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彼年不相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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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也不曾遇见结尾,在繁华的初始,玉兰花开成一树,惊艳得不像话。
如若不是局中人,每一次相逢与离别,相异不甚。唯有当局者,一颦一笑,一哀一叹,一时一瞬,刻骨铭心。如同蜿蜒在掌心的纹路,任凭时光的洪水冲洗,不磨不灭。
天际,血色的云层层叠叠,触目惊心。一缕金黄的光芒破云而出,好似将天空划破。偶尔一两只南雁飞过,嘶鸣声在旷远的天幕里声声回响。在湛蓝的背景幕墙下,听不见战马嘶嚎,听不见仰天长啸,听不见军鼓震天,时空好似凝滞一般的静谧。
在夕阳里,那座曾经属于那个男人的城寞然伫立。
天地邈远,以这座城为中心的眼界望开去,山川悠悠、柳绿桃红,唯独这城,空成一片亘古的寂寞。似有飘渺的奏乐在浩大的时空里哭诉,路人驻步,潸然泪下,这天地间所有的爱恨情仇都顷刻远去,曾经叱咤疆场的战马已然老去在时光的朵朵尘埃里。
天色渐晚,虽入夏,抬头却不见满天的星星,视线变得遥远,在思绪里无垠的蔓延。
“啪!”女人狠狠地拍了桌子以示不满,“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陷在自己思索中的男人显然被吓一大跳,回过神,缓缓地笑着说道:“我不能答应。”满脸的笑意和随意的口气,仍叫这句拒绝充满了斩钉截铁的坚决性。对面的人咬住了嘴唇,嘴角微不可见的向上扬:“我回来后,就和你结婚。”字字决绝。
一阵沉默。
“好。”男人的语气里竟有了些许无可奈何,“一言为定。”
这是基地最隐蔽的操作间,巨大的顶灯发出刺眼的强光,将这间没有窗户的房子照的彻亮,机器在房间的正中间,占了整个空间的一半,叫人觉得压抑。
“科技院虽然对外宣称已经能成功实现空间的跳跃,但是…”男人顿了顿,“那些科学家,都没有做过亲身的尝试。因为…”看到眼前的女人紧紧地盯住自己,男人不禁笑了:“你认真的样子总是这么美。”“因为什么?”女人追问。
“因为,虽然能成功,但是概率极低。而一旦不成功,将很难再转入特定的这个空间。所以,没有人敢于尝试。”
“哦?那么说,我能算创造历史了?”女人露出甜甜的微笑,眼神里却分明是不屑。“梓一,你一定要去吗?”男人靠近,边问边想将眼前的女人拉进怀中,却不料对方一个转身躲过应该很温暖的怀抱,笑的更放肆:“我这么多年的研究,不能就这样毁了。”
“你明白的,我不能输。”
决不能认输。
在她的第一次论文论述大会上,竟然不顾情意的将她的心血贬低的一文不值。当着来自世界各地的学术权威的面,义正言辞地说:“我可以毫不夸张的说,这样的错误,甚至一名小学生都不会犯,可是一位为自己召开论述会的博士,竟然在凿凿的证据面前死不悔过,请问在座各位还有继续听下去的必要吗?”
她站在讲台上,第一次感到惶恐,甚至不是为论文中的那个纰漏,唯为台下骄傲的打量着自己的男人,他的脸上一种不可战胜的蔑视。她沉住心,一字一句的说:“这段历史的确在史书中不曾记载,既然没有记载,那么我的判断,虽然不能说对,但至少不错。但是…”她顿了顿,脸朝向他笑道:“但是,我以我的学术生涯为担保,我,萧梓一,一定会在合适的时间给大家一个毋庸置疑的答案,以证明我在今天的论述完全是正确的,而不能被怀疑。”
台下掌声混杂着唏嘘声。
她鞠了一躬,向后台走去,却听见那个男人轻笑一声。心弦骤然一紧,那笑声照理应轻不可闻,却又是怎么穿越嘈杂的人海,抵达耳畔的?
