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拾玖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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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当日出的第一缕晨光透过青绿的竹棱零星的撒在我的榻上,我隐约听到竹楼下传来抚琴的声音,睁开睡得朦胧的眼睛。昨晚回来后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服了些子慕给的昙花蜜后才勉强入睡,如今是越发睡得浅了,稍微一些动静便醒。披衣起身移步至窗边,挑开挂在窗上的珠帘,清晨特有的空气扑面而来,竟有一丝宛若在谷中的错觉。
记得那时我常拖着云姚早起陪我去林中散布,她嘴中抱怨我扰人清梦,却还是日日陪我,摸着脖上挂着的吊坠,如今她过得可好。忽然停止的琴声打断了我的沉思,我朝竹楼下望去,看见即墨盘腿坐在一席方石上,石头上随意铺着一张白裘垫子,而他也只简单着了一件月白单衣,此时他正抬头看着我,隔着太远我看不清他的神情,但却能感觉到与平常有些许不同,我遥遥的朝他行了一礼后准备退回房中,他却抬手拍了拍身边的空位示意我下来。
我从架上取了件白缎面披风随意披上就下了楼,缓步走到离即墨三步外向他行了一礼,他挥了挥手让我过去,我踱步走到石头边站定低头道“扫了陛下雅兴,还望陛下恕罪。”
即墨轻笑起来“无妨,想来该是我扰人清梦才是。菡珞小姐刚可是想到什么往事了?”说罢把古琴小心的放进身边的琴匣中后站起身来看向我。
我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他,只是笑着摇了摇头“无他,只是想起年幼时也常在清晨时分于林中散布,如今却越发懒散了。”
即墨听我说完满脸笑意“小姐竟也爱这清晨时分,不如今日就由寡人陪同小姐同游这初晨的凤岭山。”说完俯身把我随意搭在身上的披风系好,为我把风帽带上拉着我就朝凤岭山上走去。
初晨的山中白雾皑皑,行走其间宛若仙境,林中偶尔传来的鸟鸣声也让人觉得轻灵愉悦。昨日坐在马车中只觉得这凤岭山巍峨高耸,今日行至其中才发现此山竟也秀丽婉约灵气逼人。即墨像是很高兴,一路上嘴角边都挂着淡淡的笑,竟然没了平时常见的那种嘲讽。拾级而上,满目皆是林中美景,如此自然之态我究竟多久没见了。
忽然在山边又看到了昨日马车中看到的那种白色花朵,只是不同于昨日所见,今日的花竟然白中带一丝血红。即墨发现我渐慢下的脚步,也停了下来,顺着我的目光看向那朵花,看完后了然一笑,拍了拍我的额头说道“怎么,没见过此花吗?”
我摇了摇头“我自幼无父无母,师傅说是从林中发现病的快死掉的我带回了山中,自此之后我就跟随师傅在山中习舞,直到三个月前师傅说已经没什么可以教我的了,我才第一次离谷。”我按照子慕交待我的身世背景说完看向即墨,他神色莫测的看了我一眼。
我正在担心是不是被他看出了什么,他转过头去看向那花“此花名凤殒”,看到我一脸诧异他接着说道“你定是奇怪如此美丽的花为何会有这样一个名字,相传这里曾经隐居着一对神仙眷侣,他们青梅竹马自幼便在一起习琴理乐,所有人眼中他们都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也许是世间事都无绝对,他们最后终究未能在一起。那名女子在中元节那日嫁给了他人,却死在了五彩鸾车中,男子则带着满身伤痛远走天涯,有人说这种花就是那时忽然开满整座凤岭山的,每年的中元节这种花会由白变为红,当整朵花都成了赤色后就会凋零,所以后人取了那女子名中的一字,将此花命名。”
