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二十一章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359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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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需言语,仿佛蜻蜓点水,你淡淡的一瞥,在我心中留下一片涟漪,或许各自天涯,或许垂垂白发,无论世事如何变化,在我的梦枕里,你的眼光依旧如水,涟漪不散。
     一个梦,一个漫长的容易让人忘记的梦,自始至终,一片混乱,有泪、有血、有嘶喊、有面孔一一闪过,突然终结,又突然重演,循环上演可以让容易忘记的容易记起,让人分不清梦与现实。伴随着梦的结束,吴清慢慢醒来,头痛欲裂。眼前的一切再熟悉不过,简单的毫无坠饰,一桌、一椅、一柜,还有一张栖身的木床。
     “我……”只是想到这一个字,便已让他疲倦不堪,心中一团乱麻,不知接下来又会想起什么,这一觉仿佛睡了千年之久,在一片混沌中苏醒,难辨日月。此时,却听门外有声音传来。
     “这些天你去哪儿了?”
     “我下山去了。”
     “好端端的你下山做什么,要去召集散布的弟子,只要唐毅一人就足够,你又去做什么。天玄脉中有这么多事等着你去做,你不知道,吴清差点就命断黄泉,珊儿也因此变得疯疯癫癫地神志不清,至今都没有好转。你知不知道,你到底知不知道……”
     “什么!到底是怎么回事?”
     “呜呜呜!……你都不知道,你把我一个人留在这,我该怎么办,我能怎么办。”
     “是我的不是,让你受苦了,往后我就日夜在你身边,寸步不离。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吴清为了救一个素未谋面的女子而气绝身亡,这女子叫苏青寰。”
     屋内,躺在木床上的吴清听到这个名字,心中一颤,好像记起了什么。“原来她的名字叫苏青寰。”脑海中又浮现出第一眼见她时,那清秀中带着几分倔强的模样。
     “后来,贺长老赶到将他们救出。苏青寰知道用一双五彩幻尘便能使吴清起死回生。恰好,他们两人各有一条。苏青寰便将她的那条放到了吴清身上。然后,吴清活了过来,却变成另外一个人似的,凶煞无比,修行猛然暴涨,而且,除了玄火,他还突然使出了流青术、天水术、解丘术、焕石术。”
     “什么!怎么可能?你确定么?”
     “朱雀掌脉与贺长老联手都拿他没办法,两人最后还被吴清打伤。”
     这一句再次传入吴清耳中,宛如惊雷贯耳,愣在那里不知所措,心中更是乱上加乱,“我到底做了什么?”
     “他竟然连败朱雀掌脉与贺长老!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到后来,吴清竟连我也不认识,带着一身杀气向我冲来。我知道,连天玄脉最厉害的朱雀都败在他手下,我又能拿他怎么办。所以我干脆站在那里,不闪不避。”
     “什么!他……你竟然不躲。”
     “就在他手臂上缠着一条火龙,快要冲到我面前时,苏青寰倏然挺身挡在我面前,将我推到了一边。吴清送出的拳头穿过她的胸膛,手臂上的火龙立即缠到苏青寰身上,火光一爆,便只剩一片灰烬。而后,吴清站在原地一声不出,寸步不移。我刚想起身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吴清却像是突然脱力似的,软软的跌倒在地,一动也不动。我们几人这才将他抬回屋子。这都已经躺了三天三夜,也不知醒了没有。”
     听至此,吴清已经面如死灰,“什么!我到底做了什么,我打伤了朱雀掌脉跟贺长老,还杀了苏青寰。我怎么可能杀她……”
     他觉得浑身酸痛无力,颤巍巍的起身下床,走到门前。此刻,门却突然打开。四目相对,吴清低下头来,不知该说什么。
     “吴清,你醒了。”刘溪敏像往常一样,言语中透着融融暖意。说着,便走上前来待欲搀扶吴清。
     吴清却转身一抬手,避了开刘溪敏。
     “怎么了,吴清?”刘溪敏问道,“你身体虚弱,本该躺在床上休息。”
     扑通一声,吴清跪了下去,“娘,孩儿不孝,孩儿不孝。”
     刘溪敏俯下身来,将吴清揽在怀中,双手抚摸着他微微蓬乱的头发。“娘不怪你。”
     “那不是我,我真的不知道。我觉得像是做了一个漫长的噩梦,醒来就躺在床上。”
     “娘真的不怪你,知道那不是你。我家吴清从小见不得别人流泪,又怎么会忍心见得别人流血。快起来吧,地上凉。”
     “可,我打伤掌脉朱雀跟贺长老,还,亲手杀了苏青寰,是么?”
     刘溪敏沉默不语,抬头向吴承炎使眼色,让他说点什么。
     吴承炎会意,清了清嗓子,道:“没错。”
     刘溪敏一听便急了,“你,你不要乱说。”
     “爹娘,你们也别瞒我,我方才在屋里听到了。我只是想听你亲口再说一遍,这是不是真的?”
