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 风生水起】  六.4   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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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4  可笑又可叹的祁朝皇室
    祁朝自开国以来,短短数百年自是经历无数风雨飘摇,算上当今皇帝祁煜帝,便已有十七位帝王曾君临天下。
    其实祁朝每一任皇帝都是口碑不错的。不仅亲臣亲民、治国有方,深受百姓臣民的爱戴,而且自身也都是清廉简朴、休养生息,於人於己皆是克制。
    也正因如此,才有了如今国泰民安的局面。
    不过话虽如此,但是古今帝王之家,即便是再优良的血统再严谨的教条也难保不出几个意外,而那几个意外就是上一任皇帝祁烈帝以及当今圣上祁煜了。
    先来说说咱们这位祁烈皇帝的身世吧。
    当年祁烈即位之时,祁朝曾经历了一次百年不遇的皇位之变。
    其实要说大事这也实在算不得什麽,古往今来,那高高在上的皇位哪一次不是得沾上点儿血才能得到?不过祁朝这个变动变得很离奇、很令人啼笑皆非。
    因为问题就出在,几百年来,这祁朝皇室对於血脉向来讲究一个纯字,便是必须皇後所生之子才能接替皇位。
    而当时恰恰皇後膝下无子,祁邗帝却年纪轻轻已然先逝,结果就造成了嫡亲血脉中断的现象,这让当时的大臣们头疼不已,於是在经过无数次商议无数次争论过後,祁朝经历了有史以来第一次血统上的替换。
    如果按照祁室皇族宗谱,那麽祁烈应当唤祁邗帝一声皇叔,他实为祁邗嫡亲兄长祁郓的独子,也就是再上一任皇帝祁宁帝的嫡亲孙子。
    其实当年祁宁在选择继承人的时候也是经过一番揪心挣扎的。他与他的皇後先後生了祁郓与祁邗,这俩孩子不仅容貌生得端重,一个挺活泼一个很安静,且能文能武,兄弟彼此间又是亲睦有嘉,所以手心手背都是肉,选哪一个都是对另一个的不公,祁宁真是伤透了脑筋。
    那到底怎麽办呢?
    他与皇後日思夜想,终於搞出了个办法,就是抓阄。堂堂皇室选择继承人竟用如此手段,传出去那可真是个笑死人不偿命的段子。
    当然,抓阄的结果自然不用说都知道,因为之後继任的是弟弟祁邗。
    但是为了补偿哥哥祁郓,当时祁宁临死前下过一道密旨,就是反正这俩孩子以後的儿子都是自己的嫡亲孙子,那麽谁坐这皇位总没有太大区别,於是那道密旨便是祁邗死後,皇位将由他的侄子继承。
    只是那道密旨才刚下,谁料祁郓便当著他快死的父皇面亲手将那道旨意撕了个粉碎,然後还笑嘻嘻的在他敬爱的父皇耳边说了那麽一句话:嘿嘿父皇,当时抓阄的时候,孩儿就买通了小太监把两个阄全写上了弟弟的名字,父皇啊父皇,皇帝这位子实在不适合我,还是让弟弟承受吧,至於我的儿子你的孙子嘛……父皇您就别打他主意了,父皇您安心去吧。
    结果这话一出,祁宁立刻两眼一翻,噶崩去了。
    然而现在,祁邗年方二十四就死了,只有一位侧妃为他诞下了皇子且刚刚才过满月。
    祁朝向来有个规矩,侧妃的皇子一出生便立刻封为亲王,且永世不得考虑即位,那怎麽办呢?於是这命运的轨迹最终又转回了可怜的祁郓身上,当时所有朝廷官员齐齐跪在他的王府前请求他继任,连续跪了三天三夜,愣是将一些上了年纪的朝中重臣给跪昏过去。
    无奈之下,祁郓扳著脸孔终於在第四天不情不愿的走出了王府,他冷冷地看了一眼地上已经七晕八倒的臣子,然後说了一句话,那句话几乎要惊死了众人:我若即位,定让全天下都不好过,你们看著办吧!
