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天涯思君,终不可忘】  第十四章 是我辜负了他   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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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四章  是我辜负了他  ──  我多想把我的一生送给他
    【  I’m  sorry  for  the  tears  I  made  you  cry...I  guess  this  time  is  really  is  goodbye...  】
    两个月前
    安念诚在自己的工作室忙碌著,他在选择最合适的硬板纸,决定这次摄影的基调是什麽。
    “滴滴”一声,面前的电脑提醒著有新的消息,於是安念诚移了移鼠标。
    一条消息在QQ上清晰的显示著,昵称“小羽”:  [嗨,工作狂,在忙?]
    安念诚对这个唯一的称呼非常无奈,哼了哼,随即打出一行字:  [你很闲?]
    对方发了个大大的微笑,那斯牙咧嘴的样子让安念诚有些不爽:  [没,我很忙的,你知道。不过不晓得为什麽,就是比你轻松了点。]
    安念诚失笑,发了个流汗的表情。
    对方没有回复,安念诚等了会,却意外的什麽都没有等到,於是他又回了行字:  [是不是有什麽事?]
    过了几分锺,“滴滴”的声音又再想起:  [有时间吗?]
    安念诚立刻回了个子,简单明了:  [有]
    [face  to  face]
    [ok]  
    电脑立刻传来对方要求视频的请求,安念诚按下了“接受”,於是屏幕停顿了几秒锺,画面上的对话框出现了一张熟悉的,漂亮的吓人的脸。只是那张脸有些憔悴,因为深夜的关系,屏幕的亮光让他那副无框眼镜有些反光,看不清楚神色。他略低著头,一口一口抽著烟。
    “怎麽回事,你在抽烟?你什麽时候开始抽烟了?”安念诚不禁沈下了脸,对著笔记本直接说道。
    宫角羽没有回答,只是又深吸了一口,然後抬头呵出了肺腔里的烟,一阵阵缭绕的烟雾飘散在屏幕上。他有语音,安念诚知道,只是他指尖夹著烟,仍旧在打著字,安念诚听见了一连串敲击键盘的声音。
    [听说抽烟能帮助人的思维,这几天突然想尝试尝试。]
    安念诚一个字都没回,黑著脸等他打下去。
    [然後发现,这烟就缠在了脑子里,让我越想越不得解放。]打完後,他又吸了口。
    “别抽了。”安念诚看不下去了,这颓废的样子让他觉得有些心惊肉跳。“把烟熄了。”
    宫角羽并没有听他的,自顾自的抽著,等终於抽够了抬起头看著电脑上的人,结果看到对方微微抽搐的表情让他大笑起来。
    [别这样,我真的是这几天才开始抽的。]键盘声音清晰的传送到了安念诚这边,他一边笑一边又吸了下,结果一口烟呛进了气管,让他微微咳了起来。  
    “你搞什麽,你到底……”安念诚说到一半就顿住了,因为他清楚地看见对方就这麽咳著咳著,咳出了眼泪,而嘴角却还带著微笑。这景象让他有些呆了,於是只好一言不发的等他咳完笑完,气喘吁吁的抹著泪痕继续打著字。
    [啊,没事,咳咳,呛到了。]好不容易咳完了,他还是幽幽的笑,可是泪水却一行接一行的滑了下来,一滴滴落在了衬衫衣领上,渐渐湿了一片。
    安念诚被他吓了一跳,慌忙的有些找不到方向。他下意识的伸手往桌边的纸盒抽了张纸巾,却在递过之前想了起来对方在遥远的另一个诚市。他皱紧了眉头,有些不安有些心焦地等著宫角羽接下来的动作,因为安念诚很清楚,宫角羽不会无缘无故的找他,他知道自己一定可以为他做什麽,所以他现在只能等待。
    宫角羽靠著床沿坐在地板上,修长的双腿无所顾忌地舒展著,左手搁在屈起的左膝上,笔直伸展的右腿上搁著笔记本,从视频里看过去,那人现在正盯著自己,目光是担忧的,著急的。忽的,他左手一痛,等他回过神才发现,原来是手上的烟不知不觉间烧到了尾,烫到了他的指尖。他将烟蒂按熄在了地上的烟灰缸里,抖了抖裤子上的烟灰,回过头对这视频里的人笑笑,那声音又一点点沙哑,不过仍有著属於他的柔软。“没事了啊,没事了……”
    “你现在的样子叫没事了?”从小到大都没见他哭过,现在他这副样子说自己没事,安念诚会相信才有鬼。
    “没事,只是觉得有些东西搁心理久了,需要发泄一下的。”
    “我知道,那你发泄完了,是不是该告诉我了,你不会三根半夜找我就是想让我看你哭吧?”
