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好了！”三个精明婆子厉声喝斥。
    十七个被贩卖过来的姑娘大多被吓得半死，只好听话占住。
    方才辗转走了好久的庭院小路，她们几个被带到这空无一物的大房子之后，家丁们便退守在外，没再进来，施止然才觉得威胁性没那么大，才缓过神来，脑子仍飞转着，却找不到逃离的法子。
    此时，婆子们继续怒骂着：“臭蹄子，抬头挺胸！不准蜷缩起来，不准哭，不准说话！”
    不过，这“三不准”一出来，这施止然反而心里觉得更加踏实了，这守纪律之类的话语，表明了婆子们大概是要把这人口贩子手里贩来的女孩训练成温顺的丫鬟了。
    果真如老管家所言，不过是“为奴”而已，苦日子肯定是要熬一段时间，但人身安全理论上是可以保障的。
    在往后的三五天里，什么量身裁衣、吃饭洗澡、检查健康之类的流程倒是走得颇为顺畅，施止然觉得有点儿像小学的时候军训。
    但她深知，这存在奴婢的社会，绝对不可能让她们吃轻松饭，剥削压迫，肯定难免，自己必须打醒十二分精神，莫要被人整死了去，现在至少性命得以保存，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逃跑指日可待。
    约莫一周过去了，大通铺的十七个同病相怜的女孩早已熟络起来，其中施止然和那跟她一同被老管家说“长得可以”的那一位叫闵琳琅的美眉比较熟些，毕竟，在她的眼神里，施止然看得出一种睿智和镇定，此人，应该不是平凡人。
    以穿越老法门，施止然当然就假装被木头箱子里的摔碰，撞上了脑袋，假失去记忆之名，向人家打听起这个时代，这个国家，这个地方和一切的规矩。
    那闵琳琅也在十几号人中，算比较聪明伶俐且直率可爱的一个，听施止然如此说，便把她知道的一些国情民情说了出来：
    此国名为过国。
    施止然想遍了脑海中存储的历史知识也没听说过这国家，反正大家说话口音还是中土华语，也不以为意，毕竟天下之大无奇不有，穿越到异世，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却不料那闵琳琅说，这里的国人竟然通晓汉唐文化，还特别以唐朝文化为主流思想，李杜文学、唐式戏剧竟在此国甚为流行，文人墨客以通晓唐文化为荣，这令施止然想起“乱唐避世城邦”一词，十分唏嘘。
    因为记得在21世纪的某些网络文学中说了，乱唐之际，战争纷纭，不少人奔逃道各式世外桃源建立自己的城邦小国，因此脱离了唐之后宋元明清的文化，独立发展，成为一种不为21世纪熟知的时空文明，估计这“过国”也就是。
    最令施止然惊奇的是这个国家的经济民俗，此国由于国土面积狭长而不广，山多地少，人口不众，兵戈不兴，农民竟不以稻谷麦子等主粮为营生，反而借山种桑养蚕织布纺纱，全国盛产各类织物，锦、纱、布、丝、绣等等各地特色纷呈，买卖生意人十分活跃，带动得此间百业繁华，每年夏秋交易之际，各国商贾云集都城，单织物一项就创汇白银超过千万余两，国中财税也甚是丰裕，借此购买国外的军火兵器，辎重粮草等等，也足够那国家保民强国之用，施止然听着闽琳琅娓娓道来，只能用“叹为观止”这四个字来形容那城邦的国情民情。
    闽琳琅还特意强调“最重要的是，其他国家里，那纺纱至做衣都是女人的活计，我国男女均以此为业。”
    施止然立马只想到“全民皆兵”这词，同时哭笑不得，暗笑此国男人文才武略肯定不行，甚至有些娘娘腔，否则哪儿会有大老爷们以纺纱织布刺绣做衣为业？
    过了几天，就有人给婢女们查户口来了。
    施止然的名字什么的照用，就是捏造了一番出身，还记得那人贩子和老管家说过，这群女孩都在十一到十四岁之间。
    她根据21世纪学来的医学知识一加推敲，便发现自己这副身躯的骨龄介乎于十二三岁这样，于是便自称十三。
    照照镜子却发现自己的容貌和前世差别不大，身子骨则柔弱许多，可能是因为比前世年幼了十几年的缘故吧，不过变年轻总比变老的好，身子骨这方面可以通过锻炼什么的养一下，就差不多可以了，总之，还是那句留得青山在，所以她每天是抓紧吃饭，按时睡觉，断绝胡思乱想。
    除了，一直想着逃跑之外。
    当奴婢要学的礼仪，约莫反复学了半月，每日鹦鹉学舌，斟茶递水，跪拜献礼。
    精明婆子鞭抽棍打，将那原来衣衫褴褛的一群小女孩训练得像模像样，另加裁缝大师们妙手天成，衣服一装，再抹上些许劣质脂粉，就连施止然这21世纪来的时尚女子都觉得人靠衣装这话不假，小姑娘们一字排开，个个水灵通透，楚楚可怜之际，又显得乖巧可人，令人望之有说不出的喜欢，其中更以闽琳琅和施止然二人更为出众，引得一众人老珠黄的婆子们一阵阵的妒忌。
    就在“入府”的第十六天，鸡啼才过，天色还因为初春的寒凉的缘故，有些暗淡，女孩们的“宿舍”，那原来空无一物，后来只加了十七床被褥的房子里，婆子们破天荒地穿戴整齐，最可怕的脸上微微带笑冲杀进来，那种笑可以令人直接毛骨悚然。
    十七个小女孩这几天连老鼠蟑螂都不再害怕了，就怕那拿枪带棍的婆子们，登时个个飞弹起来，穿衣梳头什么的，几乎能在瞬间完成，施止然生活在节奏十分紧凑的21世纪也有接近三十年了，还真想不到有人比现代人更仓促的生活——那难道就是奴婢？
    也来不及感怀众生，千回百转，施止然也手脚麻利地穿戴整齐，省得被棍棒加身。
    小姑娘们才弄好装束，婆子们就用犀利的眼光朝她们扫射了半晌。
    这个骂“死蹄子头发乱了。”那个骂“去，把领子扯一扯！”，这边说“把头上的绢花换个颜色。”那边就道：“喂，快，快多上点儿腮红。”
    那语气十分紧张，也没有带着威胁的意思，反而有些关切，令人怀疑曾经恶狠狠的婆子们其实是不是对十七个小姑奶奶有点关心过度了，人人受宠若惊，施止然更觉得此事来得古怪，立礼下于人必有所求，这会子没什么“礼下”，只是转变了态度，她也觉得断不可能就一次例行检查那么简单了。
    果然，窗外七八个眉目清秀的丫鬟簇拥着一男一女，远远地出现在大家的视线当中，马上有婆子喊道：“老爷太太来了！”
    帘子一揭，肥胖的两位“贵人”大架光临，几个丫鬟垂眉低目，婆子们纷纷跪了一地，口称：“老爷太太安好。”同时拽着小姑娘一个个跪下。
    那被人称为老爷太太的，估计就是楚大人及其夫人了。
    施止然心知，“没有需求，就没有供应”的道理，老管家虽曾说“让楚大人买了为奴，是你们的福分，否则就一定会被老鸨拉了去接客”什么什么的，但施止然仍对他十分愠怒，就是因为有这种购买人口的，才会有人卖，于是心里怒斥其非：“真是五十步笑百步，还装出一副大善人的样子，真叫人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