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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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1)
阳光正慢慢地爬进室内,似有意识一样,一直掩住窗子、静止不动的窗纱也扬起了自己的轻盈,欢迎前者的进驻。没有了窗纱阻挡的明亮,更加肆无忌惮地闯进这窄小的空间。
今天的阳光一如既往的调皮呢。
如同老者的步伐,光晕渐渐挪到了床边,覆住了床边毛茸茸的大拖鞋。再过了一会儿,温暖的明媚跃上了小小的双人床。
甚好的睡姿透示出这个人规规矩矩的生活态度,整洁而破旧的被单意味着贫困的生活水平。
暖阳迅速地亲吻了那张清秀白皙的睡脸,只见不似一般男子所有的如叶眉,忽然紧凑在一起,难道是作了什么噩梦?只见人儿微薄的嘴唇揶揄了一番,颦眉处便舒展开来。
如扇似的睫毛微微地抖了抖,就被眼皮硬拖了上去。失去“外衣”的双瞳裸了出来,闪亮得像漆黑夜空里的明萤,那么透彻,却又那么无神,引人遐思。
应该……醒了……吧。
今天是十九岁的第一天,恰好是人见人爱的星期天。放假的蓝田也一如既往地早起,原因无它,就是要去打工。只是因为,不打工就没有钱,就意味着没书读、没房住、没饭吃甚至乎就有可能死掉。这种状况从一年前就无可避免地降临在他的生活中。过多的原因他不想提起,他不是个会埋怨过去的人。展望未来才有希望,看着过去什么也做不了。停滞不前是老年痴呆才会有的思想,他还想活久一点。
结果导致他对钱没什么好感,但是却非常需要钱。
生活,真是该死的糟糕!
认命地,蓝田闭了闭眼又猛地睁开,不同之前,这时眸子里多了一份清醒与精神。修长的手掀开打了两个补丁的被子,接着,把一双白嫩、几乎看不出有毛发的腿放在床沿,两只手按住床站了起来。
同时,他打了个没有力气的哈欠,然后伸了伸他那极富美态流线的腰,耸了耸稍宽的肩膀,最后才用手抓了抓凌乱的黑发,开始穿戴起来。衣服全是地摊打折T恤,裤子全是商场半价牛仔裤。
每次穿完他都不敢看镜子,因为他会埋怨上天。
镜子里那跟女人有的一比的腰身,他发誓不是他去整形医院弄的。
其实蓝田蛮想把全球男人也改造成自己这样,注意,是别人不是自己。他才不想自找麻烦,要苦苦别人。这也是在现在说不上舒适的生活中学到的,困境果然是成才的好途径。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对了,男人没钱会变坏,男人有钱会变帅。
做好了一切准备之后,蓝田出发了。
他打工的地方是家酒吧,白天是餐厅,个人感觉营业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就好像他这个打杂的,有时候忙得自己姓什么都忘了,有时候却无聊得在桌子上打苍蝇。(可怜的孩子,白天和晚上营业状况是不同的……)
在工作的地方要说没有怨怼是假的,一般人都会埋怨工资待遇不好之类的,但是蓝田的怨念深深只是因为……
蓝田在这家酒吧打工了将近一年,感受最深的(而且是深不可测的程度……)只有——“丫的为什么这里这么多长得漂亮的怪胎???”
