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八章 师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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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等会儿可要帮我说些好话。”
“知道了,你说到现在累不累呀。”秦雨舒舒服服地趴在李锦儿的背上。这家伙的轻功真是不赖,飞来飞去的一点也没颠着她。看着四周的景物唰唰地后退,那感觉比坐磁悬浮过瘾多了。
“不累,能背着美人一点都不累。”李锦儿回头对着她讨好似的一笑。
“看着点路,别撞树上了!”以这个速度撞在树上那可就出“人”祸了。
“是,美人说什么就什么。”李锦儿轻盈地避开呼啸而来的枝丫,如蜻蜓点水般穿梭在夜幕中。东边的地平线上隐约泛出黎明的曙光,宣告了漫长黑夜的结束。街道上可见燃尽的烟花,一些风月之地的门前则挂着未及撤下的纷娆花灯,到处还残留着昨晚节日的气息。
郁闷,昨夜竟然忘了去看烟花了,听香玉她们说七夕晚上的烟花很是好看。还有在乞巧娘娘庙里求姻缘,好多热闹的地方都没去呢。惟演和芊芊一定玩得爽死了,自己却是面对着这个采花贼胆战心惊了大半夜,嗯……虽然是个美男子……
“我说,你最好改改‘美人’这个称呼,不然待会儿有你好受的。”
“美人教训的是,以后只和美人独处的时候这么叫。”
唉,其实秦雨想说的是,美人这两个字更适合他啊。
“对了,为什么说你师父失踪的事情会和王爷有关呢?”这样冒冒然带个陌生人去见王爷会不会引狼入室呢。
李锦儿沉默了半晌。“美人可曾听过余耀白这个名字?”
余耀白?好熟的名字,似乎听过,为什么想不起来呢?唉,今晚尽听到些熟悉的名字。秦雨摇摇头,“没听过。”
“美人深居闺阁之内许是没听过,这余耀白就是百姓中闻名的侠盗,亦是我的师父。”李锦儿难得改成了一本正经的口气,“然而平常人不知道的是,其实我师父还是……”
“是什么呀?”秦雨不耐烦他卖关子。
可是李锦儿不仅没说下去,连脚下的步子也停了。
秦雨奇怪地抬起头,原来是不远处站着个黑影,拦住了他们的去路。更要命的是,那黑影手握着明晃晃的剑。
还没看清那黑影的长相,一道剑气就“嗖”得逼近他们。幸好有李锦儿做挡箭牌。而且“挡箭牌”的轻功极度好,一个鱼跃就轻松地避过了。
“放下她!”森寒的声音,却无比熟悉。
是他!这回不用看清来人的面貌也知道是谁了。秦雨刚要兴奋地喊出口,李锦儿却迅速地放下了她,顺手点了她包括哑穴在内的几个穴道,轻抚着她的脸颊温柔地道:“美人莫怕,静静地呆在这,免得受了连累。等我退了这小贼,再与美人回去。”
说着,也不顾她抽筋的表情,翻飞起他的折扇便向孟亦风扑去。
孟亦风本已满面寒霜,又见李锦儿举止轻挑,一口一个“美人”,转眼寒目似是能喷出火来,举剑对着来人狠狠刺去。顿时剑锋挥击如雨,剑芒交织成网。
秦雨只能干瞪着眼,张大着嘴却喊不出声,眼见着两个人交缠在一起。孟亦风剑法虽然精妙似乎没有漏洞,但是李锦儿轻功奇高竟能躲开所有的剑芒,折扇那钢制的扇骨与宝剑在空中擦出一个又一个耀眼的火花。一个攻得眼花缭乱,一个守得滴水不漏,孟亦风见秦雨在一旁只能压下剑气,所以一时之间两个人谁也占不到便宜,相持不下。
“你个小贼竟敢拦我去路,识相的就快闪开。”
孟亦风眉头紧锁,逼得更紧了。
“若是吓了美人,我定不饶你。”李锦儿也不示弱,躲闪之余不忘进攻。
秦雨急得心脏都快跳出嗓子眼,拼命对那两个人使眼色。希望激战中的两人可以接受到自己微弱的电波。
李锦儿拦下欲接近秦雨的孟亦风,回头抛了个媚眼,笑着道:“美人莫担心我!”
