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舱内依旧安静，人人都带着耳罩，似乎都没有被惊动到。
    我静静地闭上了眼睛，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才经历了那样一场惊心动魄，我很快就困倦了。人类在紧张过后，再松懈开来的时候，就特别容易累。
    然后很快的……我就进入了黑甜世界。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今夜的梦特别的多，仿佛在提醒着我什么，我又继续梦到了我的1997年的冬天——那白色的回忆。
    那一天，因为阳一要留在学校里处理些事情，只有我和株叶两个人回家。
    “你……喜欢阳一……对不对？”
    株叶正走在我的右手边，他突然转过头来问我，我分明看见他的眼神中有着什么样的感情。
    曾经，他也用过这样的眼神看我，只是，我一直都不知道那是什么意义。自从我看过了阳一的日记后，我终于开始明白他眼中的是什么。
    我一愣，把视线转移到阴郁的天上，天气越来越冷了。
    “干吗……突然说这个啊？”我不知道怎么回答他，只有这样把问题又丢给他，如果是以前，我一定会告诉他，不喜欢的，可是现在，我发现自己，说不出口。那曾经在我心底那个小小的梦想，现在我只觉得很愚蠢可笑。
    “因为……因为……”他不好意思地抹抹鼻子，“因为你和他一直关系都很好，他也很照顾你的样子，而且那么温柔的男孩子，就常识上来说女生都会有感觉的。而且……你们最近的气氛，好像怪怪的……哎呀！我呢是为了你好！像阳一这么好的男生，你喜欢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嘛，作为你的好哥们，我当然会帮你们的……”说到后面，声音是越来越清了，清到——言不由衷！
    气氛怪怪的吗？也对……可是，他察觉到了，一向粗心的他居然察觉到了，我把头低得很低，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
    该怎么回答好呢？
    若我回答不是，就是撇清了和阳一的所有关系，那样，对阳一来说是不公平的，可是，若我回答是……那就是拒绝了株叶，拒绝他？然后让他再去爱上别的女孩？不！我下意识就否定了这个想法，我对株叶……仍然是无法克制地喜欢着。拒绝自己喜欢的人，无论发生什么样的事，我都做不到！
    而我的沉默，确是给了株叶答案，一个错误的答案，他当我是默认了……
    “不……不错啊！阳一是个很好的男生，和他做了这么多年的朋友，我最了解他了！哎呀！筱逸，我说你啊，认识你这么久，才发现你缺点多多，但是品味倒是还不错的嘛！凭着这点，我决定要对你刮目相看哦！”
    我抬头看他。依旧嬉皮笑脸，看上去那么正常——正常到让我怀疑，这个人，真的喜欢我吗？
    “株叶，我……”我有股冲动想告诉他，不是的！不是这样的！我和阳一，只是朋友的关心，在我的心底，有另外一个人……
    对，阳一确实是像株叶说的那么出色，一个有点大脑的女生在这两者之间都会选择阳一，他温柔冷静有风度，头脑聪明。学校里着迷他的女生有一箩筐。相比之下，株叶有点无厘头，连安慰女孩子都不会，又冲动，笑起来可以比老虎狮子还要厉害。黑色幽默冷笑话几乎天天上演。但是株叶的温柔我知道就够了，株叶的细心我明白就够了，就是因为明白了，了解了，所以我才会傻到没有大脑。
    不，其实……也不是没有大脑，不是吗？从见到株叶的第一面，他就是以一个救世主的身份出现，他救了我，他的单车，他的笑容，把我从那个阴暗的角落里狠狠得拉了出来，从此以后，我不再寂寞……那个清晨，那个我迷路的清晨，在我最需要一个人的时候，出现的不是阳一，不是别人，而是眼前这个笑得很灿烂的大男孩，那个时候，他就已经霸占了我心中很重要的位置……这样，其实就够理由了。
    如果……如果我没有看到阳一的日记，再如果……我再自私那么一点点，我一定会不顾一切地扑入株叶的怀抱，然后告诉他，我喜欢的人——是他！可是……阳一之于我们，是那么重要的一个朋友，如果为了成全自己的爱情，而失去阳一这个朋友，我是怎么样都不愿意的！
    “什么？”问得有点漫不经心，但是我却突然听得懂，那漫不经心下的提心吊胆。株叶——在怕！
    我不敢看他。我讨厌现在的气氛，我现在只想逃掉。
    “没……没什么，哦，对了，我想到还有点别的事，我先走了。”
    “我好像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我就大发慈悲陪陪你吧。”
    “不！不用你陪了！我一个人可以去的，明天见吧。”很努力挤出一个笑容来，可是……应该很难看吧？
    已经这样说了，并且已经转身离开了，可是株叶就是不想放过我，他仿佛永远都是那么冲动，下一刻，他追上我。
    “为什么？”
    “不为什么。我想一个人去而已。”
    “我不是问这个……我是在问——你在躲我吗？”
    我一愣，停下脚步，抬头看他，他……感觉到了？
    但就是这一抬头，出卖了我的心事。
    “你果然在躲我？！为什么？！”
    为什么？他逼问我为什么，可是……我又应该如何回答呢？
    他停顿半天不说话，只是用他的眼睛研究着我，而我在他的眼神下，窘迫地抬不起头不敢看他。
    “还是……你……是不是知道了……我……”
    我一震。已经猜想到他接下来要说的话，我想阻止他，却已来不及了……
    “你知道我对你的心意了对不对？很明显吗？而你……而你喜欢的人是阳一，你怕会伤害到我，所以你才想逃的，对不对？可是……可是这个根本就没有关系的，如果你喜欢的是阳一，我一定会祝福你们的！还是说……你想连做朋友的机会都不愿意给我吗？”
    株叶的话在我的心底轰炸着。我站在原地，动也动不了。
    “不是的。”下意识地就这样开口了。不行……我受不了他这么想！
    “那你告诉我是为什么？”
    我看着他。突然觉得好难过，眼泪就在难过的熏陶下掉了下来。株叶……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你，我不想伤害你，全世界我最不想伤害的人就是你……可是我也不能伤害阳一啊……
    株叶被我的眼泪吓到了，变得惊惶失措，是啊，和他认识到现在，我该是从来没有哭过吧？一向粗心的株叶，又怎么应付得来女生的哭泣呢？我听着他颤抖着问我：“你怎么哭了？”可是我却无力回答……
    而他的声音带着对我的怜惜，简直就是变相的催泪剂。
    突然一块手帕递了过来——
    我猛然抬头。紧紧地盯着那块手帕的主人——阳一。
    突然，点点雪白飘了下来。
    掉在了他的头发上，眼镜上，手帕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