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对不起我爱你（落幕）  ──  因为你让我的生命都感动
    【  再见了我的爱，生命中的挚爱。再见了我的爱，最後一次默哀。】
    “理的怎麽样了？”宫角羽看著安念深坐在地毯上整理自己的东西，於是在他旁边坐了下来，扬了扬手里的杯子，“咖啡喝吗？”
    “恩，谢谢……”安念深接过了杯子，沿杯轻吹了口热气，啜饮了起来。宫角羽一直是所有兄弟中最了解他的，给他拿的是自己最爱喝的黑咖啡。
    他不太喜欢在咖啡中放牛奶放糖精，那会破坏咖啡原有的香醇和本来的面目。
    他记得，萧忆诚也是最爱喝清咖的。
    想到那个心中缠绵悱恻圈绕著伤痛的人……直到现在，他的眼神还是会暗。
    宫角羽知道这人又勾起了伤心事，拍了拍他的肩，调笑，“要不要我在骂你一次，啊？”
    “祖宗，我谢谢你了，一次就够了啊！”那跟开机关枪没什麽区别的一连串的攻击安念深可不想再试一次了。
    那天三个人在马路边上哭著抱一起，引来了不少人的侧目，到最後宫念祯简直要把他们捆一起直接叫辆车送神经病院去。
    “哥……”宫角羽爬近了点靠在他的肩膀，软软的叫他，那声音让安念深觉得很舒服，“我不要看见你那样子，真的，我怕。”真的，我非常非常怕，怕不知道如何面对那样的你。看著你颓废你堕落，我的心也跟著一起痛，一起万劫不复。
    “不会了……”揉了揉他的头发，安念深觉得这个弟弟有时候真挺神奇的，总能说到你心里那个一直藏著腋著的地方，也不给你遮掩的时间，连稍稍挡挡的机会都不给。不过这样也好，因为他就是用这种迅雷不及掩耳的方式，拯救了自己。
    角羽……让你担心了。真抱歉。
    “那就好……”宫角羽转个身与他背靠著背，看著外面没有温暖的阳光从落地窗射进来，染了两人一身金黄。“这太阳啊，像假的……一点都不热。”
    安念深却只是笑笑，将所有照片都放进一个盒子，然後盖上。
    那天过後，他是真的被宫角羽骂醒了，也彻底知道自己不应该再这样成天沈溺在回忆里。他将重量放在了背後那个人身上，轻轻呵出了一口气，只是心里面还是觉得很累。
    两个人都沈默了会，之後宫角羽摸索著抓过了那个盒子，放到了自个儿腿上打开了盒子一张张看。
    “都是你拍的？”他问。
    “恩……”
    “拍的很好，至少比以前你给我看的那些个鬼东西要好。”宫角羽说的是实话，以前那些个风景都不知道能看出个什麽鬼名堂。不过现在的不一样，总觉得有什麽变了，他说不上来。
    因为总不见的说，他觉得照片变温柔了吧？
    “比以前好吗？”安念深好奇他会这麽说，转过头去看他。就看见美好的阳光撒在照片上，轮廓出很漂亮的光晕。有点像那些已经离他远去的年华和岁月，他想，那个人不在了，手上这些照片即使度上了最纯的金色，都难以有那人身上一分的温柔。
    “恩……”宫角羽看了会儿，最後把那些照片又重新放好，楞了好久。
    “还记得，他爱著你的每一分每一秒吗？”原不想去问这麽伤人心的话，可是宫角羽很想知道，想知道在死亡的背後，记忆究竟有多脆弱。
    “会，我都还记得，记得很清晰。”因为那是我生命中最美丽的风景，每一道都已经刻在了心上，永远都不会忘记。
    “他……”宫角羽斟酌了一番，还是鼓气说了出来，“离开的时候，幸福吗？”
    幸福吗？安念深又往後靠了点，眨著眼睛看著天花板上那个华丽的过了分的吊灯。
    哪有人会觉得死亡是幸福的呢？可是如果有自己陪在他身边，那麽他，应该不会觉得很绝望吧。
    因为在闭上眼睛告别世界那一刻，整个大雪纷飞的世界，就只剩天地，就只剩他们的爱情。
    “幸福的吧，我想。”没有得到回答，宫角羽替他说了出来，柔软的刘海垂落在额前，与他的声音一样，很安静很安静。
    “恩……”
    “会有恨吗？”他又问。总好象执意要去挖掘安念深的内心深处，要肯定他是不是真的已经愿意从回忆中爬出来。
    “会。”这次，安念深回答的斩钉截铁，“我会恨。恨命运为什麽这麽不公平要从我身边夺走他。”会恨为什麽要夺走他唯一最爱的人。而他连拒绝的机会都得不到一次，眼睁睁地看著他在自己的怀里离开他的生命。
    “我也会恨……恨你们得不到幸福，恨我看不到你们幸福。”宫角羽说的比他更狠更绝，然而口气却飘忽的轻描淡写。
