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影幢幢，帷幕重重，妖妖屏住呼吸，右手紧紧按着左腕上的菩提佛珠，小心翼翼地走进了雪纨夫人的内室。
    脚下是厚厚的白绒地毯，人踏其上，犹如踩在云间。精致的紫色帷帘被金色的帘钩挑起一面，可以让外侧烛台上的灯火照映里间。
    一座巨大的紫檀木精雕花床，雕着繁复精致的云纹如意花式，淡淡的俏烟纱带着紫意与外侧的厚重帷帘相互辉映。
    妖妖站在那里，不敢再向前一步，因为她的目光非常人所及，早已看清了薄纱后面那两个不着寸缕的男女。他们一前一后，盘腿坐于床上，男人的双手紧紧撑住了女人的后背，似乎在给她运功疗伤。
    “二师兄？”妖妖轻轻地喊了一声，轻若蚊吟，可帐内的男子明显受到了干扰。只见他眉头一拧，眸中含冰，狠狠朝妖妖瞪了一眼。
    “一边等着，不许出声！”慕容醉谦的声音通过心语，传到了妖妖耳中。
    妖妖吐吐舌头，乖乖退回外室，坐在一边的圆凳上，等着这神秘的二师兄给她一个答案。
    圆桌上的烛火忽明忽暗，四周又是死一般的静寂，甚至连榻内两人的呼吸声都不可闻。妖妖撑着脑袋，眼睛一眨一闭，硬撑着不让自己睡着，浓密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子，扑闪扑闪。二师兄啊，你个倒霉催的！怎么还不好啊！我都快要睡着了！
    就在妖妖咬牙切齿，与睡神作斗争时，慕容醉谦已经衣冠整齐地跨出了内室。
    “你来这里干什么？”第一句话就是质问，慕容醉谦站在妖妖身前，一双星眸含着愤愤的凌厉，看得妖妖一个激灵。
    哟！今天他居然是以真容现身了？妖妖嘴角擒着笑意，意味不明地端详着慕容醉谦。
    摇曳的昏暗烛影中，依然可以清楚地看清慕容醉谦的相貌，剑眉星目，俊朗不凡，只是漂亮的眸子里满是愤懑，冲淡了他几分俊逸和潇洒。
    “二师兄？你怎么不扮老头子啦？”妖妖调皮地假装捋着胡须，学着他曾经那副官威赫赫的腔调。
    “我来见她，扮成那样干嘛？”慕容醉谦脱口而出，话到一半，方觉得不妥，赶紧转换话题道：“我还没问你呢，你来这里干嘛？”
    “我来找这里的主人啊！”妖妖抬手指指薄纱轻掩的花床，戏谑地看着慕容醉谦，眸中尽是掩不住的笑意。
    “你认识雪纨？”慕容醉谦很是意外，没有料到妖妖居然是来找雪纨的，他本以为她是循着自己的踪迹，跟踪而来。
    “不认识。”妖妖摇摇头，但复又点点头，“不过，应该马上要认识的。”
    “死猫，有话一气儿说完！”慕容醉谦一个毛栗子打在妖妖头上。
    “哎哟！”妖妖刚想叫出口，却被慕容醉谦一手捂住嘴巴。
    “轻点儿！她刚睡着！”
    妖妖被慕容醉谦捂着嘴，生生咽下了那句“哎哟”。
    “二师兄，你怎么会在这里？”妖妖眼神瞟了瞟帐内，示意慕容醉谦需要先解释。
    “你先说！”慕容醉谦目光冰冷，抬手又准备敲妖妖的头。妖妖赶紧一把抓住他的手，讨饶道：“好师兄，别打，别打，我先说，我先说……”
    妖妖吞吞吐吐，大略讲了一下自己主动帮助皇甫倾宸入宫，准备刺杀东灵王的事情，又说起雪绮和雪纨夫人是这整个事件中的联络人，所以她才夜探沁雪斋，想要见见雪纨夫人，听听她的安排。
    慕容醉谦越听越是心惊，因为他从来不知道雪纨久居深宫，居然还和苍夷族有着联系，更不知道她的亲姐姐雪绮甚至还活在人世。
    “师傅只是说你贪玩进了宫，让我照看着你，没想到，你居然是要刺王。”慕容醉谦定定地望着妖妖，面沉如水，严肃中透着几分冷意。
    “二师兄，那晚我没有告诉你实话，实在是不想把你也卷进来。”妖妖憋着嘴，可怜兮兮地拉着慕容醉谦的衣袖，讨饶道。
    “那你现在为什么又要告诉我了？”慕容醉谦不依不饶紧逼着妖妖。
    “因为……因为……因为谁想到你和雪纨夫人还有那啥关系啊？”妖妖瞥了眼帐中安睡的女子，解释道。
    她还觉得天雷滚滚呢，谁会想到二师兄这十几年混在宫中，就是为了这个目的。难不成，他已经把东灵王的后宫给折腾遍了？妖妖越想越觉得脸红，忍不住用充满鄙夷的目光，看了慕容醉谦一眼。
    慕容醉谦仿佛听得到她心中的想法，赶紧说道：“猫儿，我可没你想的那么龌龊，我和雪纨在进宫前就认识，我也是为了她才进宫的！”慕容醉谦神情严肃，那股认真劲儿，反倒让妖妖不好说什么了。
    “好吧！没想到二师兄也有这么纯情的一面。”
    妖妖尴尬地笑了笑，因为在她印象中，慕容醉谦总是玩世不恭的样子，嘴巴又坏，人又挑剔，在奇仙洞时总是和自己作对。当年，知道他下山后，妖妖一度还很开心，觉得终于赶跑了这个惹人烦的家伙。没想到，他居然是为了爱而出走，尽然还为了心爱的女人，混入朝堂了十几年。
    “那雪纨夫人，到底是怎么了？选秀大典也不见她，除夕家宴时也不见她。我本来以为她一定会派人主动联络我们，可谁想到等到现在，也毫无动静。”妖妖忍不住好奇，探头探脑就要朝俏纱帐内去看。
    “她病了，而且病的蹊跷。”慕容醉谦随着妖妖的目光，也看着雪纨夫人的寝榻，目中柔光似水，这种眼神让妖妖觉得很熟悉，好似每次容若离望着自己的时候，也是这样的丝丝缕缕，牵牵绊绊。
    “你们进宫的前几天，她忽然说头痛，紧接着眼睛就看不见了。太医院的人都来遍了，可没有一个人说的清病因到底为何。选秀大典前，她还能抚琴谈笑，虽然眼睛看不见，可精神还算可以，而且她似乎也未把失明的事情放在心上。可半月前，病情突然恶化，整日昏睡，难得清醒的时候，也是泪流满面，像是有着说不出的苦衷……”慕容醉谦小心翼翼走到榻前，撩起紫烟的俏纱帐。
    妖妖虽然站在远处，可借着月光还是看清了卧于锦榻的雪纨夫人。
    肤如凝脂，媚眼如丝，虽双眸紧闭，可也看得出那微微上挑的桃花眼，是如何的风情万种。虽有着几分病态的苍白，可也频添了虚弱的美丽。
    “雪绮夫人？”妖妖情不自禁低呼一声，连连后退了两步。
    “雪绮？”慕容醉谦听到妖妖的声音，惊讶回头。
    “太像了，简直一模一样。”妖妖不可思议地望着帐中的雪纨，喃喃自语，“难道她们是双胞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