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 风生水起】 二.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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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 施文然见到了传说中的风析
同样的三个字,从两人口中道出却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意思。
施文然醒来时,只模糊看到一个身穿白衣的人坐在自己面前,那人胸前有大片鲜红的痕迹,这让他的视线逐渐清晰了起来。
视线四下审视,美轮美奂的古朴装饰,雕花的红木家具,仿佛置身於另一个世界。施文然疲惫地将眼神收回,等终於看清容貌後,却不是惊叹而是疑惑。
他还想得起之前和楼挽风遭遇的一切,他明明清楚记得是紧紧扣住小挽的手的,也听见小挽在自己耳边那一声声的呼喊,只是剧烈的冲击和伤痛让他神魂分离,空余焦急却睁不开眼。
但他知道小挽是在身边的。
可是现在他看到却是个与小挽全然不同的人。
不仅长相不同,甚至连身上的衣服,神情的韵味都不同。
直觉告诉他,这个人,绝对不是和他们一个世界的。
两人的异口同声,风析似乎有些意外。仔细看了一会儿,终於开口问道:“你是谁?你叫什麽名字?”
他的声音温柔平和,让浑身无力的施文然听著竟觉得连胸口一阵阵的抽痛都淡去了不少。
“我叫施文然……”施文然想,名字应该没什麽不可告人的。
刚才一阵对视中,施文然知道这个人对他没有敌意,何况真要有什麽,自己现在这一身的伤,要有心害他,自己早死了。
“纹染……”风析喃喃低语,脸上略过一抹不可思议。
上苍何其任性啊,不仅容貌这般相似,连名字都……他无奈闭眼,再睁开时已没了先前的惆怅,多了份犀利。
他朝施文然伸出手,问道:“怎麽写?”、
施文然楞了楞,便抬起左手,有点吃力地在他手掌笔划了起来。
风析静静看著掌中空无的字,即使无形却像刻在了脑中般,无比清晰。
“乐善好施的施、温文而雅的文、顺其自然的然麽……”
施文然停下手,对听见的东西感到有点无力。
“你、还是第一个,去解释这个名字的人。”他还从来不知道自己名字能给人理解成这样,四个字四个字的……略略一听还真是文雅得过了。
“是吗?”风析挑眉,微微含笑。
“恩……”施文然被那醉人的笑容感染了,不禁也扯扯嘴角,只是胸口的伤让他疼得直皱眉。
风析收起了笑,“尽量不要有情绪上的起伏,刀在胸口,牵扯下容易伤及经脉。”
“经脉?”
“你不知道麽?”风析不可思议,不过转念一想,这人没有内力,想必确实不懂这十二经脉、奇经八脉了。思及此,他想起了那张儒雅秀气的俊容,於是看著施文然,渐渐走了神。
施文然被他瞧得无奈,便问道:“那你呢……你叫什麽名字?”
风析闻言,眼中的神色忽然暗了一暗。
即使声音不同,可是曾朝夕相处下的面目仍然记忆犹心,於是接踵而来的回忆都让风析伤心不已。
他伸出手去做方才就想做而没做的事,袖口一点点去擦施文然脸上的血迹,奈何那血迹干涸凝结在了脸上,风析竟擦出了阵阵心疼,连声音都显出了一丝不稳。
“我叫风析。”
