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初入蜀宫繁华梦 第三十二章 惊险胜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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岸边树枝上的银铃又响了三声,隐在黑暗处的我忙定了定心神,深呼吸一口。似有似无的洞箫之声仿佛从天上而来,又仿佛从深幽的洞府飘出,轻柔婉约地刮过耳朵,我迈着轻快的舞步,凌波而行,踏水飞向水中石台,徐阿琭从我对面奔来,她一袭轻纱白衣,恍若九天仙女飘落凡尘,而我一身火般红衣,如同水中的妖精,我和她会合的那一刻,即使和船坞隔得老远,也能清晰地听见一片吸气声。
她和我在石台上相遇的那一瞬间,长长的衣袖便挥向对方,如天界仙女与妖界精灵交战,错身的刹那,双脚击水,飞跃而起的水在空中形成一个半圆,“唰”地一声,滴落水面,一白一红两个身影不停地旋转腾挪,脚下一刻也不停歇,脚掌不能全部着地,脚趾一碰地就要跃起,否则便没有了凌波而立的姿态。
丝竹为乐,踏水为节,细绵悠长的是古埙的声音,低沉空灵,代表着远古的回响,飘荡在蜀国的上空,我已完全入戏,扮演着给巴蜀人民带来灾难的岷江水妖,运用我强大的灵力,搅乱江水,漫延田地,冲毁房屋。徐阿琭白衣飘飘,扮演着为治水而死的少女——秦朝蜀郡太守李冰的女儿,百姓们亲切地唤她冰儿!
拂袖擦身,莲足轻扫,端得是一场旷世大战,旋转跳跃时翩若惊鸿,侧腰回眸时缓然若梦,此时她是我的敌人,我要置她于死地,却望见她眼里的无惧,一股悲天悯人的气息扑面而来,她的动作越来越快,我的脚步渐渐虚浮,数度交锋,水花飞溅,突然,埙声陡歇,她冰绡般的白纱长袖扫过,一切声音归于宁静,我跌落水中,伏在水中石台之上,半边身子和脸颊都浸在水中,远看像是在水中漂浮,石台渐渐往下降了些,我的身子又似渐渐沉入水底,她站在我的身侧,以手抚胸,神色安宁超然,如石像般伫立水中,守护着蜀地的百姓。
“哗”,水中漂浮的莲花灯同时熄灭,我们身处的石台顿时一片漆黑。徐阿琭摸索着拉起我,灯火通明的船坞一片寂静,歇了一会儿,突然一拨又一拨的叫喊声、掌声纷纷响起,我欣喜若狂,对面“云香、绮回”的叫声那么热烈,我拉紧徐阿琭的手,她的手却一片冰凉。
费妈妈提着几盏灯笼踏水而来,船坞里的人似乎这时才醒觉水里奥秘似的,叫唤地更加热闹了,等灯笼照亮了我们,我们才向对岸施了一礼,缓步向岸边走去。
走回岸边时,花台上的歌声响起,我随意瞟了一眼,不知道唱的是谁,唱的是什么歌曲,脑子还沉浸在刚刚的兴奋中,一上岸絮儿就将手里的斗篷披在我身上,本来就轻薄的衣裙被湖水一泡,变得透明,被夜风一吹,冷的我瑟瑟发抖,絮儿送我回房间,已备好热水,匆匆洗了洗,换了身同色的干净衣服,赶回了畅怡园。
才一进院子,又是热闹非凡,乍眼一看,原来是清容姑娘在台上跳舞。我站在湖边观看,顿觉上届的花魁果然才色非凡。
清容举手顿足,雅合宫商,回眸一笑,若日照莲花,翻身旋转,则若风吹弱柳,让我想起了看过的一篇传奇异志里这么一句描写美人舞姿的话:“罗衣熠熠,似翠凤之翔云;锦袖纷披,若青鸾之映水!”在前有露儿、花颜、秋艳,以及我和徐阿琭的精彩表演的压力下,她还能有这么稳定从容的发挥,着实厉害!
我和絮儿匆匆走回花楼,清容作为压轴,表演已经结束,月娘前来齐集姑娘上台,船坞里呐喊声一片。
“我投清容一票,清容……”
“肯定是花颜最美,花颜……花颜……”
“云香……绮回……”
“露儿姑娘的筝弹得真好啊!”
“秋艳姑娘的歌也不错!”