    “呵呵,”宫角羽被他逗得有些乐。哭过之後的确有种丢弃一切的快感,他仰头靠在床沿上,枕著柔软的床垫,很长时间没有说话。
    安念诚在电脑另一头继续等待,他不知道时间究竟过了多久,但他知道很长,当他终於要忍耐不住出口询问的时候,他听见对方终於长长的吁了一口气。
    “你回来吧,哥,”那明显带著哭腔的语气轻轻地自言自语著,“我撑不住了。”
    “怎麽了?”安念诚非常没辙的靠在了椅背上,被他莫名其妙的话弄得一头雾水。“出什麽事了?”
    “没什麽……”他低下头看著视频里的人,眼眶哭得红红的,漂亮的双眼映著安念诚的身影,却无助的令人怜惜。“只是觉得爱情真的是件很惨的事……”
    “你爱上了谁?”安念诚一点就通。
    宫角羽看著他,却没说那个人的名字。他摸了摸身边的烟盒,抽出了一支烟,点燃後又继续抽了起来。他一口接著一口,那点点微弱的火光在整个暗黑的房间有规律的移动著,安念诚仿佛猜到了什麽,试探性的说了一个名字。“云若风。”
    移动的火光停下了,在宫角羽抬头的一刹那,安念诚知道自己猜对了。
    “什麽时候的事?”
    “我不知道。”宫角羽呵出了一口烟,对这个问题有点烦躁,“别问我这个,我真的不知道。”
    “总该知道自己什麽时候发现的吧?”安念诚了解的点点头,换了个问题。
    宫角羽停止了抽烟,看了他一眼,然後看著手里的烟,忽然张开五指把它拢在了掌心,直接握灭了。
    “很多年前。”
    皮肤被燃烧的疼痛让宫角羽很清醒,仿佛是一种自虐的快感,他丢开了手里的烟,盯著掌心出神。“那天下很大的雨,他伞也没撑一路奔到我家,我打开门他就一把抱住我,然後兴奋的告诉我说,他父母同意他搬出家,他可以和我一起住了。”
    “很好笑吧?多真实的人……这麽直接的就把他的开心痛苦传染给了我……”一想到那时自己的惊讶,他都还觉得很好笑。
    安念诚静静听著,没有打断他。
    “可是还没等我说什麽,他就昏了过去。”宫角羽清晰的记得当时自己抱住他倒下的身体,他浑身烫的吓人。“後来他发了40度的高烧。”
    “然後?”
    “然後……然後我叫了车。在家等车的时候,我抱著他,然後看著他,看著看著……”他痴痴的笑了声,在空旷的房间有了些许的回音。“就想吻他……”
    “你吻了吗?”安念诚问他。
    “恩……”宫角羽有些怀念的笑了,眉眼间有那麽一丝得意。“吻了……”那年他高一,云若风初三,在对方毫无所觉的情况下,他付出了他的初吻,也拿走了他的。
    “你竟然瞒得这样好。”安念诚哭笑不得的摇著头,不过眼下的他比刚才那副鬼样要好多了。“你也没告诉他?”
    “怎麽告诉他?”宫角羽收起了笑,反问他,“告诉他,他的室友一直对他心怀叵测,对他有非份之想?”