    据说当时就有些个臣子口吐白沫,大声哭喊著祁朝国运就将到此为止,甚至有几位死忠的朝臣一个热血上脑就往亲王府门前那两只石狮子身上撞了过去。
    想来也真是可笑,放眼望去这古今朝代,向来都是争皇位争得血流成河,而祁朝竟是求皇位求得一片血流,真是说不出的滑稽。
    眼见如果自个儿不点头答应,自家门前恐怕就要尸横遍野,祁郓咬了咬牙,望著自己才十四岁的独子祁烈忽然泪流满面:孩子啊孩子,当年为父助你逃脱了你皇爷爷的魔掌,结果不料你终是逃不过这该死的皇位,哎,也是你命中该有此劫,去吧去吧……於是将儿子送了出去後立刻带著王妃逃了。
    为什麽逃?自然是怕自己的儿子祁烈追杀他们。
    这委实令人匪夷所思。
    可能血缘这东西还真是有点儿道理的,祁烈被迫即位後,那性子和他的父亲如出一辙,对皇位恼恨不已,成天想著法子的出宫,让满朝文武百官日日夜夜叹息咳嗽。
    也就是在他即位五年後,偶然离宫的那段时间,咱们的这位一代帝王祁烈遇见了一名江湖女子,期间的爱恨纠葛自是不用多说,三年痴缠下来,祁烈看了眼他才五岁的堂弟祁煜,於是大笔一挥:即命先皇遗子祁煜接替皇位。
    而且旨意刚下,祁烈随即失踪,祁煜也从一个亲王立刻被迫成为了皇帝。
    然,如果说以上皆是皇室的笑话,供人茶余饭後一笑置之,那麽在这一切荒唐的行为背後,全部的压力与责难便统统凝在了一个人身上,那就是当今圣上祁煜了。
    他身上流的是皇家血脉,却因不是嫡出即便他是先皇独子,前任皇帝唯一的堂弟,即便他此时此刻坐在这至尊至贵的位置上,他仍然寂寞一身,无人信赖。
    只因,他的皇位皆为施舍。
    说得再白一点,就是他现在坐的这个位子,是他的皇伯父他的皇兄不要了的,又因无人可继,才勉强落在了他的头上。
    他年方五岁便已即位,为人冷漠沈静不苟言笑,处理朝政雷厉风行手腕酷厉,可是却是真真治国有道。
    他秉承了祁室自开国以来的手段,赏罚分明。对待有功之臣,他犒赏;对待有罪之臣,他责罚。
    他对所有敢於登堂发言之人,无论意见是否采纳,他统统接受。每一年他都会离朝查访民间,不仅亲民,而且多次与民共为,下乡劳作。
    对於民间的冤情,也都亲自过问并仔细勘察,为百姓做主洗刷冤屈。
    即便当时即位之初,仍有不少官员因他的血统不纯而多有鄙夷,二十三年下来,也都渐渐折服於他的手腕他的治国之策,如今,已然心悦诚服。
    可就在一切步入正轨、天下大安的局面下,七日前皇宫那场萧杀血洗却令群臣震惊不已。
    因为呃逆这场灾祸的源头,竟是因为一名小小的男宠。
    而且正由於这名的男宠失踪,导致他们的皇帝突然性情大变,每日上朝都有人因一句话而获罪甚至满门抄斩。
    所以此时此刻,朝廷上下人人自危。因为他们突然发现,他们实在不太了解他们的这位皇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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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时,祁朝个皇宫。
    夜幕已经降临许久了,刚入了春的晚风吹在人身上还是觉得有点凉凉的。一些开得较早的桃花花瓣被风徐徐吹过卷落在了石板地上,干净的地面衬著粉嫩的花蕊,芬芳四溢,然而明明是这样恬淡的景致,却在这廊街显得分外寂寥萧瑟。
    这时有两名身著红衣的窈窕身影疾步穿梭在层层回廊中,那宫鞋踩在石砖上的声音“哒哒”在这太过安静的空旷中,让人莫名的就心生了恐慌。
    “你不觉得这风吹得怪可怕的吗?”
    其中一手提著宫灯的宫女一边说著,一边握著灯秆子的手紧了紧,她想起了这几天宫里的传闻,“你说那‘晚枫殿’是不是闹鬼了?你有没有听见哭声哪?”
    走在她旁边的宫女被她说得一阵发毛,手里的盘子都有些端不稳了,“你、你别瞎说了行不行啊,还让不让人活了!”
