辗转难眠之后是心的一阵阵钝痛，再度沉睡之后，梦中竟反复多次地出现了那张脸，只是再也不知道对方说了什么，自己又回答了什么，睡眠质量大坏，后来大怒，心想：“TMMD的，我这做贼心虚也太严重了吧！”
    第二天不用猜想，更不用照镜子，也值得这脸上的黑眼圈如同熊猫，组员们看了，纷纷抿嘴而笑，也不会认为她勾搭了哪个男人，倒是觉得她肯定是在太监跟前丢了丑，再也没法选调进内宫去了——也不是说她们无情，只是，人生在世，小领导这货色不好当罢了。
    果然，怨声载道的十天终于熬过去了，施止然看见她们个个吃得饱饱，却不感恩，反而对稍稍多做了点儿事很有怨言，只能冷笑道：“大家若不想干了，还有个法子——”
    众人出奇，问：“什么法子？”
    “罢工，然后让大家都生产不出东西来，最后抗旨不尊的杀头……”很多事，多讲无益，简短些反而起得到吓死人的效果，人人听她都说到圣旨二字，虽说宫纱厂有几千织工，而且此厂乃是财政之重要依仗，杀头断断不可能了，所以圣旨什么的也不至于让她们过于战战兢兢，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饶，众人也不好再借故磨叽了，好生平静地，把第十天过了去。
    施止然点清十日以来的生产成品，在傍晚时分，一一交付张片长检视，张片长自然赞不绝口，纷纷下去说要跟着她的方法去做，先用加餐的法子提高效率，再行摸索改进工艺之事，众组长无语，只好遵从，说“明天照办”，脸上却一脸鄙夷，虽明知此法合用，只都因那施止然是新人却得了张片长的青眼有加，若不是因张片长已经七十多岁，她们恐怕还要生出不少绯闻的言语来。
    施止然却道：“片长，此十日之内，织纱虽是顺利，问题就是——”
    “哦？”
    “问题就是，我们找不到地方做饭，我十天就真换了十个地方，还没少让其他片区的织工勒索过饭菜，若不是我们组里的嬷嬷主意多，咱的饭菜也早就水瓜打狗不见了一半啦！”施止然眉头紧皱道：“我们织女宿舍是不可生火的，十个人可以打游击，但整片区怎么办呢？”
    “切，我们在片区的门口光明正大的……”有个约三十岁左右的女组长冷笑。
    “不行！”施止然知道，他们容易上“人面疯”，多让他们几分他们就更看不起自己了，施止然只能斩钉截铁道：“其他片区还没实行此道，刘厂长那边也还没有报告过，如此明目张胆了去，岂不得罪了人都不知道？万一出了事怎么办？谁担待？”
    “也是。”张片长点头道：“等我报了刘厂，再行动手操作吧。”
    “这可不行！”各组长见了施止然组里，生产效率如此高，纷纷反对，说要跟风。
    “之前效果未定，各位都不管，如今效果出来了，又纷纷不顾后果地上马，不够理智吧！”施止然不知何时，那胆子壮了不少，一是成绩出来，大家必然刮目相看，二是早已摸清这批人的底细，吃软怕硬，故此言语上愈发强势，道：“不信么？各位可以试试，只，出了事别找我就是。”
    “好啊，谁怕谁啊！”组长们冷笑不止，看来仍对这新人敌意非常。
    施止然已经对这里的无事一小斗，有事一大斗习以为常，也不想参与，于是只回头看着张片长，道：“张片长，我说好了，我这法子是有用，但一定要慎用，大伙儿如此冲动，必会出事，到时候……”
    “你就别管，到时候，我负责。”张片长竟然说出这样的话。
    施止然有些愕然，但也不管了，道：“好吧，那反正我这一组，就要先停了！”
    “为何？”张片长问：“这，你原来给了人家整整十天的饱饭，难道……”
    “不安全的事，只能够做临时走鬼摊，要是长期做，必然走得夜路多撞上鬼的，除非加餐的事上头批了，或者直接改善了伙食，否则，我宁愿被组里的人骂死，也不干这种长期冒险的事，出风头我也出过了，现在要考虑安全！”施止然的忧虑，并不是匪夷所思，而是在21世纪，这种事情，偶然“顶风作案”还行，若真得罪了真正的硕鼠，大家吃不了兜着走！
    张片长见她说得决绝，也不好为难她，便让大伙儿想干就干，不用理会。
    施止然长叹一声，回了自己组里，便说是张片长不再支持加餐的伙食费，大伙按照加餐前的工作量干活就可以了云云，众人虽有些闲话，却不敢太过声张，毕竟这几天来，施止然为大家服务了这么久，从无怨言，而且令行禁止，有种领导者的傲气，气场激励之下，个个都不敢乱说了。
    施止然安排后工作之后，心中竟觉得特别堵得慌。
    因这几天，她发现宫纱厂的人自恃“垄断企业职工”的地位，连圣旨都不放在眼里，可能也是国主平日太过看重他们了，这里的人磨洋工四处皆有，虽说有因为硕鼠之故，被人克扣了不少工钱之类，还连伙食都填不饱肚子了，但那种跩相，就像20世纪60年代国企那般，更像21世纪石油企业职工一般趾高气扬，做点小组长的更是不得了，反而是那些官稍大的还勉强低调，真不知这么个工作情况，算什么话！就像今儿那几个唯利是图的组长，这样的态度，真不知给这厂子，给这国家的所谓“主要财政来源”埋下几许隐患，施止然长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