他没有藐视他们的意思。相反,他跟他们打成一片成了好兄弟,这也是他出来打工最大的精神收获。这也是从小到大,几乎没什么朋友的蓝田,在活过的十九年生涯里最满意的事,感谢上天还没完全无视他。
酒吧就是个小酒吧,客流量有限,自然员工也少。包括老板在内,就一共七个人。
老板沈洛迪是个温和儒雅的人,举手投足都散发着充满礼仪的魅力,让人一看先入为主地感觉就像是烂好人,事实上却是个事事斤斤计较的抠门儿……
调酒师有两个,性格却截然不同。
一个性子冷到冰窟掉冰渣子,喜欢喝酒。一喝醉酒就变成热情小猫咪到处发情,老爸老妈改名字改得怎一个准字了得,那家伙叫习漠,习惯漠然……
另一个脾气爆似火海窜火苗,喜欢抽烟,一天不抽根烟浑身就发痒。关上他一整天不给他抽,虽然不会挂掉,但是第二天放他出来你会发现他变成“红种人”,皮肤都挠出血了!名字叫森永火的日本人……
还有那个老是被人认作MB,长得跟一妖孽似的、害扫黄打非人员几乎没两天就来埋伏调查的娘娘腔酒吧驻唱,叶涅,是个货真价实的1号,毫无被压记录……
还有还有,那个痞子厨师陶尔楠,虽然做的一手好菜,却是个整天美其名曰介绍菜式,实质上是调戏女客人的不折不扣的混蛋,人称痞子楠(男?)……
跟他一样是杂工的游凤伊,戴着一副粗框眼镜,瘦瘦小小柔柔弱弱,看起来应该很正常才对?你不惹他就正常,敢找他茬你就注定进医院了!他,曾经的连续三届全省少年空手道冠军!
想到这里,真是为那慕名而来的顾客不值,扔了大把大把的钱,只是为目睹几个怪咖,还不如存着养老,钱最实际了。不过这个想法蓝田没敢说出来,不是怕那些家伙给自己好看,把自己弄得鼻青脸肿加两眼青光,而是怕引起公愤啊!那些个人就是喜欢被皮相蒙蔽,蒲松龄写的画皮就是最佳佐证!
咳咳,回到正题。
天啊!令蓝田悲催的是,轮到自己落了个脸蛋清秀、身材极好,不看正面绝对看不出是男人!穿什么都离不开一股“女人味”!
他怨恨他着了这酒吧里员工一样的魔道。
天知道他的最大梦想就是变成一个刚毅、高大、虎背熊腰、帅气……最重要的是受女人欢迎的男人!
唉,不过的确梦想只能用来想想而已。最重要还是要朝前看,有希望!
深思熟虑一番,蓝田得出了以下结论:
首先,他不吝啬。
其次,他不冷也不热。
好在,他不像那个娘娘腔。
没错没错,他不是整天脑子里只有黄色废料的傻瓜。
综上所述,他蓝田就是这间酒吧里除了客人之外最正常的人!!!
这个结论其实没什么意义吧?有个脑子的都想得出来,拜托!
在蓝田第N次这么想而然之之后,他看到了名为“堕吻”的酒吧。
走路走得好累,脑子都被太阳烤得空荡荡的。
酒吧离蓝田家很近,步行只要五分钟。尽管如此,他还是觉得累,要是有员工配车就好了。
蓝田很喜欢它的设计,也一度问过洛提,是谁有如此才华,才能让酒吧坐落于繁华的商业街,在周围华丽的高楼大厦围攻下,不仅没有失色于前,反而更彰显出它的与众不同。
可是洛提每次听他问这个问题,都一副怀念故人的模样,让人失了追根究底的兴致。
两层式的洋楼,从头至尾都只用黑、绿、红搭配,真是诡异的色调,一开始人们还以为是某种画派的主题展览馆,一进去才知道是间酒吧,不禁四下传开。愈发使其蒙上一层神秘色彩,引人寻觅。
一进入酒吧,四壁的红色花岗岩、夸张的壁画、桌子上凌乱的涂鸦,布置得有种让人困兽犹斗的思想混乱之感,却能极神奇般地使人丢掉在现实生活中的繁重压力,全身心地投入到享乐之中。
因为有这个特点,以及地理位置的优越,再加上里面的一堆美男,想当然的,这间酒吧在很短的时间内出人意料地扬名于这座城市。
可蓝田一根筋不知道,曾一度以为这间酒吧会倒闭——那是蓝田刚加入酒吧时的事情了——以蓝田自己的说法就是:
“我是来打杂的。”只要在关门大吉之前把薪水算好付给他就好。
蓝田从衣服口袋里掏出钥匙,打开了酒吧的门。
一开门,阳光从背后溜了进来,照亮了临近的桌椅沙发高脚杯,不知名的角落以及……柜台里的男人。
“哎呀……小蓝来了?今天早上好像没什么客人哦。昨天你生日好像闹得太过了,怎么不多休息会儿?”沈洛迪脸上挂着很耐看的温和笑容,嘴里吐着字正腔圆的中文(他是个从小就在荷兰长大的华侨,最近才开始学中文),右手拿着计算器,左手手指一根根地敲打着桌面,俨然一副精明商人的模样。
蓝田一愣,奇怪,老板今天怎么这么早?放在平时,洛提应该中午才起床,下午才来酒吧上班的……别问他为什么沈洛迪作为一外国归来人士也会如此之懒惰,他也不知道。
“累着了身体可不行啊!我等着颁发好员工证书给你呢!”沈洛迪继续关心着员工的健康问题,顺便让计算器清零,把昨天给蓝田过生日的开销入一下帐。
“早起习惯了。”蓝田抓了抓头,咧了咧嘴讪笑道。心想:笑话,如果迟到拿不准你又扣我工资!丫的以为我不知道你小子打什么心思呢吧?看你那熊样就知道对昨天我生日花了那么多钱有多么的不满!