    她才进宫没几天,就遇上了血洗皇宫这麽大的事,要不是那天她不在“晚枫殿”当差,只怕自己都没命了。
    “我没瞎说啊!”提著宫灯往前照了照,那宫女瞥了眼四周,好象生怕声音大了就会吵醒什麽似的,凑近了旁边人的耳朵小声嘀咕著。
    “你知不知道啊,那天过後,‘晚枫殿’当时当差的人全拉去化人厂化了!而且我听说,这‘晚枫殿’住著的人,名字就叫晚枫,他跟著人逃了……”
    “哎!别说了啊!”一旁的人听不下去了,忙空了只手捂住她的嘴,生怕她惹祸上身。见她还要说什麽,正准备放开手叫她闭嘴时,就感觉一阵冷风掠过身後,她浑身一颤,哆嗦著回头看了眼,顿时“啊”到尖叫一声。
    “当”一下,手中的盘子便失力砸在了地上,紧接著就是一阵茶碗碎裂水声四溅。
    “张、张公公……”一看竟是太监总管张得全,那宫女“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旁边那一直碎嘴唠叨的宫女也慌忙跟著跪在了地上,俩人满脸慌张,神色惊骇。
    张得全是宫里的老人了,曾伴过两朝帝王祁邗帝、祁烈帝,现在则亲身服侍祁煜。虽说是一名太监,可是不少老臣都对他另眼相待,处处都不敢怠慢。
    “嘴巴都挺快的啊……”张得全眯著一对老眼,眼角的皱纹都能挤死一只蚊子,声音尖细而且曼妙的诡异,“一个个都不想见明儿个的太阳了,是吧?恩?”
    “张、张公公饶命!”
    “张公公宽恕奴家吧!”两人不约而同地磕著地,额头一下下撞在冰冷的石地上,不一会儿就磕出了血。
    “哼……”张得全正要数落下去,背後却被轻轻拍了下,一声轻淡的声音传来。
    “算了,张公公……”那声音的主人看著地上的血迹,似乎很不满意,“让皇上看见这血迹,只怕你也担待不起。”
    张得全原是想再教训教训,被他这麽一说忽然就记起了此刻皇宫最忌讳的东西,於是忙擦了擦一滴刚落下的冷汗,转身谢道:“是是,莫大人说的是……到是老奴忘了,真该死!”
    说完,他转过身呵斥道,“还楞著干吗!赶紧把血给擦了啊!难不成等著我给你们擦?”
    “是是!”两名宫女忙直起了身,用裙摆一下下用力擦著地砖。
    “哼!”张得全见状於是越过了俩人,一边回头赔笑,“莫大人快请,皇上等你多时了!”
    此人正是从情江马不停蹄赶回皇宫的莫敛迟。
    他回眼瞥了下刚才还清晰可见,而今已然被擦得干净的血迹,心下微有叹息,皱了皱眉後,对著张得全轻咳了一声。
    “请公公带路。”
    “晚枫殿”是整个祁朝皇宫最深最隐秘的一座别殿,任何无关之人不得随意进出,且殿内所有侍从侍女皆由皇帝祁煜亲自挑选。
    没有人知道里面究竟住了谁,前几年有一名宫女嘴快说出了里面住的人是皇帝的男宠,结果祁煜当即下令处死,并用上了最严厉的酷刑,车裂。
    要知道,祁朝政策向来宽厚,车裂已是罕见,更何况是对著区区一名宫女。
    於是举朝上下一阵哗然,也就是从那时起,人人都将“晚枫殿”视做了禁地,因为人人都知道这里头住了个谁都惹不起的人物,那麽惹不起,还躲不起麽?