好像所有的意外都成了意外。
时光静寂,仍记得那年开满山坡的野菊花,躺在花丛里,一睁开眼是整个碧蓝的天空。这座小镇的上空从来没有飞机经过,只有一种花白色的鸟,鸣叫着划开云层,由远及近、再由近及远,与人说过的那种鸟儿极相像——除了死亡的时刻,从不着落。
在18岁之前的记忆被自己逼迫着尝试去清除,除了关于野菊花山坡的这则片段。而之外的日子,窘迫、不堪、卑微,好像蜷缩在时间的角落里,眼神战战兢兢,双手不知何处安放。一整大段濒临难以为继的生命,在爸爸与妈妈的吵闹厮打声中飘零欲坠。
一次又一次、因为一点小小的微不足道的事由,而引发的喋喋不休的争论里,她不再哭喊、不再用脏脏的手去擦脸颊上的泪珠。不再抱着洋娃娃躲进充斥着霉味的衣橱,她开始埋头看着书,甚至不抬眼,嘴里逐字逐句的念着书本上密麻的字,愈来愈大声、愈来愈强烈的声调,竟是青葱年岁对生命最不堪的反驳。垂下的眼睑,堵在嘴边的心事,好像陈年的伤口那样腐烂。
如此短暂而惊艳,就如,你的人生。强烈的光束照耀,在陷入无尽的混沌前,脑海中一直挥之不去的竟然是这句话。像随意拼凑而成,更像蓄谋已久。
“从你苏醒过来的那个黄昏起算,时隔24小时,时空将再次交替。不管你在这24小时内究竟做了哪些事,我唯一需要你向我保证的是,在24小时后,你必须回到原地,只要在特定的时间、特定的地点,我才更有把握将你带回来。
萧梓一,你向我保证,你会回来的。”
男人的声音越来越弱,直至与眼前的强光一同陷入没有尽头的黑暗中。最后一瞥,是男人嘴边苦涩的笑意:“你一向说到做到的…”声音里满是悲哀的祈求。
门外突降夏天的雷阵雨,耀眼夺目的闪电划破夜空,豆大的雨点袭向大地,义无反顾,那种毅然决然像透了那个人的眼神。他在等的那个人,与她初遇在图书馆,与他争一本文集。当那个人是正确的人,连问候都显得多余了,所有的爱情故事没有续集,如果当时不爱了,那就不要勉强自己再去爱了吧。
灵魂离开了自己的躯体多久?陷入的无知觉状态像很久,更像一个刹那。
当确认自己的双脚踏实的踩在大地上,梓一缓缓地睁开眼,一缕黄昏的金色光芒直射进眼眸,将眼神中的明亮和欣喜显露无疑。所处的位置看似是一座花园,园正中栽着青竹,小径旁是开得正艳的月季,花瓣饱满,在夕阳中鲜妍得竟有丝丝苍凉。朴素的园子,倒也打理的干干净净,红绿相衬的大方而恰到好处,不媚俗也不落俗。举步想往探路出园,突闻得一尖细的声音道;“爷,这边请。”梓一一惊,躲进身后的墙角,屏住呼吸,虽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见识千年前的人物,但绝不能以暴露自己为代价。
“见着哥哥时可要好好地问问他,怎么这亲王府这么不成规矩,奴才见到主子不拜礼,反而躲起来,真是天大的笑话。”说话的声音很是动听,竟也听不出着实的愠意,但听到的人心头一紧,下意识的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恰与迎上来的眼神相遇,竟都相互惊讶了一番,一股隐约的笑意不约而同的浮上眼眸。
梓一疾步而出,冲园中背着手站立的人施礼:“见过太子,太子吉祥。”垂眸,以掩饰心中的狂喜,这位皇子与书中所画的样貌居然相差无几,按照这么说来,自己在这儿应该能依据书上的记叙认得很多人才对,譬如眼前这位一眼便认出的北朝玄旻帝之四子清伨,再加上这么多年对北朝历史的深究,从容应对自然不在话下。
“哦?既然认得,方才为何躲躲藏藏,怎不怕判你个伺机行刺罪。”口气中有了一丝不满。
“请太子恕罪。奴婢方才路过这园子,见满园花色,正想偷懒的取次花丛,不料爷也正经此处。亲王府规矩尚严,若奴婢被发现偷懒,定会重罚,奴婢无奈只得躲起来,惊扰了主子,请主子责罚。”一口气说完这么多话,梓一倒觉得唐突不已。
“哈哈。真是有趣呢。嘴上说着该罚,口气里倒一副理直气壮。”边说着边走近,“抬起头来!”
明显能够感受到一道灼热的目光迎上前,梓一犹豫着,虽然对自己的外貌从来都信心满满,可此刻过多的暴露只会增添困阻——在之前的那个世界,值得留恋的人毕竟还是有的,所以从答应他的求婚起,就下定决心要回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