     没有声音,四周一片寂静。刘溪敏与吴承炎都默不作声。吴清仿佛又回到了梦里,当自己推开门的时候,整个世界都变了。
     “吴清!……”
     吴清挣开刘溪敏的双臂,嘶喊着跑了出去。刘溪敏想要起身去追,却被吴承炎抬手拦住。
     “随他吧。”吴承炎道。只听嘶喊声越来越远,在天空中渐渐淡薄消失。
     枝叶、树干都在匆匆倒退,唯有呼呼的风声始终徘徊在耳廓,所有的声音都已消失,吴清发疯一样的跑着,漫无目的地跑着,这个时候,只有极度的疲倦才能让人停止回想,只有将淤积的情感通过一次次嘶喊爆发出来,才能换来一点点平静。眼前的场景在不停的转换,脚下深深浅浅,磕磕绊绊,即使狠狠的摔倒几次也没有关系,反正这是一个杀过人的身体,一个杀了自己心爱的人的身体,留着它只会伤害更多人,让自己醒来后徒增数不清的内疚自责。吴清嘶喊到喉头已经沙哑,再发不出声来,身上腥红斑斑,衣衫褴褛,不知道已经穿过多少密林茂丛,被多少荆棘划伤,被多少藤蔓绊倒,压在碎石上血肉模糊,依旧爬起身来,漫无目的地往前跑着。
     终于,吴清全身酸软无力,倒在地上,粗气不断。这一停,巨大的倦意如洪水猛兽般汹涌着席卷而来,遽然将他整个人吞没,瘫躺在那里一动也不动,唯有胸潮起伏可以让人看得出他尚且活着。吴清仰身,看着如洗的碧空,脑袋里什么也没想起,空荡荡的,像是被放干水的池塘,心底赤裸裸的暴露在晴空下,慢慢龟裂。看着看着,眼神涣散,似乎已经被放逐到无垠的天空里,在那里消失,再不回来……
     “这么久,吴清怎么还不回来。”刘溪敏焦急道。
     “他若是还想回来,肯定会回来。”吴承炎淡淡道。
     “当初我要跟去,你不让,现在都已经一天不见他人,他能去哪儿。吴清可是从小就没离开过天玄脉,这天清山其他地方常有猛兽出没,万一……”
     “这万一猛兽倒霉碰上了吴清,它化成灰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人给杀死的。”
     “你怎么能这么说?”
     “掌脉朱雀都被他打伤,天下还有谁能伤得了他?他已经不再是以前那个懵懵懂懂的小孩子。发生这么大的事,就算我们想帮他、安慰他,他也不一定会接受,说不定反而会觉得我们是在施舍、束缚他。是时候,该让他一个人去面对自己种下的因果。我们能做的,就是一直在这儿,给他留一盏夜灯、留一道门,让他始终有个归宿,这就足够了。其它的,就让他自己去经历去体会。”
     “可是,吴清的身世……”
     “你还没到告诉他?”
     “本想他在思过斋修行满一个月后,再说,可谁也没想到会突然发生这样的事。”
     “唉!事已至此,那就听天由命顺其自然吧。珊儿怎么样了?”
     “还是那样疯疯癫癫的神志不清。跟她说吴清已经活过来了,她直摇头说不信,接着又说自己要想办法救吴清。真是……”
     “唉!罢了罢了……”吴承炎看着如水月色,心中却无论如何也平静不小来。
     时间在哀痛的心绪中总会一步一停、频频回头,让人溺在其中无法自拔。吴清缓缓醒来,所有的事实如同天降,一下子又砸在眼前,死死地与思绪咬在一起,怎么甩都甩不掉。
     他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来,发现周围一片陌生,山雾寒凉,时聚时散,从脚下、身边、发间无声飘拂而过。一阵风吹来,周围迷雾散尽,在吴清前方,竟是一处悬崖。吴清自己也不知为何在神智错乱中跑上山顶。
     “这是哪?”疑虑在吴清脑海中只是一闪,便消失得无影无踪,转而被其它事情代替。
     “她死了,她逃过洞穴那一难,却被我杀死。这是为什么,我到底是怎么了?”自责如同空气,充斥在吴清心中,挥之不去,“我不是已经死在洞穴,为什么又活过来。”他突然又想起在房间听到的对话,“是五彩幻尘,那究竟是什么东西?竟可以让人起死回生?娘说我跟苏青寰原本各有一条,是苏青寰将她那条给我,才得以让我活命。可是,我怎么会有五彩幻尘?”
     零星的线索让事情理不出头绪,吴清冥思苦想一阵,眼神一亮,有两件事在脑海中浮现出来。
     那天离开小院时,去树下清理血迹,不但血迹消失,还有一条虫子钻进体内,往胸口爬去,然后便晕厥过去,原本以为这只是个梦,难道发生的这一切都是真的!
     吴清立马解开磨得破烂的衣衫,惊奇的发现,有两条虫,身负五彩,首尾相连赫然显现在腹上。
     还有一件事,便是,那晚在思过斋,做的两个梦,第二个梦中,自己被一只五彩虫子所困,五彩之中,疯癫不由自己,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这虫子便是罪魁祸首!会让自己狂躁无度、野性泛滥、理智尽失的五彩幻尘!”只是这么想着,吴清脊梁便冒出一阵冷汗,双手不断拍打这伏在肚子上的五彩幻尘,“你这祸根,害我打伤本脉中人,还假借我的手杀死了苏青寰。当初在山顶时,就是你这恶虫让她变得凶神恶煞,若不是你,她也不会死。若不是你,我不会变成如今这般落魄,我还在天玄脉过我平常的日子。你这害人的东西,为什么要在我身上,为什么你造下的孽要让我来受。我不会让你的阴谋得逞,绝不会成为你作恶的傀儡。你既然不能时刻占据我的神智,我就能让你永远不再占据。”
     想到这里,吴清向着悬崖,投身走进夜雾中,白色山雾一层层在他身后聚拢,仿佛一层层关上的门,无法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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