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止然心中叫苦，侯门深似海，何况是皇宫呢？
    逃跑计划，看来又遥遥无期了。
    不过好在，楚大人让自己老婆给这仨“不通世务”的候选人详细讲解了皇宫选秀女的一些规矩和“前程”：
    原来此过国皇宫选秀规矩不比别处，备选秀女们都从中等以上人家的户口记录中挑选出来，不扰极贫之家，也不碰十分高贵女子，这原因很多，其一是因为中等人家女孩不至于太粗俗不堪，也不会太娇气无赖，顺服者更多些，其二是因为秀女们都除了极少数几个选上低级嫔，而另一小部分在里头服侍皇帝妃嫔等人之外，竟还有大部分是会分配到织造厂“宫纱坊”干劳力活的！
    此国之内，以织物为支柱产业，财税从此得益不在话下，连皇宫都不像放过这肥美生意，而且听说皇宫内的织造厂技术特别高超，七八个邻国甚至是海外远方之国都指名道姓地每年从这进口一大批货物供他们皇室专用，其声名远播，大略都超过了过国的国君！因此选秀女也是以宫纱女的挑选为主，再说选秀的女子，若进了“宫纱坊”就只需要服役五年，五年后就可以遣返家中另行嫁人，没了白头宫女一说，反而也不算很坏，而且楚大太太说了，只要她们答应代替楚家女儿进宫，一个月后，里头把她们的职位安排清楚了，她们的卖身契就由她们自己拿去，若能从宫里放出来，楚家也不再束缚她们的自由。
    施止然心头大定，算跑不出去，五年后一放，她也能离开这牢笼，心中才放下一块大石。
    但另一件事又上心头：自由了又如何？又不知道怎么回现代去，如果五年后自由了，又何去何从呢？一时心中酸楚，百般滋味，一时无法言喻——她深恨自己这番无厘头的穿越，令自己无所适从。
    施止然和另俩小姑娘一边听着，一边脸色神色各异，倒没有一个是神色高兴的。
    楚大太太唾沫四溅，讲了老半天，竟发现她们貌似不大领情，夫妇二人对视一眼，当即冷冷地问：“你们这幅表情，是不是都不愿意进宫选秀啊！我告诉你们，反正大家现在已经在同一条船上了，你们的身份度牒也修改过，嘿嘿，你们要继续在过国生活，就必须做我们的女儿，入宫选秀！”
    施止然苦笑，所谓度牒身份，就类似现代的身份证，这家人连身份证都弄好了？
    三个人出于各种考虑，也摄于楚大人夫妇的威吓，纷纷也就答应了。
    接下来的一个多月，三个小女孩被楚家高度严密地保护起来，盯梢的婆子、家丁里三层外三层的，同时还有不少的织布、纺纱、染布和绣工技师个个使尽浑身解数，把施止然、风铃、闽琳琅三个尽快训练，誓要在很短的时间内将普通萝莉，通过打造成为产业工人似的。
    毕竟那仨都不愿干服侍人的活计，妃嫔媵嫱也估摸着选不上，只因楚家也算是织造名家，若自家庶女选了上去，连基本的织造绣染知识和技能都没有，那岂不是穿帮了么？
    单就应付进宫门的那一关即可，进去之后，估计谁跟谁，哪家的跟哪家的都一样，全是伺候皇室的宫娥婢子或织女绣工，其余什么身份都不是了，所以楚家要扣着姑娘们的卖身契一个月发还，也就是希望这些女孩子和楚家形成战略联盟，为楚家买女顶替的事保密。
    在鞭子恶骂连连中，在怨念叫苦声中，三个小姑娘的培训十分紧凑。
    好在三人原本就心灵手巧，竟在如此短暂的时间内，成了织造绣染各方面的熟手，而且所谓“术业有专攻”，工场的老师傅们竟根据各人的天生特长以及掌握技术程度，教会了她们一两招秀女考核专用的绝活。
    一转眼，又过了一个多月，眼看着楚大人严令的“三个月期限”将至，三个女孩儿好歹也算学了技术，本来说今儿要接受检阅，等着大人三选二的，岂料那楚大人竟然失约，施止然不禁心中惴惴不安，怕是出了什么岔子：
    对比起落选和选上两者而言，她倒希望自己能选上，因为五年后的自由，虽然不济，但总比没有自由，在此为奴为婢的好。
    “你们仨！”一个婆子忽然冲了过来，朝三人大吼道：“跟我出来，宫里来了为织造督导，本来就只在我们这进点儿货，后来老爷求他帮忙看看你们几个，赶紧给我穿戴整齐了，要是出什么洋相，嘿嘿，回来等着藤条！”
    三人噤若寒蝉，只好赶紧飞速穿戴打扮，上了点妆容，才敢跟了出去。
    大堂上，各色名贵摆设满目都是，十足的暴发户形象，肥得流油的楚大人满脸堆笑，竟谄媚地给客座上那位英俊少年敬茶，那少年看起来不过十七左右岁，高高瘦瘦，脸色冷峻，一身宫纱督导的官袍，一副颐指气使的少爷相，若非一双鹰目炯炯有神，令人看之忘俗，众人恐怕都会不爽此人的高傲姿态。
    施止然也没少暗地摇头，因见了此人，她就记起穿越前认识甚至相亲过的那些富二代富三代，仗着家里的钱权优势，胸无点墨，只晓得吃喝玩乐、挥洒金钱，甚至喜好嫖赌饮吹的主儿们就跟眼前这位十分相似。
    三人一进门，已经不再自称奴婢，却齐声万福道：“请爹爹（大伯）的安，请督导大人的安。”
    她们这三个月，对比起织造工人来说已经算是吃好的穿好的了，当然只能表面上认贼作父，有奶便是娘，秀女的候选名录上面，一个是楚大人家的女儿，一个是楚大人家的侄女，而现在也含糊其辞，谁是侄女谁是女儿的，反正要三选二，如今姑且胡乱先叫着。
    楚大人的绿豆眼微微含笑，看起来对这仨还算满意，道：“陆大人，您看这就是鄙人家俩女儿，这是侄女，您瞧瞧若是做宫中织女还能入眼么？抑或，看看有没有机会进内宫服侍主子们？”
    “嘿嘿，您是想问哪位有可能被选为嫔妃吧。”少年的声音若丝若竹，原是很好听的，可惜双目置顶，仿佛看不起那几个小妞，道：“我看，以后都只能做宫纱厂的挑水工！”
    “呵呵，这——”楚大人暗怒，但对方既是买家，又是小官，他一介小官另加商贾之身哪里敢顶撞，便尴尬一笑道：“是，是，鄙人教导无方，入不得大人您的贵眼——还不快滚，在这杵着干嘛！”楚大人长袖一挥，一票婆子丫鬟便要上前把三人拉走。
    “慢。”少年那鹰目中精光一闪，仿佛不怀好意，道：“你们都给我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