    张德全一路上都没有说话,倒不是不想说,实在是在这个地方说话是要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尤其是眼下这个紧要关头,任何一句话都有可能给自己惹来杀生之祸。
    他这麽想著,眼睛的余光偷偷扫了眼身後的近卫军统领莫敛迟,不禁又滴下了冷汗。
    哎!这莫大人可不太好惹,不仅是皇上的宠臣,而且一身武艺高得不太想像,即便他自己是经历了三朝皇帝的老人了,都不敢轻易得罪。
    莫敛迟沈默地跟在後头,不经意间就扫视了“晚枫殿”。
    他很少来这里,虽然他深得祁煜宠信,祁煜也准他出入“晚枫殿”,但事实上,莫敛迟真的是不常来,也可以说,他不愿来。
    一方面,“晚枫殿”是整座後宫中最复杂最曲折的宫殿,祁煜当初为建这座宫殿花了不少心思,稍不留神就容易走岔。
    另一方面,也实在是祁煜将这座殿,建得太美了些。一路上都是数不清的树木花枝,此刻抬眼去看,满目都是粉嫩的桃花,斑斑点点缀在了暗黑的夜空中,仿佛把要把这座“晚枫殿”点亮,美得人心慌。
    他还记得第一次了来到这里,那时正值晚秋,当时无数红枫几乎像那鲜豔到了极致的血,染红了他全部的视线,连闭上眼都还是那种侵入人神魂的颜色,似乎就是要应对“晚枫殿”这三个字一样,让人一见难忘。
    可惜了这些桃花了啊……
    莫敛迟心下暗叹,犹记得那日飞溅的血将这粉净的花瓣统统染成了猩红。
    那场面触目惊心,却又不得不说真是豔丽到了不敢置信。
    因为那红色最是深、最是深……深得几乎让所有人哭泣。
    此时此刻,夜凉如水,那昏黄的月色将不远处的池塘照得波光粼粼,泛出的润泽就像是一面镜子,照著这“晚枫殿”,说不出的清亮。、
    莫敛迟突然停下了脚步,有些出神地望著那平静的湖水,似乎不太相信不久前,这里曾被血洗一遍。
    因为现下的一切都太平静、太安静,好像之前什麽都没有发生过,让他觉得那麽的不真实。
    “莫大人?”张得全听不到身後的脚步,连忙回头去问,却发现莫敛迟就站在不远处,盯著池塘的水不知在想什麽。
    他连忙往回走了几步,压下了声音,“莫大人,皇上还等著呢……”
    “嗯,公公,我们走吧。”莫敛迟回过神来,伸手甩过了衣袖,转身迈开了步子。
    张得全赶紧跟上走在前头,两人的身影不一会儿就消失在了层层回廊中,只是在最後转角时,莫敛迟回首凝视了身後这座落英缤纷,暗香浮动的境地一眼。
    他忽然就忆起了那日相依相偎的两道身影,分明几天前……都还在那里。
    两人走了很久,“晚枫殿”大得出奇,莫敛迟就这样边想边走,终於再一次抬起头时,他听见前面的张得全轻之又轻的唤了他一声:“莫大人,到了。快请进吧……”
    莫敛迟点点头,伸手推开了面前两扇厚重的门。
    “咿呀”一声沈缓冗长的声音过,随之扑面而来的,就是一股浓重的血腥气。
    莫敛迟在抬头看清内阁中的一切时,忽然眼角一阵刺痛,不禁失力喊出了声,“祁煜!”
    一切都没有变,莫敛迟环顾四周,仍旧与他离去时一模一样,一片狼藉,满地血迹。那血因时日太久已经凝结出一股刺鼻的味道,让人几欲作呕。而最令莫敛迟心惊的却还不是这些,而是独自倒坐在床前的人。
    身後的床帐长长的拖在了地面上,因门开而吹进的风起,轻轻摆动,衬著地上那人苍白的肌肤,莫敛迟的心忍不住揪痛了起来。
    正要走近时,身後的张得全却忽然扯住了他的手臂。
    莫敛迟一惊,回头轻斥道,“做什麽?”
    “莫大人……”虽然对这位近卫军统领心有惧意,可是张得全是个辅佐了三代帝王的人,真正为皇帝而该说的,他绝对不会不说。
    “皇上自前天朝上降旨抄魏太尉满门後,就一直坐在这里,不吃也不喝,就等你的消息……莫大人,你一定要好好开解开解皇上啊,再这样下去,即使皇上武功再好,这身子骨也是吃不消的啊!”
    说到这里,张得全的眼睛有了些光,哽咽了一下,不等莫敛迟说什麽就低头退下,顺手将那两扇沈重的门缓缓关上了。
    空旷寂静的内阁内,无声无息,连风的声音都没有,只剩下惨淡的月光洒在布满血迹的地上,将凌乱的屋子衬得越发凄凉。
    莫敛迟有点不敢再看,握了握手後就朝独自坐在地上的人走去。
    他很小心,甚至运了气不让脚步发出声音,只为不去惊扰了地上的人,惹他更伤心。
    “皇上……”
    他小心翼翼地喊了下,见地上的人没有动静,於是倾身跪在了地上,伸手想要为他捋去散乱在额前的发,却在手指将要碰触之际,被地上的人闪电般地扣住了手腕。
莫敛迟心下掠过迟疑,不敢再有任何动作。
    “抓到人了吗?”