    “你怎麽这麽形容自己?这又不是什麽见不得人的事。”安念诚队他妄自菲薄成这样有些不满意。
    “如果他是女生,我会直接拉她去结婚,本家所有的反对都给我滚远点,谁都不许说三道四。”他说完停了停,又补充了一句,立刻封住了安念诚还想再说什麽的念头。“但是他不是。宫家不会允许这样的事发生的。你的例外不会发生在我身上。”
    安念诚沈默。因为宫角羽说的是事实。的确,他身上所发生的一切都不可能也不会被允许发生在宫角羽的身上,他是宫家唯一的继承人,身负传宗接代的责任。
    “呵,老爷子要是知道了估计能立马开了车,亲自把我和风一起压死。”他幻想著自己爷爷知道後的样子,越想便越觉得可笑得不得了。
    “知道不行,你还继续?”安念诚叹气,觉得自己被一种很深的无力感笼罩著,不知道在这件事上怎麽安慰他。“这不是在折磨自己吗?”
    “你怎麽知道我没有试图阻止过?”宫角羽闻言轻轻嗤笑了一声,仿佛在嘲笑他这话的幼稚性,然後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撇了电脑上的人。
    “但是啊……”他将那声叹气拖延了很久,放弃的看著黯淡无色的天花板,却什麽也看不到。“这种事,又怎麽会是你说停就能停的……”
    
    爱上云若风,这是宫角羽很早就清楚分开了的一种感觉。这种感觉很微妙,它潜伏在心底,让他说不出口更不可能作什麽表白。他是个没有未来的人,他今後的人生没有选择的权利,这份爱情就像越轨的列车,最後终将会回归正轨。一个没有未来的人,凭什麽要求自己心爱的人来为自己放弃一切,选择一种注定要被唾弃,被责难的感情。
    多少次他告诫自己,不能再放任下去了,他必须要彻底清醒过来。结果每次一看到他的笑脸,看到他懒懒的靠著自己说著自己多唠叨多让他受不了,他就会想要抱住他,把很多说不出口的话全部告诉他。
    告诉他,他从来不是唠叨的人,他其实比谁都要冷漠,那温和的好脾气不过是他的伪装,他其实反感任何人来亲近自己,但是却愿意和他成天粘在一起。
    他要告诉他,很久很久以前,他就有了永远和他在一起的念头,谁都不要来打扰他们,谁都不要来妨碍他们。他要在他生病的时候照顾他,在他需要他的时候陪著他,每个接近他的人他都嫉妒,那些让他伤过心的女孩子他都讨厌,他只要自己在他身边。
    他还要告诉他,他想承诺给他很多东西。有他最爱吃的菜,有他最爱喝的巧克力牛奶,他们可以一起靠在沙发上看恐怖电影,然後整个星期彼此都神经兮兮的草木皆兵,他们还可以一起去旅游,走遍中国每一个诚市,每一处风景都会有他们留下的痕迹。
    可是每次话到了嘴边,却又统统咽了回去。
    因为他没有资格,他不能。
    无法承诺,却又放不了手。自私的他开始用习惯去诱惑他,天天出现在他眼前,无所不在的充斥在他生命中的每一个角落,让他一个回头一个转身,就能看到自己。
    [真的很卑鄙,真的是很卑鄙啊。]宫角羽开始打字。
    [我明明知道我和他是不可能有未来的,但是就是没办法放手,就是想让他爱上我。我很自私吧……我也觉得啊。我把所有的心思花在他身上,希望天天看到他笑,每天晚上他睡著後都去看看他,想著明天要怎麽照顾他,让他和我在一起的每一天每一天都不会腻,不会烦。]
    [不想失去他,却一定会失去他。]
    [这就是我想出来的办法,很狡猾是不是?我要他习惯我,就像习惯空气那样习惯我,离不开我。这样我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和他一起生活。]
    [这麽多年下来,我几乎就要觉得我成功了,我独占了他,他把我当成他唯一的朋友,虽然他身边还有别人,但我知道,我的位置不可取代。]
    那一行行的字接连不断的往上浮现,安念诚感觉就像是他在口述,一行刚出现,另一行马上又跳上来,好像要把所有的心事统统打出来,那样急不可待。
    [可是不对啊,我成功了又能怎麽样呢?我还有两年就要离开他了,我突然意识到这样只会更伤害他,他习惯了我不是吗?那我离开了呢?我再也不能在他身边了呢?他要怎麽样,他会怎麽样?]