    恨所有那些让我们悲痛欲绝的命运之手，操纵著我们如同玩偶，不能逃脱也不能挣脱，在命运面前我们如此渺小，仿佛沧海一粟，过眼就飘摇。  
    “你总是比我更进一步，角羽。”我有没有告诉过你，你这样，我也会害怕。因为你总是太过理智的却分析去看透每一件事。
    可是你要知道，很多事我们就应该糊涂一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有时候看的太清晰，对眼睛也是种负担。它会疼，它会难受，连带影响我们的心灵，让它也变得灰暗，变得悲观。
    因为有人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
    “因为我总是为自己划好了底线。我不能有失控的时候。”宫角羽把盒子转回塞进了安念深的怀里，“你不用担心我，我一直能克制住自己。”
    “我不担心你克制不住自己。”安念深一笑，很多感触都被掩埋在了那一笑中，“我只担心你太过克制自己。”我担心你克制得太好了，克制得惟妙惟肖，把一切都含糊的带过。连带自己内心深处的渴望都顺便带过。
    那不好，很不好。因为人一旦没有了渴望就会犹如一口枯井，了无生趣。
    “那我答应你，要是有一天我失控了，我一定第一个找你，找你求救。到时候，你要救我。”宫角羽玩笑性的说著，却不知道他此刻的一个玩笑会在七年後成为现实，真的成为一个残酷的，无可挽救的现实。
    “恩……”安念深探出手，宫角羽会意於是也伸出手，与他反手击掌，“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恩对了，你要我办的事我已经帮你办好了。”宫角羽说著从屁股後的口袋摸出了一张带有封套的新身份证，“你要的。”
    安念深接过放在手心里把玩，眼角皱起了好看的笑纹。“谢谢。”
    “这样，心里的遗憾好点了吗？”侧头看见了他久违的笑容，宫角羽心里很宽慰，忍不住打趣他，“你高三要改名字、办新身份证知不知道多麻烦，你这次可欠我了哦！”
    “呵呵……”安念深将新的身份证小心的放进上衣内侧口袋，然後与他礼尚往来，“客气客气，反正我欠你的也不少了，多一次也不在乎。”
    “真好……”宫角羽感叹的闭上了眼睛，享受这风雨过後来之不易的安宁，“我的念深哥又回来了。”
    “不，没有回来。”淡淡指出他的语病，然後为他改正，“安念深已经死了，你忘了？”
    宫角羽楞了楞，回过神後才点点头。“恩……是啊，是我的念诚哥回来了。”  
    是啊……是我的念诚哥，回来了。
    “几点的飞机？”打了哈欠，懒洋洋的继续问著。
    “下午四点的……”安念深站了起来，看著这个他在本家的房间。
    这里曾有他的挣扎，有他的抵抗，有他流下的泪，有他留下的血……然而这一切终於还是都结束了，都有了让他去遗忘的机会。
    他拖著箱子，然後一手拉起了还坐在地上的宫角羽，宫角羽被他拉的一阵晕眩。
    “怎麽了？还早呢，现在才10点。”他看了看表，觉得没必要这麽早出发。安念深只是牵著他，直到将他拉出了宫家大宅才告诉他。
    “陪我去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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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念深将宫角羽一路拉到了他的高中，然後站在他的宿舍楼面前出神的看著230室。
    宫角羽挺佩服他的，现在放寒假，他们俩居然还能大大咧咧的走进来，而且还是用安念深的钥匙开了进来。
    恩，不愧身体里流有他们宫家的血，够胆量！
    看著熟悉的寝室楼，看著熟悉的寝室号，安念深觉得自己还是有流泪的冲动。
    他想起了在这里发生的所有点点滴滴……有他的悸动，有他的惶恐，有他的告白。有他们的初恋，有他们的初吻，还有他们的初夜……
    萧忆诚你知道吗？与你相处的四年我仿佛用尽了四个世纪的力气，所以你走了，我累了，你离开了，而我……也想离开了。
    不要笑我好吗？我知道你一定在笑我。笑我懦弱，笑我无能，笑我就这样仓皇而逃，离开你和我相爱的城市，离开你和我相爱的凭证，逃的远远的，最好再也不要看到。