礼尚往来,施文然也摊开了掌心,无言的看向风析。
风析了然一笑,伸指一笔一画地在上面写著,待写完後,只听施文然轻轻呢喃道:“风、析……”
他注意到了他写下的风字,那是繁体的风。
施文然有些顿悟自己身处何地了。
如果不出所料,他在心里暗暗叫苦,自己或许来到了一个时空错乱的地方了……
这时风析从袖中拿出一个看上去挺别致的瓶子,拔了瓶盖倒出了一颗看著黑漆漆的药丸,顷刻间,房间里就有淡淡的香气蔓延开,施文然觉得那香味和这个叫风析的人狠像。
风析将药丸凑到他嘴边,示意他吞下。
施文然有点犹豫,风析朝他点点头,解释道:“对你的伤有好处,我不会害你。”
施文然听了後转了转眼,考虑到这个人的确没必要害他後,张口吞下了。
就在咽下那一刻,施文然陡然觉得浑身一阵轻飘飘的散然,眼前的景象全然模糊不清,连神志都几乎消去,疼痛象被搅浑了的水,不再凝结一处而是被全身扩散开来,之後一点点的像被人用力抽了去,一盏茶的工夫,他整个人都轻松不少,只是还有点喘息。
见他眉间不再郁结,风析知道药效起了作用,於是右手贴上他的左手,与他掌心相对,一股绵而温和的内力便一点点传了过去。
真气走手少阴三经,从少冲穴开始一点点经过少府、神门、阴郤、通里,然後施第二层内力紧接而上,转灵道、少海、青灵,直到极泉过後,风析再加一层内力。
施文然只觉有一股清凉的气体从掌心沿著一条线慢慢窜进他的身体,即使本能反应下拒绝都没有效果,仿佛在一一打通手上全部穴位,有点疼,有点刺,只是一但过後却说不出的舒服,直到那丝清凉渐渐在胸口凝结起来,忽然就开始转动,越来越暖。
风析第四次加深内力,护住他风池、膻中两大要穴,直到那股气不随任督二脉而散牢牢守住,才缓缓抽回内力,最後深吸口气将余下真气尽数收回丹田。
施文然感到那团温热就守在了胸口处,闭上眼甚至能感到那股温暖随著气息而浮动,像被人用掌心温柔的呵护著,此时他眉头已彻底松了开来。
他想,他大概知道这是什麽了。
“这就是传说中的武功吗?”
“传说中?”风析对这个词狠好奇,他从来没听见过用传说去形容武功的。
“……”施文然小时候也爱看武打书什麽的,经常看见里边的人用内力运行真气什麽的然後自己给自己疗伤,“我记得打通穴位很疼的,可是我只是觉得有点刺痛而已。”
“因为你之前吃了药,对克制疼痛狠有效,你放心。”
风析让他服下的是倾风楼特质的“凝风香”,虽然在疗伤方面能见奇效,但也只是暂时而已,他胸前那刀才是使他致命的。他其实并非没有把握,如果施文然有内力,那麽他不会有任何犹豫,直接拔了刀守住要穴即可。然,问题就出在这个人竟无丝毫内力,一旦出了问题,真气不会本能护脉,这让他有点头疼。
就在风析琢磨该怎麽救时,施文然却开口了。
“你可不可以帮我拔了这刀,很碍眼。”胸口这团东西也不知道能撑多久,总不见得一直胸口上插著把刀吧。
他想的简单,却听得风析一愣。
“不是我不替你拔,只是……”
“只是什麽?”施文然忽然明白了风析的迟疑,於是轻轻一笑,叹道:“当初受这一刀的时候,我就没考虑过活……”说到这他突然心口一紧张,因为他想起了件重要的事,便立刻抓牢了风析还贴在他掌心的手,力道大得风析略略皱起了眉。
“你有没有见到一个人?”
见风析想抽回手,他用力拉著不肯松手,嘴里一遍遍问著:“就是和我穿差不多,也是白色衬衫,长的比我清秀,眼睛大大的,人瘦瘦高高的,你有没有看见有没有看见?”