    抓著莫敛迟手腕的手很用力,骨节分明的手指牢牢扣紧,力道大得连同莫敛迟的手腕一同颤抖,“抓到他们了吗?”
    声音很暗很哑,似乎是忍了太久,突然出声竟连语调都变了。
    莫敛迟被他握得手腕生疼,却没有挣脱,随他握著,  “没有……只找到了曲晚枫,唐纹染不知去向。”
    “晚枫?!”声音忽然转了调,明显的高兴就这样毫无顾忌地闯进了莫敛迟的耳朵,“他在哪?!”
    “皇上……臣在情江发现了曲晚枫,只是,他不愿随臣回宫……”莫敛迟斟酌了一下,将一些地方刻意忽略了,不想再更刺激地上的人。
    “不肯回来麽……”地上的人似乎一阵恍惚,忽然低低笑了笑,那笑声说不出的疲惫,充满了自嘲。
    “是啊,他不回来……他不会回来的,永远都不会回来的。”就算他现在跪在地上,他也不会回来,不会原谅,不会再对他笑,不会再和他说一句话……
    他抬起眼,一双漆黑的眼混淆著血丝与眼泪,声音颤抖得莫敛迟一阵不忍,“朕失去他了,他和他走了,朕错了,真的错了……”
    莫敛迟轻叹了一声,瞥见了祁煜紧紧搂在怀里的剑,自己那柄离魂剑,於是想了想,终於凑了过去,将那剑一点点抽了出来。
    而祁煜仿佛失了魂那样,一动不动,任由莫敛迟去抽,刚才扣在手心的手腕也放下了。
    “敛迟……”
    沈默良久,祁煜坐起了身抬头轻靠在床沿,盯著一片虚无出神,喃喃自语,“你说他在情江……”他忽然转过身,像下定了什麽决心一样,双手紧紧扶著莫敛迟的肩,一直咬著的齿关陡然松了开来,於是一丝殷红就这样缓缓溢出了嘴角。
    “朕要去找他,朕要出宫。”
    “皇上……您这又是何苦?”莫敛迟并不赞同,“您身为一国之君,怎麽能随随便便出宫?万一出了什麽差池,我如何交待?”
    即便再怎麽清楚,再怎麽知道这些是非纠葛,但莫敛迟都不会被情感冲昏了头脑,什麽话该说,什麽事该做,他清楚的很。
    “够了!”
    似乎这句话给了祁煜极大的刺激,他突然激动地扶著旁边的床木站了起来,“够了!别再和我说什麽一国之君,别再和我说什麽天下臣民!凭什麽他们可以一走了之,我就要死守在这片该死的地方!?”那双含泪含血的眼睛此刻充斥这愤怒与不甘,如被用烈火滚烫烧过後的星子,莫敛迟觉得那双眸子照了满室的昏暗。
    “我只要他在我身边,我只求他在我身边!莫敛迟,为什麽这麽多年,我做了那麽多,做了那麽多!为什麽仍然敌不过唐纹染!他凭什麽?凭什麽?!”
    仿佛要映证这番话有多麽激烈,控诉的语调在寂静的黑夜传出了一阵阵回声,“我要去找他,我要问问他……”
    祁煜说著踉跄的向前走了几步,望著窗子外无情无义的月色,失魂落魄地低声悲唤著,“曲晚枫,你有没有心,你有没有情……”
    我全部的情意不留一丝的都交给了你,难道就只换得你这样践踏,这样不惜一看吗!?
    “不,我不信!我不相信……”
    他双手撑在窗框上,指尖用力掐著木框上的雕花,仿佛要将心中全部的不忿统统发泄出来,那样用力,那样狠心,那样绝情,“我会找到你,然後要你亲口告诉我,我给你的,你根本从来都不需要!”
    莫敛迟默不作声的站在他的身後,只是静静的看著他,在听到最後那一句时,他突然心生绝望地跟著在心底暗暗问了一句:
    你要问他,你给他的,是不是其实他根本就不需要……
    那麽祁煜……我给你的,是不是你也根本、从来都不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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