！”
    “上楼上楼！先躲躲。”说着吴掌柜推着绯莲往内堂走，才一会功夫就见他额上起了层细细的汗珠。底下的伙计也都如他一般如热锅上的蚂蚁失了头的苍蝇谁也没心情搭理绯莲的频频发问问。
    “恭迎圣女——”
    一阵铃声伴着轻飘飘的男声，让所有人的动作瞬间停止。香气、烟雾涌进室内登时能见度低了几分。只见一个头戴面具手持长弓的高个男子领着数十名面罩轻纱手捧香炉的少女抢入大堂不由分说地一起跪地行礼。
    ？这演的是哪出？绯莲给他们的举动有点吓着。但一转头只见吴掌柜拽着兰紫在楼梯上就地跪下，那群伙计也一早跪下。我也要吗？全场就自己一人站立着，突然就产生了种居高临下的感觉正不知所措，那个男人低头膝行之前再次，用着明朗许多的声音缓缓道。
    “恭迎圣女。”明显之极这话是对绯莲说的。
    “圣女？我？”
    “神灵的长弓为我等指明了前进的道路，神灵的羽箭表示出您转身的所在。”男子将长弓高举过头顶朗声道。
    “啥？按你们的话。那个圣女难道投胎在茶楼里？认错了吧？”
    “一切都是神灵的意思。”面对绯莲半是讽刺半是调侃的发问男子显然没料到，只是脸在面具下看不到表情但口气已经颇为不耐烦。直接起身再一拜自顾自高声的念道“恭请圣女回司！”
    话音起，两名少女立马上前将一顶缀有白色纱帘的斗笠扣在绯莲头上，一左一右抱着她的胳膊强制性地把她往门外拖。
    “哎！我说！你们真的认错了！我不是什么圣女！放开我！兰紫！吴掌柜！”那两名女子劲极大几乎将绯莲脚都拖离了地，而眼前的纱帘极为碍眼罩在里头啥也看不清。眼看着就快被他们拽上了马车绯莲急的大声呼救。
    “别去！”吴掌柜一把摁住想要起身的兰紫，用嘴角小声发话。
    “可是，姑娘······”
    数十人前呼后拥地以一种极为恭敬的姿态把绯莲掳上牛车。
    “快！去找少爷！”直到那队人拥簇着牛车在一团青烟的包围中走远，吴掌柜这才松开兰紫扶着腰一屁股坐在地上，惊魂未定般气喘吁吁道。
    这就是司天监的权势？走过了两条街茶楼早就看不见了绯莲也只能放弃无力的挣扎。透过摇晃的车帘隐约可见外面的光景。精神上的统治远远强过于武力上的占领。这句话在此体现的淋漓尽致，行人、商贩甚至是垂髫幼童远远望见这队人后无一例外地停下手中的事务，跑到街边诚惶诚恐的跪下以头触地，双手合十举过头顶口中念念有词。心甘情愿，不应该说是欣喜无比地跪拜在车子扬起的尘土之中。
    就在这片虔诚的让人恐惧的氛围之中，牛车载着绯莲缓缓来到司天监那悬在半空的广场下。又是一大群白衣男子戴着面具手持各式各式各样的武器迎出数十米远，五十名少女端着镜子、香炉之类的分两队等候在一座着色极为夸张的行宫前。绯莲在这被扶下马车坐上步辇，由四名壮汉抬在肩上。
    “自此登仙尘缘尽，前尘往事具消散！”
    伴着为首那长弓的那名男子高声念道，行宫的大门打开。一阵风裹挟着香炉的烟气向绯莲扑来，吹掉了头上的斗笠。宽广的阶梯橙黄的火光闪着朦胧的色彩出现在大门后，原来这座行宫不过是盖在地面上的入口。
    一行人带着绯莲鱼贯走入，大门又缓缓关上将天光、尘世彻底隔绝在外。而他们义无返顾虔诚无比地走下深深的直通地底的阶梯。大约走了一盏茶的时间，来到一块平地比较低矮，被人抬在肩上的绯莲只消伸手便能触到顶。可越往里约为宽广，整体呈倒喇叭状。最里头被一扇足有三四层楼高的门挡住，幽幽火光下根本看不是何材质，只能瞧见上头似乎重重叠叠画着好些图案。不用说这里又是一队人马的迎接，但看来这群人的等级更高，一直领头的长弓男在这也只能跟在队伍最后。
    一番祷祝后，大门开了。
    若说前头的戏码只能让绯莲从中感受到信仰带来的庄重、力量。而眼前的景象却真的像是把尘缘抛去了，往事消散了后才能到达的另一个世界。
    不知他们是用了什么样的方法将整座山体掏空、修整，更不知道他们用了几年、几十年、亦或是几代人的努力才铸就出如此的司天监。
    长长的红色纱帘像是从天上垂下，伴着山顶打开的缺口里露出的光亮柔和而虚幻的洒在底层巨大艳丽的桃形火焰纹饰上空灵忘俗。从一旁纱帘后的楼梯走上，可见整座山从内部被分为数十层，每一层都可以见到许多伸向山体内侧的走道与石块镂空的单独房间。同样的石质的空间这里与碧水城的底下通道迥乎不同，大片大片的石壁上图绘着类似与传说中的人与兽充斥着这圆柱形的空间看着有些轻微的眩晕。大概上到十层左右，图画不再是单调的黑、黄、红三色，其他艳丽而微妙的颜色一一掺杂进来。到了十五层左右连脚下的石阶上都有了图案的装点。空气里隐隐的香味更浓，轻柔无根的歌声似有似无的围绕在耳边。终于阳光再次拥抱住绯莲，只是片刻未见却彷如来世般亲切、陌生、耀眼。
    巨大的广场上数百名脸覆面具的巫师们盘腿坐在两侧，嗡嗡地念着不知名的咒文。而他们空出来的，半透明的甬道尽头司天监瑰丽的楼阁半掩半露在烟雾、云雾中。在楼阁之前，一位干瘦的裹着宽大法袍的老人如真正的神灵似地立在青云端，主张着里让人瞠目结舌的一切
    老人张开双臂，拿着中如慈父般的口吻对着被这一路种种惊得神色恍惚的绯莲道。
    “回来了，我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