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独行(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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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了15分钟后,我坐在了这辆将带我去部队的出租车上。夜幕已经完全披上了整个天空,车内虽然温暖,却仍让人感受到外面变得更低的温度,雨点已经凝结成小雹子,打在车窗上啪啪作响。
我打开手机,时间19:20。一条新信息,打开,邱喜的:“小皖,玩得开心吗?记得回来啊!死丫头,心都野掉了,都不问候陛下我!记得带特产哈!”
我眯眼看了下车外,低头回复:“正在和同学乘着观光车游夜公园呢!呵呵,不会忘记你的吃食的,mylord!另外,想跟你借1000块钱,钱包被人偷了,回去还你!卡号是95*****************”
几秒钟后,邱喜回复了我:“小姐,在外面小心哪,外面可不比校园,钱你放心,明天银行一上班,就给你汇过去:-D。”
合上手机,抬头看向路的前方,一束刺眼的车灯光由远及近打向这边,我定睛一看,是一辆军绿色的越野车,我迅速用脸贴住左侧的车窗,没错!看到牌照了,白底,打头的是红体字,后面的都是黑体字。是军用车的牌照。看来应该不远了。
车子又前行了3分钟左右,我就看到了不远处的大门。随即就付钱下了车,走了过去。
大门设计得简易宏伟,用红色花岗岩堆砌而成,再向里望去,只见成片的郁郁葱葱的暗绿色,在风雨中波澜壮阔。正对大门的一条宽阔的道路上方拉着红色标语:“政治合格军事过硬作风优良纪律严明保障有力。”如果说门口两侧的巨型炮台的气势足以震慑住陌生人的脚步的话,那移动门两旁,岗亭中正在站岗值勤的哨兵就更让人望而生畏了。倒是大门两侧的宣传板上写着的“永结鱼水情谊,共创美好家园”给了我不少勇气。我想起小时候在部队里的那段日子,警卫连的叔叔就会去站岗,他们站岗的时候很严肃,但交接之后,就很爱笑,其中有一个叔叔特爱做手工,经常用部队医院里挂盐水的软管子做成小动物送给我。可惜的是,后来搬了几次家,不知丢哪去了!
思及此,我鼓起勇气,上前几步仰头问道:“同志,请问这里有没有一个叫严至南的人?他是我哥哥,我是他妹妹,我是来这里探望他的。”
我一股脑儿把该说的都说了出来。眼巴巴地望着眼前这个士兵,他穿着橄榄绿的军大衣,像熨过一样,没有皱褶,头戴同色的棉帽,手带制式手套,自然下垂,紧贴裤缝。腰间束着武装带,身体右侧靠后别着弹夹和枪套。
听到我的开口说话,他迅速将正视前方的眼看向我,倒是柔和不少,眼神也很纯净。只是依然僵硬的表情让我觉得他和我一样,都很冷!
大概是过了思考的10秒,他用浑厚低哑的嗓音说道:“有,但请出示您的证件。”
“那个,在来的路上,我的皮夹被人偷了,身份证也在里面,一起丢了,但是我有学生证,可以么?”我木木地微笑看向他,充满抱歉的边解释边将学生证递向他,心中已经是抑制不住的波涛汹涌了。
“那……”士兵将照片和我本人比对之后,正欲开口,突然敬起了军礼,头转向身体右侧45°方向。我顺着他的方向看过去……一辆黑色的奥迪A6正缓缓驶来,犹如一头黑色的鲨鱼。雨水让视野模糊一片,我完全看不清车内的景象,却没糊了牌照上的第二个惹眼的红色字母——A(总参谋部),我抓紧右手的行李和左手的伞,干净利落地向边上挪了挪。
可当车的前轮越过门槛时,却突然停住了,我的心瞬时咯噔漏了半拍。接着便看到正对我的后车窗慢慢摇下,一张饱经沧桑的脸便映入我的眼,认真地打量了我一下。于是我也认真打量他,四五十岁的样子,目光慈祥,橄榄绿的大檐帽下露出花白的鬓发。让我想起了爸爸,如果爸爸还活着的话,或许也该是是这番模样吧!于是,这身橄榄绿的军装,看起来真是亲切。只是那两杠四星的肩章再次让我知道该收敛一点。
哨兵此时走下站台,在后车门旁站定,又敬了一个军礼,敛声轻吼:“首长好!报告首长,她是来找严至南的。身份我已核实过!”声音比先前的精神了不少。
车上的人点了点头。又打量了我一边,慢条斯理道:“怎么没听至南说过,他还有个妹妹?快快,上车来!外面雨大,赶紧上车来!小李,帮忙把这个小姑娘的行李拿到后备箱里去。”
我还没来得及反映,就见那司机噌地一下车,就从我手中拿走了行李。眼前的这一切来得太过突然了,我把伞往边上打了打,雨滴打到脸上,一阵冰凉。原来这是真的!
首长随即打开车门,往右侧的座位挪了挪,道:“赶紧上来!外面很冷呀!”语气饱含关怀和不容拒绝的意味。
我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果决地跳上了车。眼下,我只能忽略次要矛盾,抓住主要矛盾——这位首长,能带我找到严至南!
摇上车窗前,我伸出头想和那名哨兵说声谢谢,却见他已经重新站回岗亭,两眼正视前方了,表情严肃,便把话咽了回去。心下感慨部队和地方还真不一样!
车里暖和很多,我一时不能适应,一连几个喷嚏让我觉得突兀又失礼。看到前面显示器上的电子钟显示:20:03。我的肚子再一次不争气地叫了出来,我赶紧捂住,却为时已晚。
“还没吃晚饭吧?待会儿上我家吃,我们家有三个孩子,长子和至南一般大,老二是个丫头,和你一般大,呵呵,今天你就能见到你哥哥,他也过来吃饭,要我说你来得可真巧!至南这孩子,平常我们都是不容易看到他的!呵呵,孩子们也一定很高兴!今天家里真是热闹了,总之欢迎你啊!”首长就是首长,说话有条有理,从生理到心理都对我进行了关怀,短短几句,不着边际地把我脑中的疑云驱散了,我开始明白过来,眼前的这位首长和严至南的关系很熟,甚至可以说很亲。他家的三个孩子和严至南应该也是关系不错,要不然怎么会很“开心”?我觉得胸口压了块石头,让我喘不过起来,我想到了常年独自在家,没人陪伴的母亲,我想到了此时家里那种寂寞的安静,电视机的声音让屋子显得更加冷清……我体会到一种强大的不公平!我对即将要面对的热闹场面充满了排斥和嫉恨。凭什么?这只是一个普通的夜晚而已,他宁愿在别人家吃晚饭,也不愿意打电话回家问候一下,凭什么?我曾经发过那么多次短信给他,他却可以置之不理!难道十几年母亲的养育之恩和我这么多年的追逐换不回他的一次转身么?对于眼前的这种热闹,我丝毫不感到开心,我有的情绪除了嫉恨还是嫉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