我朝船坞上层望去,中间往右第二个雅间里,临窗站着俩个身影,高大挺拔的是高彦俦,稍矮一点的是王昭远,高彦俦声音洪亮,隐隐地听见他搞怪似地叫我的名字,心里竟有些窃喜。
月娘朗声道:“今日比赛,皆以票数作准,每个人桌上都有一张花箋,请大家把喜欢的姑娘的名字写在花箋上,一并写上投注银两,谁喜欢的姑娘得了花魁而又出地银两最多的话,就可以夺得和花魁今晚相处的机会!大家要把握好机会啊!”
不一会儿,船坞里的丫鬟将齐集好的花箋交到红芙的手中,红芙拿到台前与月娘统计,我和徐阿琭对视一眼,又淡定地转开,却是双手紧握,月娘回头看了徐阿琭一眼,将结果公布了出来,徐阿琭的手冰冷,她竟然以一票之差输给了花颜,第三是清容,我居然侥幸地排到了第四,之后是露儿、秋艳、弄晴……
忽听一声“慢着”,船坞二楼中间一阁里的人站了起来,一人朗声道:“我家公子还未投!”
月娘立即应道:“敢问公子投哪一位?”
“云香姑娘,两千两纹银!”
话语一出,四下里一片吸气之声。
月娘忙看了一眼投注花颜的最高银两,抬头含笑道:“云香和花颜二位姑娘票数相同,但投注云香姑娘的银子比花颜高了两倍,所以,今晚的花魁娘子是云香姑娘,同时,刚刚那些投注云香姑娘两千两银子的公子获得了与云香今夜相处的机会!”
花颜仍旧孤傲冷艳,只是这时脸色有些泛白,清容却是淡淡一笑,似乎胜负在她眼中并不十分重要,众人走出了花楼,我轻轻握了握徐阿琭的手,低声道:“姐姐多加小心!”她朝我淡淡一笑,点头离去。
我悄悄躲在柳树下,望着月娘将徐阿琭带到船坞二楼中间的雅阁里,感到有些担忧,高彦俦无声无息地窜到我身后,吓了我一大跳,我拍拍胸口道:“你想吓死我啊!”往他左右看了看,“那个瘟神呢?”
他瞟了我一眼,目光冷峻,“不要一直乱叫他,我把昭远打发走了!”他随即回头紧紧盯着船坞,道:“他们就要走了,我得跟着去,你好好呆在揽月阁,找月娘陪着,不要惹事!”
我不服气地说:“我会惹什么事啊?”话音刚落,就见一行人由月娘和红芙陪着,走出了船坞,丫鬟在前提着灯笼,中间一名男子二十七、八岁年纪,锦衣华服,面目尚算干净,但一瞧便是酒囊饭袋类型,徐阿琭低着头紧跟在其后,一行人走出了园子。
高彦俦轻轻拍了拍我,“嗖”地一声,就不见了人影,船坞里依旧是彻夜喝酒作乐,莺莺燕燕穿插其间,一片欢声笑语,我却觉得孤月凄清,在这园子里我只是孤单一人,久违的寂寞感在这月亮的照耀下涌上了心头。我对着湖心荡漾的月影,长长地叹了口气,离得很远的絮儿走了过来,我携着她的手,回了歌舞楼。
我没有去找月娘作伴,只是随便洗漱了一番,打发絮儿离开,就一骨碌钻进了被子里,深秋的夜里很冷,被子里是唯一温暖的地方,或许此时我是谁也不想见到。
当徐阿琭告诉我他们的计划时,我就觉得有这么一天,她和我又会是两个世界的人。
张业的二儿子张耀祖喜欢眠花宿柳,但在其他方面深得张业喜欢,据高彦俦的探子回报,这次张业陷害徐国璋的重要证据就交由他保管,而这些东西一般他都会贴身藏着,秘密越多的人越不会轻易相信别人。而揽月阁的花魁大赛他一定会来,孟昶和徐阿琭商量了许久,那日小顺来问个确信,两人都肯冒这个险,夺花魁、引敌人、偷证据,一步步安排下来,都极其周密,刚刚宣布结果时,却还是惊出了一身冷汗。
孟昶,你这个险冒得真大!我对他隐隐生了些惧意!
我不敢闭上眼睛,静静地躺在床上等着消息,后半夜里,我已起床坐在窗边,坐立不安的滋味我倒是尝到了,可天际略现曙光时,外面还是一点动静也没有。
我披上披风推门走了出去,可刚走到院子里又停了下来,自嘲地冷笑一声,我这是干什么呢?我又能到哪里去救人?刚刚神思焦急时,墙外飞进了两人,是高彦俦和徐阿琭,两人一落地气喘吁吁,徐阿琭显然惊魂未定,轻轻用手拍着胸口,我感觉上前扶住她,替她理了理凌乱的衣衫和头发,问:“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