“我真是找了个好员工呢……”沈洛迪转身走进吧台,收起笑容,“快点换衣服准备招待客人吧,客人等不及走了我可把帐算你头上。”
看吧!笑面虎!鄙视中……
“不……不是说没客人吗?”这么早来的客人一般不是很赶时间,去慢一点又不会跑掉。蓝田斜着眼心里不爽地把外套脱下,狠狠地挂在衣架台上。
——刚刚还那副“我是好老板”的调调,现在又摇身一变成了剥削阶级,这绝活真是连川剧的变脸都比不上……
衣架台因为他的一使劲,摇晃了几下,差点就砸向地面。
噢不!
这衣架台好像是洛提从什么文物市场淘来的,可在蓝田眼里,它就一旧东西,弄不好某天一不小心就苏联一样——解体了。
蓝田惊魂未定地扶住它,动作那叫一个敏捷!生怕它一倒下,洛提就狮子开大口要他赔钱。
看来老板大人买这个衣架台真是别有用心啊!
蓝田瞄了瞄洛提,发现他在算账并没有望向这边。抚了抚心脏所在的位置,暗自庆幸洛提没有发现这边的异常。
不过洛提下一秒吐出的话就迅速地令蓝田呕血了……
效果不错,下次再买一个。“蓝先生,请问你一个月赚多少钱?够不够吃饱穿暖泡个妞?哎呀,我记性不好,一不小心忘了该给多少的话,你这个月就得端着碗在街上狼狈不堪了。”洛提用手托着下巴仰头,用极其温柔且一针见血(额……怎么这么矛盾???)的语气问道。
要是这句话语拆掉后半句,蓝田可能还会为洛提突发的关心而感动地痛哭流涕,但是……
“蹭”的一下,蓝田窜进了离厨房很近的更衣间,赶紧逃离危险地带。
(2)
因为酒吧里空间不够的缘故,更衣间也被用作了休息室,被当做提供给员工们换衣或是身心疲惫时休息的暂时场所。
老板还真是小气,就不能空出一间客房当休息室吗?蓝田在心里小小地抱怨了几句。
跟楼上那几间客房不同,这里的布置很简单。
一眼就能看遍的狭小能摆的东西很少,一椅一桌一床。有两个窗口,照得这里朴素亮堂,因此这间房成了酒吧里最“现实”的一间房。
蓝田一进去就关上门,还特地扣了插销。
不是因为怕老板追来,而是出于不想被人打扰的习惯。蓝田摇了摇头,示意自己不用太紧张,因为洛提只是开玩笑,以往都是这样过来的。
老板一直是个外冷内热的家伙。
嘴轻轻地扬起一些弧度,感谢上天让他在这里打工。
开始动手脱下衬衫和牛仔裤,准备换上手里刚刚在衣架台那拿来的工作服,然后出去正常工作。
才刚穿上裤子,蓝田忽然觉察到背后有一股骚动。
那是一缕几不可闻的呻吟,伴随着几道在床上翻来覆去的声响。
怎么回事?
