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独行(二)   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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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实有个优点,它总能提醒你身在何处,过去种种,快乐抑或是悲伤,阻止着你不要过于沉溺。让人渐渐冷漠,渐渐看透。但每思及此,却又不愿罢休,总想个明白,虽然谁也不知谁的想法,他的那一巴掌到底是打的我前一句话还是后一句呢?为什么事隔如此久远,每触及此,仍会火热,那之后他的疏远,他的离开,那之后多少个春去冬来,为何都没能将这温度冷却呢?阵阵疑问,层层累积,成了心上难以消散的块垒,但谁又知道呢?
    “小皖,想什么呢?快到你了,准备一下吧!”邱喜突然凑到我耳旁私语道,我急忙拢了思绪,看向讲台上的庄可予,正在认真听着6位专家的问题,手中的笔飞快地速写着……接下来就是专家组讨论时间,按照规定,庄可予要回避,同时要利用这段时间,考虑最后如何回答专家们的提问,一共15分钟讨论时间,我看他蹙着眉头走出了会议室,像是遇到困难了,于是我借口去洗手间从后门跟着出来了。
    “要帮忙么?”我追上他。
    “不用了,我可以应付的!”他不看我,只是直走向休息室。
    “这都什么时候了,别闹了!”我一把夺过他手中的4K白纸,上面记录几个断断续续的问题,我也回答不上来。想了想,拽住他胳膊掉头就向导师办公室跑去,那里有电脑,我速速输了几个关键词,边浏览边把有用的读给他听。
    而他,自始至终只是看着我,根本就像在听,我急了,难道他不想毕业了么?正想发火,头顶却传来他一如既往的温暖声音:“是不是只有这样才能单独和你在一起,你还是关心我的对不对?”我抬起头,迎上他如炬的目光,在他身后,虽然已近中午,可外面仍是一片冬日里专属的灰暗,窗台上的长在水里的绿色藤蔓已经触及墙角,而此刻却像是一支荆棘,蔓延生长着,纠缠刺痛着我……
    “我们都是在追逐的人,只是方向不一样,也许有一天,你累了,就会慢慢停下来,就会停止追逐了,毕业以后,很多事都由不得我们了。”我看着他,平静地说。
    “那你为什么不停下来呢?”他愤愤地问我,用手握住了我的手。
    我反握住他的手,“那我们就各自追逐吧,我没办法说服自己,也没能力说服你,你好自为之吧!”
    “小皖,有些人终究是等不到的,你为什不回头看看你身后的风景呢?这样我们彼此都不会再累了,小皖,我心疼你。你也心疼我一下好不好?我想和你永远生活在一起!”他执拗地把手抽出,又覆上我的。语气脆弱得像是易碎的花瓶,与他坚强的外表格格不入。我是多么想让他别这样。但却什么都做不了。
    “时间快到了,我先走了……”从他手中努力抽回了手,带上办公室门的那刻,我是多么想向心中的那个人呐喊出声“严至南,你曾经心疼过我么?你为什么不回头看看呢?这里有我呢!你就这样撇下我和妈妈当兵去了?你又是在追逐什么呢?你以为频繁地往家里寄钱就是孝顺么?你以为帮我交学费,给我生活费就是关心我么?你是否明白我不只是想要你的关心呢?”
    带着踉跄的心情,回到了会议室,庄可予不久后也进来了,就刚刚的问题做了简单的回答,并不理想,不过专家组倒也没有为难他,最终通过了。他走向台前鞠了一躬,说了些感谢的话,底下同门师弟师妹相机卡擦卡擦响个不停,就是这本该庆祝的一刻,他那黯淡表情却将一切稀释了,混入影像成了永远的记忆。
    随后,我和邱喜的答辩也是有惊无险,邱喜和我的论文都发在了SCI上,让我们的答辩增色不少,最后回答问题的环节,专家组也并没有太为难我们,我们四人都顺利通过。
    但谁也不知这其中的不平静,我仿佛已经习惯了在人生的关键时刻开小差了,中考的时候,我纠结于为什么曾经不好好学习,以至于我不能和他去一所高中,迷迷糊糊中考得更差,最后和他分隔两地;高考的时候,填志愿的时候,又纠结于自己的身高,1米57,各大军校女兵身高要求至少1米60。而他就是这般狠心地填报了军校,我是怎样观察,打听,揣测他的志愿,天知道我的满心希望,那白纸上黑色数字就像一柄长刀直刺我心脏,许多愿望从此灰飞烟灭,独独留下无尽的遗憾和日夜的思念。此去经年,又是一个转折,我却又不能投入,我依仗着这一个月来下的苦功,念佛般讲解着PPT,似乎已是条件反射,脑子却随着课件的换页翻出从前种种,半个小时,不长不短,我最后总结着:“有关……的研究,还只是个开始,有待进一步深入的研究!”一句憧憬的话却让心里泛滥起一波悲凉,。
    我们的导师楚闻先坐在一旁始终微笑着,他已经到了退休的年纪,我们是他的关门弟子,三年来他视我们为己出,对我们四个关怀备至,我想这或多或少与他没有子女有关,可能也是由于这个原因,我总把他和我已经辞世父亲的影像重合起来,以借一点半分温暖。当年刚入学,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问了我们的个人情况,知道了我没有了父亲。一次私下里,他摸着我的头对我说说:“小皖,做我干闺女吧!”
    我没有做声,只是笑了笑。
    如今,一晃三年,我们的恩师已是垂垂老矣,他的微笑饱含宠溺和寂寞,像是一个伸出双手的拥抱,等待着人去回应……
    一切结束后,只剩师徒五人在这弥漫着学术氛围的会议室里了。我们互相拍照留念,亲密无间,谁都知道,分别在即。庄可予暗自拉住了我的小指,我没有挣扎……
    和恩师单独合影的时候,我挽起了他的臂膀,对着镜头微笑,认真说道:“干爹,谢谢您!”他向我移近了一步,用他宽厚手掌覆上我的手,那一刻,我仿佛在的相机闪光的刹那看见了父亲,一种真实的温暖注入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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