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刚这么一喂，就听见门口“啊”了一声。
    我一转头，何老总站在门口，脸都绿了。
    反正我每次看到他都是这样，不如去演绿巨人算了。
    不过他很快关上房门，把百叶窗也拉了起来。
    我脸上立刻装作惶恐的，“何，何董。”
    何老总看到我的眼神已经要把我劈碎了，不过他的目光很快转到何小羽脸上，“何小羽，你在办公室里搞什么！”
    何小羽立刻得意起来，看来他发现我这招很奏效，“吃饭啊。”
    “吃饭有这么吃的吗！”
    “方力给我送爱心便当过来，有什么问题吗？”
    “你你你……你还想不想在公司要脸了！”
    “反正本来就没什么脸，要这个脸做什么？”
    何老总的脸上简直要暴血了。
    我还真看不下去这种骨肉相残了，那毕竟也是他老爹，他还就敢这么对他。
    “你叫什么？”何老总一副吃人的眼睛。
    “方，方力……”看来他们记不住人名字的特点都是遗传的。
    “你给我滚开！”
    虽然他没动手，声音也不算大，但这种威严简直像道利剑一样，差点就把我劈下去了。手腕突然被何小羽抓住，冷不防被他一把扯进了怀里。
    一不小心碰到了他的下巴，然后是脖子，年轻的骨骼和肌腱，那种滑韧的感觉立刻就让我骨头都酥了。
    “是我让他过来的，你凭什么叫他走！”
    何小羽这一声相当坚定，护住我的手一紧，我几乎都要流泪了。如果是真的，如果是真的我一定感动的要死了。
    他趁机把我的手腕一举，“这个表我送给他了。
    “方力，你跟他说，我什么时候送你的。”
    我战战兢兢，“去，去年情人节……”
    何老总的脸已经像被核弹头爆过一样，“这是我送你的东西，你居然给他了！”
    我心里一寒，感情这还是老爷子送他的，他这个胆子也太大了！这么一弄，我也得被老爷子恨死啊！
    不过无所谓了，他难道还可以再恨我一点吗？反正横竖都是个死，还在乎多一刀吗？
    “你，你这个逆子！”
    何老总气的全身发抖，一只手已经高高扬起，居然又慢慢放了下来，只“啪”地一声摔门出去了。
    何小羽大概没想到老爷子这么快就放了他，但我知道他的想法。他想给何小羽留点颜面，毕竟是总裁，同性恋也就算了，若是被人揪着打，以后还怎么在公司树立威信？下头的人还怎么服他？
    我突然觉得他有点可怜来。有哪个做父亲的，不是为儿子着想呢？用尽心血养育，培养儿子，希望他成才，希望看他结婚生子生活幸福。可是儿子却总是这样冲动莽撞，一次一次伤父亲的心。我曾经也干过这样的蠢事，可是等我后悔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等我想要报答他们的恩情时，他们都已经不在了。
    我突然觉得泪腺有些酸胀的疼痛。我以为过了这么多年已经可以淡然处之，可是今天，这股强烈的悲伤，竟然像波澜一样一波波涌了上来，快要窒息了。
    “喂，方力，你还不起来！”
    身体突然被人推了一下，我才有些回过神来，可是身体依靠的那片温暖却让我无法挣脱。只要一会，只要一会就好，让我靠一下，让我看清楚，他们的眼神，那样充满期待充满温暖而又不甘心离去。
    阿力，我们没有走，你在书房的时候，我们在客厅看着你，你在客厅的时候，我们在院子看着你，你在院子的时候，我们在厨房看着你。你只是找不到我们，但是我们一直在你身边……
    我埋着头，抱着身下的人，他身上的味道让我疼痛，可是又无法自拔的温暖。
    也不知过了多久，我终于真的清醒过来，原来我还抱着何小羽，那他怎么不说？背后竟然还附着他的手，微微抚摸，好像在安慰似得。
    我一下子从他怀里挣脱出来，却被他拉住了手。
    “方力，你哭了？”
    震惊！怎么可能？自从那件事以后，我再也没哭过！8年来我一直没哭过，我怎么可能哭？
    我抹了抹眼睛，有些新鲜的潮湿，我简直要为自己感到羞愧起来。
    随即我笑了，“大概是眼睛痛吧，这两天风沙大。”
    何小羽皱了皱眉看我，“你是不是有什么事？”