脑袋开始胡乱地运转。
根据以上种种迹象表明了一个事实,那就是——休息室里有一个人!而能在这里睡的,就只有这里的员工了。
蓝田想到这里,放心地呼了一口气。他以为,也许是经常睡这里的姚涅。
心思一闪,来不及把上衣给套上去,蓝田受好奇心驱使,欲上前探查躺在床上的人是谁,顺便“恶作剧”一下下。
蓝田先走到窗边把帘子挂开,好让室里明亮一些,方便他看清楚那人的模样,也好有助于他“恶作剧”之后看清楚路线逃跑。
上次就因为看不真切来不及出去才给姚涅逮到,遭了一顿打!某人到现在还是愤愤不平的!
如同先前说的,这里很小,也没什么设施装饰,所以蓝田没有任何障碍地就接近了那张小小的单人床。
一如他所料,床上果然有人,看隆起的白被单就知道了。
真奇怪,看这人的身形,好像挺魁梧的,酒吧里他认识的人中有这么彪悍的身形吗?
森永火都没他那么“有型”的说。
吞了吞唾沫,蓝田再壮起一点胆子,又以“问号”般的身形接近了那人一些。现在,蓝田与床上的人距离只有二十公分。
再注意看了一下,令蓝田颇感意外的是,那些暴露在被单外的头发,居然……居然是……蜜金色的!!!
他们酒吧里什么时候有人染这种颜色的头发了?再说,他蓝田又不是白痴,哪有头发颜色染得可以这么“自然”?
想来想去,只有一种可能!
不是……不是酒吧里遭贼了吧?!
还是个外国人?他是小偷?搞到东西有点累了肆无忌惮地倒头就睡?天啊,他丫的也忒胆大了吧!
难道是外国人所以胆子就特别大?
稍微定了定神,脑子又火热起来。
看老板那样子,好像不知道有贼欸!不行,他得乘他睡着解决掉他以免后患之忧!
蓝田就光想着除贼了,压根没想到自己的安全问题。
也没要报警或是告诉沈洛迪,更加没有确认床上的人究竟是不是作奸犯科之辈就贸贸然下了定论——决定单挑,不,决定孤袭,实属是少年热血啊!
奉劝大家不要学这位仁兄。
蓝田朝周围扫视了一下,发现角落里有把扫帚。是最近新买的,还没来得及用。希望棍子结实点……
蓝田眼睛一转,觉得这东西当武器不错,驾轻就手,就不知道耐不耐用(耐用?你准备打多久?),虽然比不上棒球棍之类的。
选定了就拿,蓝田小心翼翼地转过身,朝角落里走去。
细碎的脚步、发抖的手臂、额头的汗涔通通显示出他的慌张,弄得他差点以为自己才是小偷,正在干什么害人的事。
认定了身后床上睡着一个十恶不赦的(喂喂……又不是杀人犯!)小偷,在心里压抑的情况下,连带这短短的一段路都变得漫长起来。
终于,在心跳每秒几百的压力下,蓝田手指触到了结实的扫帚棍。安心下来的时候,他才惊觉,身上、手里满是汗水,额前的浏海也湿了。
拿起扫帚,蓝田又增添了一份坚定,再次咽了咽口水,背过身子面对床上的人。
用鄙夷的目光注视着床上被自己定义为贼的东西,睡得安安稳稳在床上还是没有动,蓝田猛吸一口气,稳了稳身子,用他自己最快的速度冲了过去。
也就在这时,床上的人晃悠悠地撑起了身子。
蜜金色的头发随处乱拽着,就算盖住了迷蒙的眼睛也丝毫没有影响到那张俊逸的脸。他伸出手挠着后脑勺,眼睛半眯,嘴里不清不楚地好像是吐着英文。
因着他的动作,被单滑落到一旁,露出他精壮的体格、毫无赘肉的身子、健硕的形体,乍看之下如古罗马士兵似的强悍,令人只消一眼便垂涎万分。
再往下看,薄薄的一层被单裹住下身,曲线毕露,那是——任谁都看得出……他……他是全裸的!!!
没想到有此一着的蓝田瞪大了双眼,嘴巴张开得可以容纳一枚鸡蛋,活见鬼一般地滑落手里的东西,扫帚失去抓握的状态后“啪”的掉到了地上……
希望自己不要长针眼,虽然那是个男人……
随后,一声疑是杀猪的声音在“堕吻”的休息室里爆发出来,久久回荡在整座建筑里不肯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