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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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字数:33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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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春三月,细雨如烟。青山隐隐,绿水迢迢。
明媚的江南,灵秀的水乡,繁华的胜地,清泠泠的苏州城内,随着黯沉黑夜的过去,第一缕阳光出现在天之尽头,渐渐地有了人气,有了声息,有了活力。
宁静祥和,秀美清灵的苏州城郊外伫立着一座偌大的庄子,在初生的旭日朝阳下,恢弘又气派,精致而古雅。
遥遥望去,亭台楼阁,屋舍院落,逶迤蜿蜒,绵绵无尽。而庄子的大门,也是极之巨大,仅四个巨柱都是二人合抱尚有所不及。巨柱上方,高挂着“风信庄”的匾额金碧辉煌,流光溢彩,仿佛向世人宣告着,这座庄子将会永远恢宏气派下去。
门前康庄大道上,行人来来往往,进进出出,络绎不绝,好不繁忙。
在这不断来往进出的人群中,穿着一身素裳的青年虽然拥有一副极之英俊的相貌,但也因那陌生的脸孔,不为人所瞩目。
青年有一双清澈如泉水,飘渺若流云仿佛什么也留不下什么也印不下的修长眼眸,大多数时候,这双能令人失神屏息的魅惑眸子总是半睁半眯,似乎随时会恹恹地闭上,又仿佛时刻会大大地睁开,叫人看进里面美丽的风情。
青年懒洋洋地,万事提不起精神的样子,一路慢悠悠地晃到风信庄的大门口,就要抬脚迈进。
适时,看门的小厮恭恭敬敬地走上前,不着痕迹地挡住他的去路,以一种谦和而不微下的态度不卑不亢道:“公子请留步!”
青年如言停下脚步,一点也没有被挡下来地难堪与愤怒,神情和善带点好奇地问:“怎么?”
小厮含笑道:“未知公子尊姓大名,来此有何贵干,可有拜帖?”
“这个……”青年神色微微迷惑,迟疑着一条一条答道,“我名萧,我来找人,没有拜帖。”
“哦!”风信庄看门的小厮自恃总比别处的下人们高出一等,教养也好了不知多少,闻言似笑非笑地,慢吞吞地道,“萧公子,请恕我无礼,风信庄可不是什么闲人想进就能进的地方。”
青年困惑地抓了抓乌黑柔顺的长发,一脸苦恼道:“那要怎样才能进呢?”
小厮目光奇异地看了他一眼,耐着性子道:“不如公子先说说要找何人。”
“啊!”青年——萧一脸惊喜的表情,高高兴兴地道,“我找肖昀!”
小厮微微皱了皱眉:“他是干什么的?”
萧没有发现小厮表情用语的改变,仍然兴奋地道:“不知道!”他是根据玉佩残留的气息来确定肖昀所在的位置,自然不会知道肖昀是干什么的了。
小厮态度冷淡下来,漠漠道:“抱歉,萧公子!风信庄里没有这个人!”
萧下意识地刚要反驳,却不知为何忍了下来,难掩一脸的失望与惆怅,怔了一会,轻轻道:“我不能进,是不是?”
小厮态度不改,依然只是漠漠地说:“抱歉!”
萧低叹一声,转身荦荦的走开,离去的背影映着霞光染上些许沧桑与落寞,他不自觉的走远,心头忽觉疲倦与苍凉——二度入世,他不再如第一次入红尘般单纯无知,不懂任何的人情世故,不时做出大大小小的错事,被人嘲笑,被人呵斥,被人痛骂,笨手笨脚地,屡教不改。
他已经懂了,人性的自私,冷漠,残忍与疯狂;他已经领教过,被至信之人背叛,被至亲之人伤害的苦涩滋味。如果连自己至爱之人都可以不动声色的欺骗,面不改色的伤害,那么全然陌生的人,又为何要对你好,为何要全无条件无缘由的帮助你呢?!
所以,小厮的冷淡,小厮的漠然,似乎,应该,可能也没有什么不对吧!只是,那充斥在心间地,酸酸楚楚的感觉又是为了哪般呢?
萧轻轻笑笑,这淡若柳丝的一笑在他松风劲竹般的清俊容颜上显得有些苦涩,尤使人不忍目睹。
他漫不经意地走到偌大庄园西面高高的围墙外,足尖点地,轻轻一跃,已飘然单足卓立在墙边梧桐树丈许高的枝叶上,极目远望,凭着草木特有的直觉感应到肖昀所在的方位,然后素影一闪,飘飘如一阵青烟般消散无踪。
阳春三月,是水乡江南风光最明媚的时节!偌大的静谧的庄园里,花木的清芳满溢,连空气也染上了淡淡的馨香,适时,一阵晨风浮动,让草木清香微微荡漾,融合,又很快沉凝,气息干净晴朗,平静的仿佛连风也不曾经过。
是一抹素影,带动的却是枫的清朗味道。
又是一阵晨风拂来,吹地新润翠绿的叶儿沙沙作响,配合着鸟语虫鸣,自然成趣,愈发显得此处宁逸绝尘。
红叶晚萧萧!是秋的景!