    可是我没有办法，这是我唯一的办法，唯一的，能让我活下去的办法。看著和你深爱过的一切，有时候都会让我恨不得一死了之然後随你而去。
    但是你不允许，你不会允许。而现在的我自己……也不能允许。
    知道为什麽吗？
    因为从今天开始，我将带著你的名字去走我们本来要走的路，带著你的名字去过我们本来要过的生活。虽然我知道，没有你的人生很无奈，没有你的人生会很悲哀，可是我还是想试一下，试著走下去。
    因为我不想让你失望，因为我不能让你失望。
    你说这样的决定好吗？你满意吗？不过我告诉你我真的不能保证我不会哭。我会哭的，会难过、会不能承受的……也许每一次想起你我都有可能会流泪，因为控制不住。
    可是不要笑我，因为我知道你一直都懂我。
    因为都懂，所以在最後的最後  ，我们都哭了。
    所以请不要剥夺这最後一个我难过的权利，请不要责备这最後一个我想你的方式。我每一滴流出的眼泪，都是我曾爱过你的证据，我曾深深爱过你的证据。
    还记得我曾站在这里看著你，然後告诉你我喜欢上了你吗？你一定不会忘记的我知道，因为我也忘记不了。
    那是我们爱情的开始。
    虽然好遗憾，这个开始不能延续到最後，不过我还是很庆幸自己能喜欢上你，能爱上你。你一定不知道，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天，我都觉得这样的时光是偷来的。
    你是那样宽容，那样明白我心里每一次不安流淌过後留下的痕迹。如果我是一个爱你爱到无可救药的重病患者，那麽你就是这个世界上唯一可以拯救我赐予我新生的人。
    可是为什麽，为什麽这样的你竟然会离开我的生命……忆诚，我觉得我的世界都崩溃了，因为你一直是我认定的世界，而现在你离开了，我的世界也随著你，离开了。
    所以如今，我每天都在得一种病。我想我也许永远都没有痊愈的那一天了，忆诚，我好不了了，我永远都好不了了。  
    谁都不会明白这生不如死的感受。
    现在每次想起来，心里面那个地方都会很疼、很疼很疼，疼到没有办法呼吸，疼得只要一想起你就要窒息。我不明白我怎麽能忍受生命中没有你，有时候醒来都不敢承认，我居然泪流满面。
    你不知道，忆诚，我是这麽爱你，你不会知道此时此刻我是多麽想你。
    我想见你、想见你、想再用这双手抱著你……天知道我多麽爱你。
    好难过，真的。忆诚，想你想的都不知道该怎麽办了。
    你不知道，你真的不知道，我多想留在回忆里陪你，可是我陪不起……因为成熟懂事的你一定不需要，一定不需要的。我不可以成为你的负担，就只好这样走一步算一步，一点一点的，希望能在最後成为你的骄傲。
    你生命中最後的希望我一定拼尽我的全力送给你。
    所以亲爱的，请你一定要在天上看著我。
    无论我身在何方，无论我们相距有多遥远，让我知道，你总会在一个地方，一个遥远的地方看著我。即使我不知道那个地方在哪，但是别忘了我曾说的，我爱你，我相信至死不渝。
    这样，我就有继续生存下去的勇气，就有一个人去面对没有了你的未来、没有了你的人生的，勇气。
    你说好吗？
    你会答应我吧？
    会答应的吧……
    安念深在心里慢慢说，淡淡说，细细说，却无声又无息。
    
    其实还有好多话要告诉你，可是时间就要到了，就快来不及了……我就要离开了，离开这满怀我们回忆的地方。
    不要怨我，也不要怪我，因为你一直都在我的心里。
    你说过，爱不因死亡而中断。所以我相信我的心中会有你全部的爱，就如同我的名字中已经有了不可磨灭的证据，我们两个人合二为一的名字。
    你喜欢这样吗？你会像爱安念深那样，去爱安念诚吗？
    他掏出了那个盒子，然後用打火机点燃放在地上看著它蔓延燃烧。
    出神的望著地上的火光，安念深花了很大的力气才克制住自己的情绪没有崩溃。仿佛把所有的爱都倾情的烧成了灰烬，然後在最後那一刻被风吹开的时候，注定散落在天涯。
    就像他们飘零的宿命那样，早已天各一方。
    宫角羽在他身後静静看著，静静陪著，没有出一丝声音。直到前方的人用手掩住了脸，肩膀微微的颤抖时，才走上前去扶住了他，然後给予他最深的支持，最深的依靠。
    “哥，走吧……”
    “恩……”安念深拿开了手，蓝色的眼睛水润光泽，但遗憾的是布满了太多血丝。