一群乌鸦飞过,两只蛤蟆落水,三只夜猫掉下了城墙……
就在他回头的一刹那,孟亦风抬手就给了他一掌,李锦儿一下子弹出了数十步远。人还没落地,折扇已从手里飞出,如锯般旋转着逼向孟亦风。孟亦风不及闪避便用剑挡了一下。不想飞扇改变了空中的路线,竟然对着秦雨呼啸而去。
李锦儿大惊失色,大呼美人快逃,显然忘了秦雨被点了大穴动弹不得。秦雨吓得闭上了眼睛,盘算着空气对其的阻力是否能减少它的杀伤力。说时迟那时快,孟亦风手中的剑不知何时已被飞掷而出,只见银茫破空,不偏不倚地打下了折扇。
听出是“咣铛”兵器落地的声音,而非“咔嚓”脑袋落地的声音时,秦雨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安然地张开眼,看到的却是宽阔的胸膛。
孟亦风默默地抱着怀里的人,脸上的寒霜一点点融化,换作柔柔的温情。一直空空如也的心房里终于有了踏实的感觉。失而复得原来就是世上最令人幸福的事。
李锦儿从地上爬起来,抹了抹嘴角边的血迹,可怜巴巴的看着秦雨:“美人,你没事吧?”
孟亦风给秦雨解了穴道,用脚挑起宝剑当空接住再次袭向还没站稳的李锦儿。
脸还处于绯红状态的秦雨忙急急拉住他的衣角,然后开始说之前发生的事情和为什么又回秦王府,刻意隐瞒了换衣服和天丝床的那段。不过孟亦风一听到李锦儿下**的那段还是不由地一脸杀气。
后来终于在太阳升出来的时候说服了孟亦风收回了宝剑……
“回王爷,郡主已经睡下了。”
秦王点点头,示意来人退下。冰冷的目光毫不留情地扫射在李锦儿鼻青眼肿的脸上。可怜那张绝美的脸找不到一块干净的地方,即使不易容也绝对没有危险。狰狞的紫色从一双漂亮的眸子旁一圈一圈晕开,比调色盘还鲜艳。
李锦儿心里不停地咒骂着那个孟亦风,在美人面前装好人,实际上阴险得不得了,打人尽打脸,以后一定要好好整整他。面上却还是挤出比哭还难看的微笑,“草民李锦儿见过王爷。想必王爷一定不认识草民,但是一定记得家师。”
秦王不动声色地等他继续说下去。
“家师余耀白,应该与王爷有过数面之缘,王爷不会忘了吧。”李锦儿仔细地观察着秦王的脸色。
秦王皱了皱眉。余耀白虽然在民间被称为侠盗,劫富济贫,可对于朝廷来说是个麻烦的人物。因为此人连皇宫大院都不放在眼里,出入自如,可见轻功出神入化。这种深得民心又藐视皇权的行为自然引起了父皇的勃然大怒,誓要惩治此人。于是一年多前派了秦王亲自捉拿他。秦王本来对他有几分敬佩,无奈皇命难违,便布下天罗地网和重重陷阱捉拿此人。不想此人竟自动消失了……
“你师父是朝廷重金悬赏的钦犯,如今你一来就自报家门,难道不怕本王将你同罪论处?”
“王爷是聪明人,自然知道草民不会冒冒然自投罗网的。”
“你师父已经销声匿迹一年多了,今日你来找本王,可是你师父派你来的?”
“非也,草民来找王爷,只是单独想和王爷做个交易。”李锦儿镇定自若,
“噢?什么交易。”秦王扬起眉毛,口气却还是淡淡的,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
“凡是明眼人都看得出,当今朝廷共有两股势力分庭抗衡,一便是刚刚被封为八贤王深受皇上信任的王爷您,另一股势力就是追随皇上出身入死战功显赫的晋王爷。而皇上至今迟迟没有册立太子,即使王爷没有争位之心,但是人心叵测,使得皇上的亲弟弟晋王爷蠢蠢欲动,处处加害王爷……”李锦儿小心翼翼地说着,“王爷为何不先发制人呢?”
