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段锦  第1章 秦时紫烟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227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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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滴答——滴答——”
    她歪着脑袋,听见远方有什么液体淌下,四周一片寂静,天空中隐隐绰绰拉开一道道血红的伤口,哀红的云翻卷过边来。似乎下起了雨,空濛的雾掩盖了远行的人们。可她总觉得有点不对头。一切都是诡异的静默,唯有滴答滴答的声音,近了,愈来愈近了,却不是雨声。仿佛是回荡在她脑海间,充斥着整个耳膜。
    一场无声的雨。
    这是什么地方。她想问,微眨了眨紫色双瞳却未问出声,有个脆生生的声音却又抢先回答:“这里是扬州喔。我是……紫奎。”她轻轻撇过头,身边不知何时蹲着个紫发的女孩,肤色介于苍白与透明之间,像是自言自语般,眼神深深凝固在远处,飘忽不定。忽的,却乐呵呵地笑了。女孩的额上似乎有淡淡的灵力凝聚。
    “紫奎,你在哪儿?该回家了。”
    她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草丛深处传来。举着碧落色伞的少女扒开杂草,见到发怔的女孩时眸子赫然一亮,提着粗布裙连忙小跑过来,还边嘀咕道:“你呀你呀,还不老实呢,又在幻想点什么。刚刚来时还听到你在自言自语。为了你这奇怪的臭丫头,我们已经搬了好几次家。在这样下去,可就真没办法了!”
    虽然是不满的骂声,可她脸上却满是对女孩的疼爱与怜惜。
    少女用有点粗糙的手牵起女孩。
    一步一步,在这个浮沉的土地上留下小小的、浅浅的脚印。
    原来是,十年前的扬州啊。
    她恍然明白,看着那个漂亮得不似人的女娃娃,小手圈在爱笑爱说的少女手中,两人紧紧依偎着,渐渐远去。掌间有温热的触感。缓缓张开,入目的是一片湿润的血迹。木讷地仰起头,却愕然发现原来落下的不再是雨,而是颜色不纯的、透出丝丝寒气的——殷红血水。如曼珠沙华般盛开在天际的尽头。
    ————————秦时明月————————
    她是阴阳家的少司命。
    阴阳家的人本来就性格多为古怪。她亦然。
    她总是坐在高高的石阶上,膝上放一本书,风拂过她漠然的眉梢时似乎有淡淡的咸味,像是泪,又像是血的味道。身边灰色灵体来来往往穿透她身体而去。有很多时候,她都是独自一个人,黯然的灯在她背后拖下长长的一片哀伤。她慢慢撇过头,看到那抹黑影时不禁愣了会儿,讷讷了半响,才终于记起,她原来是活着的,一直活着。
    十年了,只有她还形同傀儡般地活在世上。
    和太多太多亡灵打过交道,连她自己也开始怀疑,她是不是也为其中一员。只是浑然不知而已。她不喜欢公孙家。可她喜欢其中的一句话,“人从一出生开始就在走向死亡。每浑浑噩噩地过一天,便离死亡更近一步。”
    很正确,不是么?
    “叮铃铃——叮铃——”
    诡异的声音突然莫名其妙地回响在空荡的大厅内。清晨,这个时间为阴阳术修炼的最佳时刻,应该是没有人会呆在大厅的。她心下一动,顺着声音的来源小心翼翼地寻去,有阴冷的风在她耳畔低语。
    黑暗的拱形室内,只依稀亮着几盏微弱的灯。
    近了,才发现不过是个贪玩的孩子在跳着奇怪的舞,每一步都是恰当好处。那是个与她年龄相仿的女孩,一袭大摆红裙,手腕上裹着叮叮脆响的铃铛。她高高束起的缎子般纤细的长发随着她的舞动而四溢,有种说不出的娇艳。
    见有人到来,女孩停下舞蹈,眨巴着清澈却又深不见底的眼睛看着她。
    她也看着她。
    忽然,女孩冲她笑了笑,“你是阴阳家的人么?”
    她轻轻点点头。
    “你跟那些人可真不一样啊!”像是喃喃自语般,女孩歪着头说道,本还想高兴地要继续说下去,耳朵却灵敏地一动,像是听到了什么飞快地躲闪到石柱后。
    她将跟随女孩身影的目光收回。然后,便见到了那个穿着严谨蓝衣的少年,他戴着嵌有神秘紫宝石的金冠,阴戾的深蓝眸子,左眼周围蔓延着古怪的纹路,一如他捉摸不透的性格,让人宛如身至阴冷的雪窟。他正在缓缓向她走来,与眼瞳同色的袍子在风中翻飞。
    他依旧像往常那样熟视无睹地从她身前走过。只是这次,却难得地顿了顿,“少司命,刚刚……是否有人在这?”
    她知道,他也听到了铃铛欢快的乐章。余光轻轻瞧了瞧那藏得不牢而露出红色衣角的地方,她不急不缓地倚在黑墙上,将女孩隐隐约约的身影挡住,然后慢慢晃起脑袋。
    “没有么?”耐着性子,蓝衣少年继续追问道。
    可她却只是摇摇头,依旧不作答。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要去帮那个女孩。
    想是问不出什么来,少年与她继续谈话,但眼角却在四处搜索。见他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她的眸子瞬间暗了下来。没发现任何可疑后,少年很快便匆匆离去,似乎很厌恶与她在一起,他连多一秒钟的真心注视都没有。
    他要去哪儿?
    是去找那个叫做高月的女孩么?
    待脚步声轻慢直到消失后,女孩从石柱后一闪身来到她面前,像是放连环炮一样嚷道:
    “啦啦啦,幸亏我的躲藏技术高超,要不然差点就被发现了。听哥哥说阴阳家的人对闯入者一向心狠手辣,我还真是幸运啊……”她听着女孩叠叠不休地抱怨,眼睛像蝴蝶般扑闪扑闪,居然毫无心机地将自己的身份说了出来。看起来,应该是某个大家族未出过远门的大小姐吧!
    忽然间,她有点理解自己的行为了。也许……是因为这双眼睛吧,真的很像,初春苏醒的泉水般澈透,那么的干净而不染尘埃。
    她晃神间仿佛看见,十年前的自己的影子,明明完全不一样的气质,却在这一刻完美地重合。
    “……那个男孩讨厌死了。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讨厌讨厌!说实话,我倒是觉得你最好了!你可是我在阴阳家的第一个朋友喔!”
    朋友?!!!
    朋友。
    面上似乎没有任何变化,可听到这话时,她的心猛地一颤。
    她有多久,没有被别人赋予这个温暖的名字了。好像从第一次踏进阴阳家这座冰冷的坟墓开始,她便总是孤身一人,残酷地坐着,孤独地、寂寞地,冲着没有丝毫活气的墙壁发呆。
    说了很半天的闲话,女孩像是想到了什么,惊喜地叫道,“对了。我叫铃铛。很高兴见到你。”她友好地伸出白皙的小手来,像一截水嫩的莲藕,被平静的湖水染得冰凉,握上去没有丝毫温度。连见惯尸体的她也不禁打了寒颤,却固执地不肯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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