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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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字数:24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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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举手在门面上轻敲了三下,声调渐变,然后勾唇一笑,往后退一步道:“之后的就要靠你了。”
我张开嘴,话还没来得及出口,门前的大门已经徐徐张开,发出沉厚而绵长的声音。视线被迫回到前方,只见一道宽阔的石道从脚前延伸入房内。
我吞了口唾沫,身后的秋白早已离去,踌躇了片刻,无奈只好垂着头缓缓步入房内。走进房内,这才看清了房内的格局。
一眼望去,这个房间十分偌大,前大半部分只有一道石路可以承脚,其他竟是一塘碧波荡漾的莲花池,莲花池的另一端,一级级阶梯向上,高至要让站在石路上的人抬头仰视的程度,上面才有一个宽阔的平台,一张宽榻在正中央,艳红色的纱幔随风飘动。
最独特的是,房间的天花板亦如地上一般,前大半部敞天而开,只有阶梯以后的部分才遮天而闭。
看见如此独具匠心的格局,可想而知这房间的主人该有怎样非同凡响的品味。
抬头望着那红纱飘渺的鲜艳,只能看到影影绰绰的身姿。
片刻,一只雪白如凝脂的手撩起了半面红纱,手腕上一条结绳编得歪歪扭扭却极其红艳,然后只见一个身穿艳红色长袍的男子侧卧在榻上,身姿婀娜诱人,线条极其优美,红润的唇娇艳欲滴,眼角一下如血点缀的泪痣,那种极致妩媚妖惑的美直让人痴迷,最致命的是那双湛蓝色的晶瞳流转万种风情,妖异动人,宛若遗世祸害的妖孽一般,令人只要一眼,便会沦陷在这蓝色迷惑的漩涡中,万劫不复。
尽管到许多年过后他已消失在我的世界,我仍然无法忘记他这般惊心动魄的美。
这般一个绝色倾城的妩媚男子竟是江湖人口中所说的十恶不赦杀人如麻的大魔头?
更重要的就是,根本没有人告诉过我掌管了罹罗宫二十多年的人看起来竟然只像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啊!
我还一直以为师父是个长须白眉,江湖资深的长者呢。
“怎么不说话了?”阡陌皱起眉头看我。
“师父,不是我不想说,而是我不知道要说什么。”从惊讶回过神来,我坦言道
“之前便听秋白来书说你堕崖失了忆,没想到你连我也忘了。”他缓缓道,蓝色的眸子回旋着妖异的色彩,“也罢,这次你能平安归来就好,我也不再多做追究。”
我嘿嘿地干笑一声,不知道说什么继续下去。
他似乎也是个不太说话的人,静静地看了我片刻,微不可闻地轻叹一声,拍拍榻上的软垫子发出沉闷的声响,朝我缓缓道:“累了吧,上来躺着。”
我嘿嘿一笑,满心欢喜道:“师父不讲,我还真忘了,马不停蹄地赶了一天的路,身上骨头都好像散了架了……”
兴冲冲地朝他跑去,没过几步跑到了石路的尽头,前已无路,我为难地望着脚下一片碧波荡漾,道:“师父,我怎么过去?”
“你怎么连武功也忘了?”阡陌无可奈何地摇摇头,我忙扬起讨喜的笑容,直到他缓缓抬手,一条红色长绫忽然从帘幔中抽出,有力地冲我而来,拂拂声中,红绫已经缠住了我的腰腹,然后只见他一抽手,红绫随起抽回,顺带着我一并掠过了莲花池,稳稳当当地落在了阶梯底层。
若不是内力极为深厚的人绝不可能做出这般行为。
红绫从我腰间松落,垂在地面,红色的柔光从上泻落,宛若汩汩流淌不绝的血液,没却有半点虐杀血腥,更多就像一地蔓延而下的妖冶花朵。
我嘿咻嘿咻地跑到上面,看见宽榻上的阡陌连忙咧嘴一笑,旋即冲过去一下便钻进了重重帘幔中,绸垫非常柔软,便忍不住道:“好舒服。”
他不说话,顺手掀起一旁的丝褥便往我身上覆来。
如今正是二月初,乍暖还寒,而且还从清晨便一直赶路,身体已被凉意所占,我有些惊讶地看着他,有些不敢相信。
“天凉,你伤愈不久,若是又受了风寒不好。”他不看我,一边为我掖着被角一边低声说。
他眼睑微垂,湛蓝色的光芒若隐若现,我看见他的眼睫闪烁着点点的蓝色荧光,好像那些蓝色光芒被浓密的眼睫细细剪切过,碎成粉末撒在了上面。
这样的人,真的是人们口中的魔头吗?
但他那对本是冰冷无情的眼眸却正纯粹地映着我的影子,他那双本是染满鲜血的手却正无比体贴地为我盖被子,他那张毫无表情的绝美脸容却隐隐约约地泛出一丝柔意。
那个本该在顶端俯瞰一切的男人,如今正在我的身旁如夜般宁寂柔和。
我看着看着,竟不知不觉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却是清晨,身边的阡陌已不在,我起身下榻,打量了一次周围发现不远处有一道后门,便套上靴子朝那道后门走去。
后门出来便是外面,小园一片初春绿意浅泛,小亭子在薄雾中若隐若现,几株梨树满枝的花朵在雾中更添几分苍白,天正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小草尖尖露水沾,于朦胧中清新。
一抹艳丽的鲜红徜徉在青草丛中,染了湿意的衣摆如在白雾缭绕中,宛若在清风中妖冶却宁静地绽开的一朵曼珠沙华,无声无息地燃烧着灼灼韶华,同样艳红的油纸伞掩住半身,露出一泻如泉流的墨发,散发着柔亮的光泽。
我站在屋檐下,静静地看着那抹深得宛若烙印的鲜艳,半晌缓缓提步走向他。
似乎察觉到有人前来,他缓缓转过身来,醺在雾气中的湛蓝色眼眸中倏地烙上了一张脸容,正笑靥如花地看着他。
我嘿嘿地笑着,还没来得及发话,便被他抢道:“怎么出来了?天下着雨不知道吗?”说罢,他伸出修长的臂膀把我一拉,拉进他的怀里,拉入伞下。
他的脸色红润,如女子染了胭脂一般娇艳。
“师父,你站在这儿做什么?”阡陌比我高上半个头,我只好微微仰着头看他。
他揽着我的肩头转过身去,身前花丛中有一朵含苞待放的红色蔷薇,他缓缓伸手,用指尖轻抚微露艳色的花端,轻声道:“这株蔷薇已经含苞许久,现在都没开。”
我顿了顿,“师父,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你。”
“你说。”
“你真的如人所说那般嗜血成性?”
他睨了我一眼,重新把目光放在花苞上,“你认为呢?”
“我觉得不像。”
“小花,你知道吗,这世间每个人的存在都是有意义的,有人终其一生只为了等一个人,在那个地方,等待着必经之人的出现。”
他的指尖在花沿流连,修长的指甲似乎染上了花的颜色。
“不知花期是何时,只知,这朵花开得鲜艳,却有沾了血的毒性。但有人就愿意为这朵花奉献出一切,甘愿做它的根泥。小花,你说这人是怎样?”
我沉吟不语,深深地看进他的眼底。
“天凉,我们先进屋吧。”
他缓缓抽回手,脸色平淡如水,揽着我的肩头朝不远处的一座阁台走去。
步远,我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后面的花丛,那朵初泛丽颜的花苞不知何时已经展开了一枝芳华,妖冶凄美,参差不齐的花沿沾着晶莹剔透的水露,莹莹地泛着红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