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若即若离，相离相弃（4）
    伊水宫。
    “皇上尝尝这新摘的奈李果，清甜可口。”乔妃亲自将宫女端来的水果用签子挑一块送到皇帝口边。
    皇帝侧头撇开，乔妃也不介意，径自送进自己嘴里。
    笑容温婉端淑，柔声道，“皇上这是怎么了？在哪处受了这样的气？若是有人说错话冲撞皇上，打过罚过也就算了，皇上何必跟自个儿过不去？皇上这么闷闷不乐臣妾瞧着也会心疼的……”说着，玲珑有致的娇躯已不自觉靠过去。
    皇帝面色稍缓，也没避她，淡淡道，“除了那一个，还能有谁？”
    乔妃能得皇帝的长期宠爱，并非全靠外貌，而是她识进退，懂得拿捏皇帝的心思。皇帝想要的就全心帮助他弄到手，皇帝厌恶的就提前将其剪除……皇帝用得顺手，有时也赏识她。
    其实这样的女子，大多男子都极喜爱的，尤其像皇帝这种劳苦职业的人。
    听他如此说，乔妃面上的笑意更浓，叹息着道，“臣妾也曾劝过她呢，可惜她都听不进去。她这一失忆啊，有时臣妾瞧着，倒不像个怪人似的，跟咱们的行事作风与说话方式有很大差别。”
    说完，偷偷瞥着皇帝脸色。
    皇帝想她气死人不偿命的模样，不由咬牙道，“没错，她就是从怪处来的，故意跑来折磨朕的！”
    乔妃听他如此坦言，反而觉得自己原先的猜测只是多虑。因为若真是如此，皇帝还不死命地藏着掖着？怎么会随便告诉别人？
    皇帝深深看她一眼。这女人也是个聪明人，唐小糖的身世她竟也有所察觉。看来以后要更加小心……
    忽然，外面传来吵嚷声，许公公冷汗涟涟，连滚带爬地跑进来。
    到了跟前，连话都说不完整——
    “皇……皇上……御……御马监被被被被人闯进去了……马惊了……乱乱乱了……”
    乔妃吓得娇呼一声跌坐下去，皇帝却是满脸铁青。
    “怎么回事？”
    “她她她……她骑马……骑马跑了……”
    “什么？”
    皇帝怒不可遏，想起躲在树上看马的那个人，即使许公公没有说谁，他也能立即猜出事主。
    “赫连，快去找！”说着，也风风火火而去。
    宫里已经一团混乱，从御马监到正南门的宫道一路尽是狼藉，侍卫宫人也个个惊慌失措，眼见皇帝的身影，挤成堆地跪下磕头，全部失了方寸。
    “人在哪儿？”皇帝冷声问匆匆赶来的侍卫统领。
    “回皇上，在正南门，被侍卫们拦下了，一切听凭皇上旨意！”
    “去正南门！”
    唐小糖最庆幸的就是自己前世会骑马，用鞭子抽开一名侍卫，稳坐马上面如罗刹，冷冷道，“让开！”
    但百人小队，身披铠甲手执银画，铜墙铁壁一样将唐小糖箍在中间。那表情神态极为恭谨。
    有一人恭声道，“还请溟姑娘下马，不要为难奴才们！”
    唐小糖冷冷一笑，高声道，“你们只要别为难我，我自然不会为难你们！滚开！不然对你们不客气——”
    见人面不改色岿然不动，唐小糖一提缰绳，马扬四蹄，向着一人急速冲去，但那人竟如死的，一动不动。
    唐小糖气得脸色煞白，但也不能真的闹出人命，在堪堪撞到人时，及时调转马头。
    突然，眼睛一亮，在马上借力腾身而起，试图飞上七丈高的宫墙。
    人到半空，却被一股大力拿下。回头一看，竟是皇帝身边的侍卫帅哥。
    唐小糖又惊又怒，挣扎着道，“放开我！放开我……”
    “唐小糖，你闹够了没有？！”
    一声暴喝在耳边响起，唐小糖扬手反击的动作瞬间停下。
    人落在地上，缓缓转头看皇帝。
    皇帝脸色极为难看，看着她咬牙切齿。但扫过她左脸上那道浅浅的五指印时，又蓦地心软。
    唐小糖看见他，脸色白了白，仍是鼓足勇气大声道，“我要出宫！快放我出宫！……”
    听到这话，皇帝原先那丝疼惜也化为乌有，冷冷道，“把她押回灼华殿！”
    “不要，我不回去！”唐小糖大嚷着挣开上前的侍卫，撒腿就跑。