一阵急切的追问过後,施文然整个人都有点晕,闭著眼急喘著气。
“你不要急,慢慢说。”见他突然这麽激动,风析连忙压住他要起身的肩膀。
“我、我是和他一起来的……”施文然看著风析的眼睛,觉得这人的眼神可以瞬间让人平静,於是缓和了下气息,才把这诡异的一切慢慢说了出来。
“抱歉,我也不知道为什麽,我很难解释,我自己也还没有搞清楚……但我和他是一起来到这里的,我知道这里肯定和我们那里不一样,但、但是你要相信我,我没有骗你。”
“我相信。”风析想起了刚才一路抱著他的路上,因为一时情急忽略了狠多,等细瞧之後才发现其实又太多不同之处。
他已经知道,自己是认错了人。
“你、你相信就好……”见他没有怀疑自己,施文然松了口气。因为这事太离奇,要不是发生在自己身上,打死他施文然都不信。
“他是我最好的朋友,一生的……我答应他爷爷要保护他的,可是我却失信了,我……”施文然说到这里有些哽咽,“我现在躺在这里算怎麽回事啊,他都不知道去哪了,这莫名其妙的地方他一个人怎麽办怎麽活……”
这地方小挽根本没一个人认识,自己又躺在这里还不知道最後是死是活……钱也没有,看样子这里人人都会点武功,如果谁都有内力,那小挽的那些拳脚根本就成了空设……
想著想著,施文然都有点绝望。
风析却在这时选择了沈默。
因为他在想那些话。
当时抱著施文然不放的孩子应该就是他口中说的人了吧?风析心里生出了一丝愧疚,因为他当初没有救下那孩子。
其实当时实在是情况太过微妙,他赶到时本来都已经放弃了希望,谁曾想最後在江边看到了那张寻觅多日的脸,一急之下竟忽略了太多东西,只把那孩子当成了敌人。
风析想,这是他的一次失误。
“那你的伤也是为了救他麽?”他温言问去,觉得眼前这孩子的坚强狠是难得。见惯了江湖的险恶和人心的叵测,施文然刚才那些话让他有些激赏。他喜欢这样的义气和坦率。
“是的。”
“为什麽?只是朋友不是吗?约定也可以作废。”
风析试探地问著,却不料施文然脸色大变。
“这是什麽话?你没有朋友吗?难道你看著朋友被追杀你都忍心见死不救吗?你知道那是我的谁吗?我最亲的兄弟,亲到和我从小一块长大,亲到我能把命都交他手上!”
想到从小就生活在一起的朋友,施文然眼眶一热,“他也为我挨过刀子,他是个少爷,我只是个保镖,可是他就把我当成兄弟,从来没想过我的命就是该给他的……你说这样一个人不值得去救去挡去拼吗?”
施文然捂著胸口,伤口又开始隐隐作痛。
风析有听罢,心中闪过一阵无奈,忽然觉得是不是一切都是命运的安排。
他轻轻一叹,拍了拍他的肩,问道:“追杀?你们被人追杀麽?为什麽?”
被他这麽一问,施文然想起这段日子以来的艰难就怒从中来,於是恨恨咬了咬牙,一双黑亮的眼睛似有火苗在里面窜烧著。
“他是个少爷,他家是我们那里最大最有名最呼风唤雨的家族,黑道上谁都得给脸。”说起楼挽风的经历和身世,施文然就是一阵感慨万千,“前段时间他爷爷没了,然後那位置就给了他爹,他们家都是几代单传,所以他自然就成了所有人攻击的对象了。现在正是他们家风雨飘摇的时候,每一任替换都得经历这些,我们都看惯了。你不知道,他小时侯绑架暗杀根本就是家常便饭,所以他爷爷才要我保护他……”
所以对他而言,保护楼挽风几乎已经练成了反射条件。
十年的习惯,永远的守护,无畏也无求。
“原来如此……”
风析虽然不知道他口中的“我们那里”是哪里,但权利与金钱的诱惑总没什麽太大差别,何况江湖上也有黑白二道,各门各派之间的争斗更是不绝於耳。
风析看著眼前的人,那一身的伤,唏嘘不已。
他起身走向一旁的暗柜,轻轻一推就有内格弹出。他选了两瓶药和一卷白净的布,又拧了一块半湿的毛巾然後转身拿起了桌上立秋已经备好的酒,倒了点在毛巾上,才又重新坐回床沿。
他仔细将施文然手上那道又深又长的伤口上的血污擦干净,酒精一碰上已经化开的伤口,那抽痛钻心的令施文然紧紧咬住下唇。
风析看了他一眼,倒了其中一瓶的药在他的伤处,是淡黄色的粉末,味道有点刺鼻,不过比起酒遇伤口的疼痛,倒真是好很多。
当撒上了另一只瓶子里白色的药粉时,风析抖开那卷白布,最後一圈圈绕著伤口紧紧缠住。
看著他一连串的动作,施文然很是感激,谢道:“多谢了。”
“不必客气。”
风析将他手放回床沿,看了他很久,有很多想法很多念头在一刹那全部涌上了心头。
他在考虑之後该怎麽办,因为这个人不是纹染,不是他们的纹染。
这让风析很为难,非常为难。
思忖良久,风析问道:“那麽,接下来,你有什麽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