    [就好像我自己给自己开了个玩笑,我要他永远开心,却忘记了我离开之後,痛苦也会加倍返还到他身上,这不是我要的,不是的……]
    [够了,够了,角羽,够了不要再打了。]安念诚的心也被这沈重的自责压得有些喘不过气,终於忍不住打字劝他停止。
    [我该死。]宫角羽完全没有要停止的意思,仍旧源源不断的打著字。
    [我应该放手的,应该放手的。]
    “角羽,别说了。我都懂,我都明白。”安念诚出声打断他,却无法阻止那陷在自责中苦苦不愿走出的人。
    [我已经可以清楚得看见他眼里的情意,看见他有多重视我,多在乎我……可是不行了,真的真的不行了……这根本不能被继续下去,我把他变成了我想要的样子,却不能给他我希望的一辈子。]
    [我怎麽能这麽狠心,他应该有完整的人生完整的爱情,他应该有个很好的妻子,然後有个很可爱的孩子,我不能把他的人生强变成遭人非议的悲剧。]
    [每天都觉得自己太自私,用一切他不知道的手段绑住了他,我很卑鄙,真的,卑鄙得不得了。]终於像是失控了那样,他一手摘掉了眼镜,另一手遮住眼,撑在了膝盖上,不再打字。
    “哥,回来吧,回上海吧……陪著他,把我在他身边刻意造成的错觉修正过来吧。他的身边不能再只有我一个人了,回来吧……”
    “我从来没求过你什麽,我知道这对你很为难……可是我没有办法,我求求你了,哥,你回来吧,告诉他这不是爱,不是爱……你回来吧……”
    ……
    回来吧,你回来吧……
    陪在他身边,替我陪著他,陪在他身边……
    ……
    那一声声恳求的低喃伴随著他一手遮掩著哭泣的神情,与眼前的云若风重叠在了一起。
    安念诚只要一回想起当时的情景,就有种揪心的痛楚,他忍不住伸出手按在了身旁压抑著低泣的头上,顺著他柔软的发丝一点点往下抚弄著,一下下给他安慰,给他温暖。
    当云若风终於抬起头看著自己时,安念诚同时想起了那夜角羽在黑暗中望著他的眼睛。
    都是一样痛苦的,自责的,矛盾的眼睛。
    於是他轻轻揽过了云若风,让他靠在自己的肩上,希望可以让这种难过稍稍缓解一下。
    ……对不起,是我太著急了,我不该逼你……我只记得他的自责,却忘记了你的压抑,对不起……
    他拍著云若风消瘦的肩膀,一点点的把自己的内疚和歉意传达给他。
    ……我应该给你时间,给你面对自己内心的时间,而不是这样诱导你,强制你,甚至逼迫你去面对也许你自己都分不清楚的感情……
  
    安念诚被这两人的痛苦搅得有点心神不宁。
    他望著车窗外混乱的雨,一辆辆车从他们身边飞速而过,然後想起了那天晚上的最後,少年低哑著声音对自己诉说著他还不清的亏欠,一如那深夜中一颗深爱又混乱的心般,拼命在自己的心中敲打著……
    “哥,回来吧,”宫角羽摊开了掌心,看著被香烟烫过的痕迹,一滴泪水毫无预兆的落在了烧烫的焦痕上,他看了那滴眼泪很久,最後轻轻吻了上去。
    “现在挽回这个错误,还来得及……”咸涩的味道在口中慢慢泛滥,然後延绵进他泥泞不堪的心里成了灾。
    他情难自禁的把脸埋在了掌心,仿佛在为他得不到却又不愿放弃的爱情做著最後的吻别,对他的初恋说著再见。“我对不起他……”  
    泪水像是断了线那样,一滴滴落在手心里,滑过了手腕流向手肘,最後汇聚在一起,狠狠地,砸在了地板上。
    “是我把他的爱情模糊了,”那被极力压抑住的哽咽绝望而又深情,安念诚刻骨铭心。“又把他的友情辜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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