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泉……碧落……  第五章 酒醉   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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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之一生,会遭遇很多事,又有很多事,你做了,便会有人恨你,可那许多事,往往若弦上箭,不得不做。
    就若我扶端良王辅政之事,违心而举,可毕竟是做了,而后换来凌霜更多的恨意。
    凌霜前来时,秦公公正向我说起锦若,我听着失足落井的解释,目光凝聚在桌上的邻国进贡的比目璜上,那玉佩我曾欲赐予她,可她终究是未得了这个赏。
    “哥……”凌霜风疾火燎地直冲书房,新来的宫女于凌霜踏入房门的那个瞬间跪倒,低垂了眉眼:“皇上饶命,奴婢未能阻拦公主……”
    “下去吧!”我挥了挥手,起身,可我刚刚站定在凌霜面前,“啪”一声清脆,一个巴掌打在了我的面庞上。退下的宫女于秦公公却是一个激灵,随即匆匆退下,毕竟看到帝王的丑事担着的便是风险。
    可我不觉丢脸,更不觉疼痛,我带着宠溺的笑,看着凌霜望向我的目光深邃间带着怨恨,想为她梳理鬓发的手停止于半空。
    “你知不知道,父皇的死于梅临江有着脱不了的干系?”凌霜直视我的眼,问我。
    我却不敢再去看她了,背手而立,不做回答。梅林江的野心,于十多年前,于我出生之时便已昭显,若非如此,此刻的我,何须站立于金銮高殿,傲视群臣?他逼迫父皇,一次次,让父皇心力交瘁间怅然病倒。可是凌霜你可知道,梅临江害死了父皇,可他更毁去我的一生,只是我不能若你那般,喜怒皆现,即便万般不愿,我也只能微笑着唤他皇叔,让他辅政?我心中的苦,心中的痛,凌霜你不会懂,可这苦这痛,我也不能告诉与你,即便打碎了牙齿,我能做的,也只是和着血吞下去。
    “哥,梅临江图谋不轨,罪当处死,你现在就处决了他,好不好?我求求你,皇上!”凌霜的话忽而软了下去。
    可他一声“皇上”刺痛了我的心,我复转身,凝望眼前早已出落得亭亭玉立的凝霜,她纤弱身姿柔和眉眼像极了母后,更像寒冬里的水仙,雅然清淡,如此的她,我怎忍心告诉她金光碧耀下遮掩的丑陋?
    我像哄骗小孩般轻轻道:“凌霜你先回去好不好,皇哥定会处理好这件事的!”
    “真的?”她泪眼婆娑间带着急切,询问。
    我点她的鼻,挤出苍白的笑:“哥什么时候骗过你呢?”
    她的嘴角终于略略上扬,哪怕脸颊泪痕未干,可那笑意终是单薄,她临走前拉着我的衣袖而言:“父皇身子一向硬朗,怎么会突然病得这般厉害……底下宫人皆传,是梅……”
    可凌霜的话未及说完,我猛然放开她的手,咬牙抿嘴间扬起手,随即一个巴掌便生生打在了她的面庞之上,留下通红的掌印,我心疼,但说出口的却是另番话:“底下宫人之话能胡乱相信,你生为公主……”
    “双福公主怎么惹皇上生那么大的气呦!”端良王梅临江眯起眼,双手拢在袖中,无施任何君臣之礼,悠悠进屋,悠悠话道。
    我看着凌霜捂着面庞于我仇视的目光下离去,能做的却只是向梅临江陪着笑脸道:“凌霜真是越大越不懂事了,对了,叔父今个来可有什么事?”
    “也倒没什么事,就是想着皇上年纪大了,也该选妃纳后了!这不,便来同皇上商量商量!”端良王说得漫不经心,可于我心头却是一震。
    我是女子,我怎可选妃纳后?我推脱道:“傲雪年纪尚轻,这事还是往后再说吧!”
    我的话落,梅临江起身,望向我的双眸凛冽若刀,瞧得我发怵,可是我不能退缩,唯有硬着头皮迎上,坚定目光。于是乎,梅临江哈哈大笑,捋着他那半长的花白胡子,朗声道:“那便日后再说吧,老臣先行告退!”
    我恭敬送去端良王,瘫倒在龙椅上冷汗直冒。
    待得缓过心神我再去寻凌霜,得到的却是她搬去思过园的消息,底下的宫女哆嗦着双手奉上纸笺,写的不过一字——绝。
    凌霜的字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我接过的瞬间,浑身似乎被抽空了气力,于是那纸笺若雪片晃晃悠悠落至地,满屋宫人齐跪,可我连说“起”的力气皆无,便那样站立于他们之前,默默看着她们任光阴蹉跎跪了半晌。
    回到景和殿的时候,便看到白日的那个小宫女,躬身耐着性子为硕大的殿堂一盏盏点着灯,她一袭绿衣,微微屈着身子显得格外清瘦,唤出我心底对凌霜的一丝温暖。
    “你叫什么名字?”我站在她身后,问她。
    她被吓了大跳,慌忙转身,见着是我,便急急跪下,毕恭毕敬地答道:“奴婢碧涯参见皇上!”
    碧涯么?我细细瞧她,她的神色动作将她的慌张尽显,唯有那双透亮的眼眸,在长长的睫毛的微微轻眨下,遮住了所有深邃。
    我的目光最后凝视于她手上攥着的蜡烛,那般情形,却能将蜡烛拿得如此沉稳不流一滴烛花,果真是慌张得紧!
    先是父皇,而后是我,梅临江,我已仁至义尽,可你却这番苦苦相逼,何苦呢?
    我装作不知,只道:“起身吧!”
    她有条不紊地起身,又垂首道:“奴婢为皇上传膳!”
    点灯传膳……这些活以往皆是锦若来做……我心念一动,吩咐道:“拿几壶好酒来!”
    我素滴酒不沾,可那夜,白芷玉杯中的梨花佳酿在烛火的映衬下显出琥珀色的光泽,迷离了我的眼,我仰脖一一饮尽,却辨不出任何的滋味。
    不是说酒是甜的?不是说酒是辣的?不是说酒是苦的?我一杯接连一杯,只听碧涯软糯的声音劝道:“陛下,您醉了,不能再喝了!”
    我挡开她扶我的手,指着她憨憨地笑:“谁说朕醉了?我没醉!没有!”
    可是,如若我没醉,我为何能看见父皇?看见他衰弱的模样喊出的声声,尽是我的名字?
    可是,如若我没醉,我为何能看见母后?看见她手执念珠念佛,转瞬,垂下两行清泪?
    可是,如若我没醉,我为何能看到凌霜?看见她捂着被我打红的面颊,目光之中生生写着恨?
    ……
    我想,我是醉了,要不然我也不会抱着碧涯一会嗤嗤而笑一会泪流满面,要不然我也不会抱着她将心中所有愁苦诉说。
    我说:“我不是皇上,不该是皇上,我是女子,与你,与凌霜一样,我喜欢秋千索斑斓蝶,喜欢琴瑟齐奏,书画双绝……我不喜欢练武,不喜欢史书,不喜欢政事……可是,我说我不是皇上,父皇眉头便会皱起来了;嬷嬷说我不是皇上,嬷嬷便死了;锦若说我不是皇上,锦若便也死了……我不想做皇上,可我只能做皇上?你懂吗?”
    我感觉到碧涯抱着我的手微微有些颤抖,晕沉之间,我瞧见她咬紧的双唇和幽幽的目光,我慵懒一笑,摇头,所有一切,她都不会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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