站在一旁多时的战非也看了秦王一眼,其实他已不只一次这样劝谏过王爷,只是王爷每次都沉默不语,也不知有什么打算。虽说上次将计就计把丞相铲除的确折损了晋王的左膀右臂,但是最近晋王又不断在朝中扶植新势力,大有权倾朝野之势。
“有话直说。”
“草民手里握有晋王通辽的证据。”李锦儿直勾勾地看着秦王,揣摩着他的心思。
战非一惊,却见秦王眼里也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本王凭什么相信你?”
“王爷可认识这个?”李锦儿说着,从怀里摸出一块令牌,递给战非。
战非恭敬地转呈给秦王。是一块镏金的令牌,正面是个“令”字,而背面竟是一个龙首鱼的图案,这也是辽国皇家的标记。
不等秦王发问,李锦儿便道:“这块令牌是家师在晋王府找到的。”
“一个令牌又能说明什么?”
李锦儿自信一笑:“草民手上自然不只这些证据了。”
过了半晌,秦王终于开口道:“你要本王答应你什么?”
“那个虏走小姐,卑鄙无耻、举止轻浮、一脸无赖、臭名昭著的采花贼要住在秦府?你确定?”香玉还是无法相信。
余桦叹了口气,但还是掩饰不了一脸兴奋:“你都问了我第十遍了,有完没完啊。”余桦怎么能不乐呢?虽然李锦儿的出现拆穿了自己是大侠余耀白弟子的大话,那是因为自己实在是太崇拜这位鼎鼎有名的侠盗了,仗着自学了一些偷摸的本领,便吹嘘自己是他的徒弟。没想到如今真正的传人就在眼前……
就是有一点不明白的是为什么侠盗的弟子是采花贼呢?虽然都是偷,不过偷的东西差的似乎远了点。
“皇兄真的同意那个虏走秦雨,卑鄙无耻、举止轻浮、一脸无赖、外加臭名昭著的采花贼住在秦府?”芊芊也有点想不通,狐疑地看着余桦。
余桦再次很肯定地点点头。
“就是就是,这个人可是虏走小姐,又卑鄙无耻、举止轻浮、一脸无赖、臭名昭著的采花贼啊,王爷为什么会同意呢?”香玉柳眉倒竖,对着余桦不依不饶。
正当余桦受不了要发作的时候。
“吵死了吵死了,不就是白天睡个觉嘛,都不让人踏实!”秦雨不耐烦地破门而出,瞪着眼前几个扰了她清梦的罪魁祸首。
“小姐……”香玉怯懦地跑到秦雨身边,遮着嘴在她耳边唧唧歪歪了一会儿。
秦雨一把拎起了余桦的领子,惊讶无比地道:“什么?那个虏走我,卑鄙无耻举止轻浮一脸无赖臭名昭著的采花贼要住在这里?”一口气骂得十分顺溜。
余桦一阵头晕,正打算申辩。
“美人怎么可以这么说我呢?”李锦儿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出,又换了一副从没见过的容貌,遮住了脸上原本的伤。
除了秦雨,其他人都对这张一会一个样的脸吃惊万分。余桦更是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两眼如星星般,跟班似的粘在了他的身边。
秦雨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难道我还冤枉你了?”说着又上下打量了他一会儿,“你这人怎么换脸比换衣服还勤快。”
李锦儿一脸无辜,像是被深深地伤害了似的,看起来还记着刚才秦雨对他的评语:“我们怎么说也孤男寡女共处了一夜,难道美人都没发现我的优点吗?”