    赫连小心翼翼看着皇帝脸色，等他示下。谁知那向来温煦的面上闪过一丝震怒之后，竟飞身亲自去抓。
    所有人震惊之余，纷纷避开。
    “不要过来~~~不要过来~~~”唐小糖见皇帝的魔掌越来越近，使尽力气拼命往前跑。
    但她只顾着不住回头看，前面又宫墙重重，不察之下，竟直直往一道墙上撞去。
    唐小糖醒神时已经止不住，只来得及闭上眼受死，谁知却撞进一具温热的胸膛。
    唐小糖被撞得眼冒金星，人还迷迷糊糊的，伸手摸了摸（色性不改），才抬头看见皇帝的脸。正要再逃，却被皇帝一转身按在宫墙与自己身躯中间，连动根手指都困难。
    “你你你……你别乱来哦……我我我……我是女的哦……”
    两人贴在一起，脸与脸的距离极近，连呼吸也带着暧昧的急促。唐小糖紧张得四肢紧绷。
    所有围观的人群自觉地低头垂手。
    皇帝看她黑珍珠一样的眼珠四处乱转，连长而浓密的睫毛都在不安地颤动，眼下拖起一小片暗影，映在洁白莹透的肌肤上，像蝴蝶翅膀轻轻扇动……
    不由缓缓凑过去……
    接下来发生什么，围观众人不知道。
    唐小糖本人也不知道，因为她已经懵了……
    “还疼麽？”
    那美丽的手指抚在她面颊上，很轻很柔，宛如蜻蜓点水，像轻风拂开白纱……
    唐小糖愣愣地回过神，发现人已不知何时回到灼华殿。看着面前柔情似水的皇帝，与刚才那个暴怒的人简直判若两人。
    不自觉顺着他的目光也抚上自己的脸，想起他竟然打自己，还说那么多指责自己的话，不由撇了撇嘴角，似乎想哭，最后吸了吸鼻子，却硬是咽下去。
    皇帝揽她入怀，柔声道，“以后再也不要说出宫的话，小糖不是答应我陪在我身边麽？”
    唐小糖见他柔和，不由说出心里话，“我出宫后也可以来看你的。”
    皇帝的脸再次晴转阴，道，“你就那么想出宫？”
    唐小糖也淡下来，道，“我不想跟别人共享一个男人，也无法坐视你与别的女人卿卿我我，我如果真心对你，就无法不在意，我没有那么大度。我心中真正的爱是一生一世一双人，如果你也真心对我，你能为我做到这些麽？”
    看到他震惊的模样，唐小糖依旧淡然，缓缓道，“很显然，你不能，你们这个地方的大多数人都不能。既然你也不能为我做什么，又为什么要求我？我从来是一个斤斤计较的人，而且也是个小心眼的人，你觉得我们可以长久在一起麽？即使我暂时答应与你在一起，你早晚也会厌弃，我也将沦落为一名普通妃子无疑……”
    唐小糖看他也不知是受伤还是失望的神色，不由叹息一声，伸手环在他腰上，闷闷地道，“你是一个好皇帝，天下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你，你不能使他们失望。你从小所受的教育也不容许你做出有违常规的事。我们不能……”
    “不，小糖……我……”眼底是痛楚挣扎后的坚定，“如果你肯给我时间，我一定……”
    听着皇帝慌乱的言语，唐小糖心脏骤缩，眼里也是一片湿意，但说出的话仍旧平静，甚至带着些决绝，一字一句道，“不能，即便你想要做，我也没有耐心等。我不属于这里，也不想在这里留下太多羁绊。我本如风，来去自由，又没心没肺，纵然我有一点点喜欢你，却并未喜欢到骨子里，我不值得你为我如此……”
    皇帝脸色有一瞬扭曲，忽而冷笑道，“这才是你要离开的真正原因吧？因为不喜欢，所以想要离开，想过你无拘无束的生活。我所能给的这些荣华富贵、身份地位你根本就瞧不起，可笑的是，我竟还像个傻瓜一样一无所知……”
    唐小糖想说不是的，可是她不就是要他这样想麽？
    既然要离开，何不决断？
    唐小糖狠狠心，道，“不错，虽然你是皇帝，可并非全天下的女人都会喜欢你……”
    皇帝愣愣看着她，忽然大步而去。
    那样的背影，或许唐小糖会铭记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