为何即墨说的这个故事跟延陵告诉我关于凤首琵琶和箜篌由来的那个故事如此相似,难道即墨口中的那对眷侣就是延陵的师傅?即墨看我一直未说话只是盯着那朵花,颇为无奈的摇了摇头,他松开我的手向山边走去。我好奇的看着他,只见他走到山边险险站在一块突起的山石上去俯身去摘那朵崖边的凤殒,我完全没想到他居然会为了一朵花做出如此危险的举动。
我只觉那块撑着即墨的山石随时都会滑落下去,情急之下竟也忘了身份冲他喊道“快别摘了,太危险了。那山石太不牢靠了,小心出事。”话还未说完便听见山石发出噗噗滑落的声音,看见原本站在山石上的即墨踉跄了一下,顾不得其他我竟冲了过去,却忘记了我的力气实在不足以能抓住一位男子。被他带着往下落了几尺后,即墨伸手抓住了一侧崖边的荆棘稳住的身子,心有余悸的看向即墨,却无意中捕捉到他眼中一闪而逝的惊讶,不过很快被愉悦给取代,他竟然还有心情笑。
我没好气的说,“快点想办法啊,难不成你想就这么悬在半山腰。”说完后才发现我居然没用尊称。
他却无所谓的笑笑,“今日有美人在侧相伴,看得如此美景,再加上美人舍命相救的这份情意,确是不枉此行。”这人居然在这种时候还有心情开玩笑。
“若有下次菡珞一定记得不会如此贸然行事了,想必陛下即便没有菡珞也定能化险为夷,菡珞也毋须多此一举。”说完便扭头不再看他,只听见他大笑两声,一手拖着我的腰一手拉着崖边的藤蔓便踢石而上,看他如此轻松,武艺确是不凡。
回到山上,他把我扶到一边石阶旁坐下,我才感觉到双腿已软得迈不开了,他看我如此,讥讽的笑道“看你刚刚如此坚决的扑身过来,怎么如今回到山上却吓成这样。”
这人简直是太不知好歹了,救他一句谢谢没有却反换回这些嘲笑,我瞪着他气急说道“倘若让我有时间想,菡珞定不会做出如此傻事。”
即墨愣了一下,随即笑道“如今可是得了教训,以后做事可得量力而行,没有什么是比自己性命更重要的,只有留着你的命才有能力去要更多。”他把我从地上拉了起来,仔细看了我一眼,“身上可以何处受伤了?”
我俯身看了下自己,裙子已经被山崖的碎石给划破了一道口子,披风也早已不知掉落何处了,好在身上到未受伤,只是有些狼狈罢了。抬头正想告诉即墨我并无大碍,却看见他的月白色的袖口已然被鲜血染红,“陛下,你的手受伤了。”
我指了指他受伤的手,他却无所谓的说道“没事,一点小伤,下山后招御医包扎下好了。”
我皱眉看着那道伤口,应该是被尖利的山石割伤的,伤口从手踝处几乎延伸到手腕,血肉外翻分外狰狞,伤口中还能隐约看到夹杂着些许碎石沫。这应该是因为一手抱我一手却要控制住两人下落趋势而被突起山石所划伤的。
我拉住准备起身往山下走的即墨,从磨损的裙边撕下相对干净布条,又从发上去下一根束发的银簪,满头青丝瞬时倾泻下来,随意的拢在身后,冲他笑道“陛下若不想这只手十天半个月好不了,那还是坐下让菡珞先为陛下处理下吧。”也不等他答应,就拿起银簪为他挑出那些夹在血肉中的石沫,我能感觉我每挑出一块石子他的伤口就收紧一分,血肉中混入如此坚硬的石子本就很疼,如今要硬生生的从撕裂的伤口中挑出这些,这种痛楚可想而知,我只能对着他的伤口吹气来缓解他的疼痛,也不知道有没有用。感觉到慢慢放松下来的即墨,我加快了手中的速度。
拂掉眼前滑落的发丝,只隐约觉得发丝像是被什么固定住了不再遮住眼睛了,也没功夫细想继续挑着碎石。当最后一颗石子被挑了出来,用布条小心的包裹好伤口,我长吁一口气,抬头对即墨莞尔一笑,却见他正呆呆的看着我,手中绕着的竟是我的满头青丝,原来他用未受伤的手一直帮我抓着满头的发丝。我感激一笑,便抬手抽出绕在他掌中的青丝,有那么一瞬间,我能从他眼中模糊看见无意间流露出的一丝失落,正当我准备看清楚时,他已经低头从怀中取出那朵凤殒,以花为簪为我拢起散落于背后的满头青丝。
“果然还是鲜花配美人才能相得益彰啊,如此看来也不枉费这次受伤了。”说完为我把腮边的落发拢到耳后就低头看着我已经为他包扎好的伤口,过了好一会他却忽然大笑了起来,拉着我猛然站起身来就朝山下走去,我一脸迷茫的看着他的背影,这个人我真是越来越看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