秦雨顿时觉得一股热气直往头顶上涌,恨得牙痒痒,却又对这个事实不知该怎么反驳。而芊芊和香玉早已红着脸低下头去。
余桦心想,这个人果然不简单,平时谁都拿张牙舞爪的秦雨没办法,自己更是经常被她欺压,李锦儿才一句话就憋的她变哑巴了,厉害。
“哈哈,美人生气的样子真是可爱……”李锦儿优哉地打开折扇,轻轻的扇着,好像是在欣赏秦雨生气的样子似的。
突然一颗飞石不知从哪里弹出,直向李锦儿飞去。李锦儿似乎早已料到,熟练地退后一步,从容地一个侧身。飞石正好与他擦肩而过,钉入了一旁的立柱。而这一攻一守就在瞬间完成,快得让周围的人都没注意他的动作有何含义,也没发现那颗小小的飞石。
李锦儿眯起眼望着屋顶,挂起不屑的微笑。
“喂,听说皇兄不许你接近府内女眷的吧。”
“让公主见笑了,王爷的确这么说过。其实我也只是随便逛逛,但是谁让我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秦王府这么大,一不小心就迷路了,不知不觉走到了这里。”李锦儿顿了顿,颇为挑衅地向远处看了一眼,接着又露出灿烂无比的笑容:“难道这也是一种缘分?果然美人与我心灵想通啊!”
“……”秦雨一咬牙,忍住想吐的冲动,随手抄起个花盆,朝着李锦儿当头砸去。
可惜她忘了自己眼准很差的事实。李锦儿悠闲地看着明显偏离轨道的花盆,连避都不避,只可怜了还没反应过来的余桦。
慢了半拍的余桦只能抱着脑袋,闭上眼睛等着看金星星。
突然又是一颗飞石破空而起,出乎意料地击在了花盆上,硬生生地改变了花盆的方向,还有力度。
只听“哗啦”一声脆响,方才还得意万分的李锦儿结结实实当头挨了一下。脸上旧伤未愈,新伤又添。灿烂的微笑还没来得及收起,僵硬在了嘴边。
“哈哈。”虽说砸中有些意外,秦雨还是乐得直拍手。
若是没功夫底子的人挨了刚才那一下定会被砸得昏过去,好在李锦儿只是额头上立即多出个大包,头脑还算清醒。恨恨地看了看远处,抹了抹脸上的泥巴,终于叹了口气道:“罢了罢了,能见美人一面我也安心了。既然美人这么不欢迎我,我离开就是了。”
几个人防狼似的神经这才慢慢放松了下来。
粉白的荷花点缀在碧绿的湖面上,宛如翡翠上镶嵌的白玉。湖面波平如镜,隐约可见水面点点朱红,游来游去,好不自在。湖面中央凸起高高的假山,假山上巧妙地建了一座凉亭。坐在里面视野颇好,而正对着,看得最清楚的就是秦雨住的紫竹苑。
秦王时不时地会在凉亭里坐会儿,一边品茗,一边笑着望着不远处热闹的一幕幕。
一旁的战非皱着眉看着刚出了紫竹苑的李锦儿,忍不住道:“王爷真的让这个人留在府内?”
见秦王沉默着,战非又补充道:“万一此人是晋王的奸细,王爷岂不是引狼入室?即使不是奸细,可他先前说握有晋王通辽的证据,后来又道证据在他师父余耀白手上,反复无常,不能全信。”
秦王缓缓地站起身,背着手走到亭子的栏杆前,开口道:“‘妙手摘花’李锦儿轻功绝佳,擅长易容术,这两年在江湖上也略微有了些名气。不过却无人知晓他与余耀白有着师徒关系。”
“那王爷还……”
见战非欲言又止,秦王笑笑接着道:“看他的身手和余耀白的同出一门,特别是一套无影步法,无疑是世间罕有的上乘轻功。所以肯定他跟余耀白有关系,至于此人是敌是友,只要如他所求,从皇叔手里把余耀白救出来便可得知。纵然此人再不济,余耀白的为人本王却是很清楚,绝对不会做皇叔的走狗。”
秦王顿了一会儿,又道:“皇叔与辽国有接触这件事情连本王也得知不久,而李锦儿竟有龙鱼令在手,想必是余耀白从皇叔那里偷出又暗中交与他的,所以他定知道一些内情。龙鱼令非同小可,代表辽国皇室的尊严,皇叔应该不会冒得罪辽国皇室的险用这个令牌来做除掉本王的陷阱。”
战非转念一想觉得秦王言之有理,便松了一口气,突然又想起来什么似的:“可是王爷,晋王府守卫严密,也不知晋王把余耀白关在了何处,如何救人呢?”
秦王漆黑的眸子直望着远处,深邃的眼神让人琢磨不透。
“难道你忘了这里还有一个熟悉皇叔的人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