    我能有什么事？我每天都吃饱穿暖有美男陪伴，我能有什么事？倒是你，不是嫌我脏吗？还拉着我干什么？
    我轻轻甩下他的手，“戏演完了，我走了。”
    我转身离开，他好像想站起来，但只是抬起一点又跌了下去。我突然意识到刚才压在他的腿上，也不知压了多久，他竟然一动不动。
    我只觉得心里有股更深的悲哀情绪涌了上来。
    何小羽，既然你看不起我，又干嘛要给这种廉价的温柔？
    出门的时候，我只觉得难以名状的空虚，突然很想见姥姥和方瞳，无论是什么痛苦，只要看到他们，心里就能充实温暖。
    再也没心思回去上班，干脆把下午的假也请了。
    每次走进方瞳的学校，我都有些眩晕。
    北高不愧是全城乃至全国的名校，光是门口那个校徽就让人觉得进了上流社会。也亏得这个小孩争气，竟然考上了这里。当年他其实不愿意来念，最重要的是怕不菲的学费，但是我怎么会不知道高中对一个人的一生有多重要？为了他以后的前途，花多少钱也是值得的。
    虽然之前来开过几次家长会，但我还是有些找不着北，这个学校也太夸张了，光是湖就比我大学校园的还要大。
    好不容易摸到他高二十班的门，正想找人问，突然被个男生从外头撞了一下。那男生赶忙一个劲地说对不起。我一眼就看出他身材不错，难得的是脸也十分漂亮，笑起来嘴边两个酒窝，无比乖巧，纵有天大的火气都灭了下去。
    我便抓住他问方瞳的位子，他愣了一下，“请问你是？”
    “我是方瞳他哥。”
    那个男生突然好像捡到宝似的，一把抓住我的手，“大哥！”
    我眉头一颤，顿时甩开他的手，“谁是你大哥？”
    他嘻嘻笑着就凑上来拉住我的胳膊，“方瞳现在在练琴，我带你去？”
    虽然是帅哥没错，但他这样过分热情，反而让我觉得有点不怀好意。
    走了好半天才到琴房，我看到门上写了个“非请莫入”，便也不敢进去。好在门上有个小玻璃窗，从这里刚好可以看到方瞳的影子。他旁边还有个人在弹钢琴，不过自动被我忽略了。
    小提琴搁在肩上，方瞳微侧着脖子，刚好露出线条优美的脖子，在跳跃的阳光下，白的耀目。他静静站在那里，手上缓缓动着，表情沉静如水，风从后面吹起窗帘，美的像幅画。
    我呆呆看了一会，突然发现那个男生还在旁边，跟我一起挤着，边看边问，“大哥，你知道他拉的什么曲子？”
    我哪知道这种东西，反正只要是他拉的，都是好听的。
    他叹了一下，“是萨拉萨蒂的流浪者之歌。”
    我听他在这里自言自语，不由得心头一怒，“你还不走？”
    他看了我一眼，“嘿嘿”笑了一下，“大哥，你就让我看看好嘛。”
    这人简直就是个对方瞳心怀不轨的色狼！
    我一下扯住他的手臂便往旁边拖，“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
    “我要是不看着他，谁知道他会跟许老师干什么。”
    “什么？”
    我被他的话一震，顿时松开了手，“他跟那什么许老师怎么了？”
    他看了看我，有些颓丧的，“他喜欢许老师，你不知道吗？”
    我只觉得整个人像被抽了一鞭子似得，突然想起方瞳那天的话。怪不得他那么急着要来学校，还跟我拼命夸那个人，竟然真是有事！
    “那个什么许老师，在什么地方？”
    “就是他旁边弹钢琴的那个呀。”
    我这才回头去打量那人，不过他背对着窗口只能看到个剪影，但光看这剪影，我也知道这是个不折不扣的男人！
    我哪里还管得了什么“闲人莫入”，猛地推门就冲了进去。
    那男生还想拉我，被我带着也跌了进去。
    方瞳看到我，惊讶的，“哥？”
    我顿时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他一眼，冲着那男人喊了一声，“许老师！”
    我真想看看这个把方瞳的心都叼走的男人是副什么嘴脸。
    他缓缓转身，我的心一点一点冷却。
    他的样貌虽然不错，可是眼睛紧闭着，居然是个瞎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