在江南灵秀的春光里,只有一大片的绿色碧海,成群的枫树,树下,伫立的素色人影,仿佛溶入了满院的翠色中,痴痴地凝望着院落中唯一的一栋楼阁。
适时,一道清朗地沉稳地安定地声音从楼中传出:“贵客远临,进来喝杯热茶如何?”大门应声而开,现出楼内情景。
简洁质朴的重重设置,透漏出一种干净的过分的气息。
萧微微愣了愣,轻轻一笑,心中各种纷芜的思绪尽去,只留一抹期待,一点欢欣,从从容容地进门,左转过一道素色屏风,首先映入眼中的是一张紫檀木桌,然后是各种白玉的器具,从日用的茶壶茶杯到观赏的珍宝古玩,均白璧无瑕,纤尘不染。
最后是那道青色的淡然端坐在桌边八风不动的人影!
视线相对,两人均是微微一震。
萧的眼中只剩下那一双清润如玉的温和眼眸,尽管不发一言,这样的眼眸也透着温暖,透着从容,透着镇静!然而又是深邃地,冷漠地,虚假地!
心微微抽痛!——他终究还是迟了呀!
青衣人——肖昀目光温和的凝望着他,眸中没有一丝波动,只是单纯的注视,而后,他不知是喜是怒,是欢是悲,是怨是恸地,低低呢喃了声:“是你呀!”
下一瞬,他的神情已是完美的淡然:“你怎么会来?”
萧静然无言!
肖昀视若无睹地径自猜测着:“你是来寻我的?还是有事拜托风信庄呢?”
“对不起!”
“咦?”肖昀仿似不解地看着一脸伤痛与诚恳地萧,愣了一愣,方失笑道,“为什么这么说?你有什么对不起我的吗?事实上,你救了我一命,又陪伴我度过了我生命中最难熬的一段岁月,我还没报答你呢!”
“对不起!”萧低声重复着,眼神是揪心的悲恸,直直地深深地注视着他。
肖昀终于敛了笑容,认真地凝望着他,眼神无悲无喜,静如云染,纤尘不沾,良久方淡淡道:“你没有什么对不起我的——至亲之人尚可厌憎弃恨,更何况你我从来只是陌路,你在我落魄之时救我一命,为我暂置安身之所,早已是仁至义尽。萧,真的不必!”
没有对不起!真的没有!错的只是我,在一再的被抛弃利用之后,还在期待着你的温暖!
在陷身地狱,明白别人的欺骗后,还在幻想着你的救赎!
萧——啊!一切的期待,所有的幻想,对你的依赖,都是不必要的。能够救赎自己的,只有自己。
求人不如求己!这是我在经历过很多很多次的教训过后才明白的道理!现在我信奉着的,只有——我命由我不由天!
萧深深注视着他淡然无波的容颜,闻言忍不住上前两步,伸出手——
想要抓住什么!
肖昀起身避开,眸光微带不悦的瞪他一眼!
萧怔怔地,收回手,退后两步,微微无措道:“对不起!”他直视着一脸戒备的肖昀,迟疑道:“你——还是老样子吗?”
肖昀淡淡道:“当然!如果没有这样的能力,你以为那个老家伙能容我吗?”
萧低低道:“可是也是因为这种能力,才……”他没有直接说出来,但意思已经够明白。
如果他不是拥有这种看透人心的能力,他的父母亲人不会抛弃他,他也不会不容于世,而必须躲进深山老林里,挨饿等死。
肖昀漠然负手道:“这是我的幸,也是我的不幸,和你应该没有关系!”
这来的莫名其妙的能力,让一直宠爱着自己的父母对亲生的孩儿避之如蛇蝎,悲伤忧虑惊惧厌恶憎恨,终于忍不住将他弃于荒野。
也是这莫名其妙的能力,让风信庄的前任庄主不惜千里奔波,数月寻找,以欺骗阴毒的手段将他带回风信庄,而后,用尽千般折磨残忍恶毒地摧毁他人生一切光明的信仰,以期让他为自己所用。
肖——昀!他这一辈子,从亲自为他取名为昀的父亲要亲手掐死他的那一瞬起,就注定了与“昀”无缘!
萧暗暗苦笑。这一刻,他是真的后悔,为什么,当年要逃避,要害怕!如果他不是害怕再入红尘,如果他一直陪伴在他的身边……那个忧伤的男孩,也许就不会,变得如此的冷漠,如此的不近人情了吧!
迟到了十年,于他,不过是睡了一觉的短短一瞬!于肖昀,却已够让他的人生发生翻天覆地地变化,能够让那个曾经迷惘而绝望地单纯男孩变得深沉而复杂!
他不会再相信他!在他漠然的无视了他的约定,他的期待,他的幻想,任他一人在红尘翻滚,在人世困苦之后!
他不会再相信任何人!在所有最敬爱的亲人,最信赖的朋友皆抛弃遗忘他之后。
从来只有自己才真正在乎自己,真正关心自己!人心多么自私,多么冷酷,父子反目,朋友相离,都不用惊奇,不必伤心!没有什么不可能的,我们没有能力控制他人的感情,所以,只有自己最可靠,只有自己,永远不会遗弃自己,伤害自己,背叛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