    在转身离去之际，他最後一次回身看了眼这个高中。
    四周的树枝上没有一片叶子，好象在诉说著他们的爱情终於终於走到了尽头，连一片回忆的落叶都不剩。只剩下风吹过时，呼啸而来的哭泣声。
    我要走了，忆诚……
    记得一定要看著我。
    我会每一天都想你，每一天都爱你，每一天都为你而活下去。
    你要相信我。
    还有一点很重要，就是……我爱你，萧忆诚。
    一直忘了要告诉你，其实遇见你就是我的奇迹，能爱上你就是我的奇迹，可以与你相爱更是我的奇迹。
    所以亲爱的，你曾给我了我这麽多的奇迹，让我觉得，我每一天都活在你赐予的奇迹中，让我这麽幸福过。
    我想，也许你就是我的奇迹。
    真的……所以你一定一定，要相信我。
  
    因为你让我的生命都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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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午15：30分  上海浦东国际机场
    宫家上下的人都很忙，而且宫家也不是一个儿女情长的家族，即使是直系的亲人要出国，也不会因此而刻意抽出时间来送行。
    因为彼此都深信，血缘是永远都切不断的联系，无论走到哪里，身体里都刻著宫家的标志。
    当安念深和宫角羽两人到达机场时，就看见孙辈中的宫念初、安念希、安念轩、宫念祥还有宫念祯已经排开了在等著他们。
    率先向他走来的是宫家长孙宫念初。只是向来成熟的他不太善於去表达心中的疼惜，只是用力的给了他一个拥抱，然後留下很简单却很深重的两个字。
    “加油。”
    “我会的……大哥，你也是。”刚才一直忍住的眼泪却在此时再也无法按耐，汹涌而出。他狼狈的擦了擦，抬头就看见了自己的亲哥哥，安念希还有亲弟弟安念轩站在了他的面前。
    “保重……”安念希与宫念初一样，临别赠言都是简短有力，却让人觉得比什麽都好，都金贵。
    安念轩因为不能说话，於是不停做著手势。当安念深解读著他所要表达的意思，刚克制下来的眼泪就又出来了。
    ……
    二哥，你一定要好好振作，我会经常给你写信，你也要经常把你拍的照片给我看。不要难过，我们都在你身边。时间会治愈一切伤痕，但你们之间的爱，永远都不会被时间侵蚀。因为与忆诚哥哥相爱的时刻，是我见过的最勇敢的二哥哥。
    ……
    “小傻瓜……”安念深一把将他高高抱起，搂在了怀里。亲吻著他粉嫩的脸颊，“二哥哥会一直给你寄信，你也要好好加油，知道吗？”
    无声的点头答应，安念轩将脸埋进自己哥哥的颈项间，闻著他身上好闻的阳光的味道。
  
    宫念祥和宫念祯两人则肩并著肩，彼此依靠站著，静静的对他著他们的四哥笑。
    “要好好吃饭啊……”一个说。
    “要好好喝水啊……”另一个冷冷的附和。
    安念深被他们两个逗得笑了出来，刚才伤感的画面顿时被缓和了不少。这时身边的宫角羽拍了拍，示意他时间快到了。於是他放下怀里的安念轩，最後又吻了次後，拖著行李箱朝机闸走去。
    回身看著这些深深关爱著他的亲人，他最亲爱的兄弟们，安念深一阵感慨过後，喉咙已经疼痛的无法吞咽。
    谢谢你们的包容，谢谢你们的疼宠……你们也是我的骄傲，因为是你们教会了我如何懂得回首珍惜，知道这世上其实不单单只有爱情。
    “要回来啊！”他听到宫角羽朝他大喊了一声，於是冲他扬了扬手里的机票。
    会回来吗？会回来吧……
    总有一天，当心灵的伤口终於结上不再脱落的疤後，他想，他一定会回来的。  
    安念深抬头看著浦东国际机场上方一根根乳白色吊坠斜杆，那是这个机场最出名最有特色地方，也是上海的象征。
    
    再见了，这个让我悲伤的城市；再见了，这个让我无奈的城市……
    再见了，这个让我倍感沧桑的城市。
        
       【前奏】  完稿於  2010.5.6
        修文於  2011.4.3
        後接，【正文第一部：天涯思君，终不可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