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李公公来了。”
    杨振英张开眼睛，张管家带着李公公站在池边。杨振英也不起身，自顾自的泡在水里。
    “李公公有何贵干？”
    “杨将军，皇上……”
    “李公公，我杨振英现在是贱民一个，你还是不叫我将军的好。”
    “将军，奴才敬您，叫您一声将军。”
    “废话那么多，楚天诚要干嘛？”
    杨振英从不避讳楚天诚的名字，李公公倒也知道他的个性。
    “皇上召您进宫一趟。”
    “找我？可笑！午时还叫你把我撵回来，现在又叫你把我找过去。他还真够折腾的。”
    “将军，奴才在正堂等着您更衣。”
    “不必了。”
    杨振英从池中走出，李公公从未见过男人有这么漂亮的身体，即使伤痕累累，也让人的眼睛能定在那儿一动不动。杨振英并不管他，随手抓了件白袍系在身上。
    “公公，走吧。”
    李公公回过神来，自觉失态，不敢再看杨振英，急忙往正门走去。
    李公公带着杨振英到了皇宫里一个幽静别院后退了出去。这间别院并不像皇宫里会有的地方，石桌石凳，簇簇翠竹，清泉碧叶，这里的摆设、这里的装饰，像极了杨振英少年时的家。
    “振英，喜不喜欢这里？”
    是楚天诚的声音，杨振英有点晃神，他想起十几年前站在自家门口的那个少年，衣着破烂，满身泥土但器宇不凡，少年的手里捧着一汪泉水，水里游着一条翻腾的小金鱼，少年屈着身子仰头看着自己的脸不断问，“振英，喜不喜欢？喜不喜欢？”
    “振英，喜欢这里么？”杨振英缓过神来，楚天诚从屋里走出，身上穿的不是龙袍，是一件做工精良的素衣。这件衣服，杨振英记得清楚，是攻打靳国之前自己做给他的。
    “我……。”
    楚天诚看着他的眼睛，不同今日，却同以往。
    “朕委屈你了。”
    杨振英一惊，抬头看他，那双眼睛还是那么让人无法捉摸，但已褪去了冷漠暴戾之气。杨振英每天都会问自己无数遍楚天诚是否已不再是原来那个人，那个对他态度冷漠甚至恶语中伤的男人是否就是自己深爱的人。但无论怎样，委屈这两个字的分量，对杨振英而言已经够了。
    “振英，在我们一起打仗的时候，朕就想好要建这样的地方给你。”
    “为什么？”
    “什么？”
    “为何上午还冷漠至极的人，现在却搬出这副良苦用心。我想知道原因。”
    “呵呵，不愧是杨将军，果然敏锐。朕，其实是想让你帮一个忙。”
    果然，虽然杨振英沉迷于楚天诚说的话，让人产生其实他并没有变心的错觉，但战场上锻炼出来的直觉告诉他，楚天诚根本没那么单纯只想讨自己喜欢，他做的每件事都有目的。
    “是什么？”
    “朕想让你去边城讨伐七国余党。”
    杨振英听完，很想笑，在认识楚天诚的那天起，自己从未拒绝过他的要求，现在亦是，只要他说出口，即便是什么都会去完成，无论会伤成怎样，无论心会有多痛。何必要费心思搞这么个庭院作为交换。去边城的脚程要三个月，何况是去讨伐七国余党。杨振英心里清楚，自己还有一年的命，这次去根本是有去无回了，庭院什么的根本没有意义，只是在这一年里没办法再见到这个人了，没办法知道为什么自己就这样被讨厌了。
    “我知道了，皇上随时可以出兵了。”
    “你为什么不问朕让你去的原因。”
    “为什么要问？”
    “为什么不问？”
    “如果问了怕也只是听到皇室惯用的谎话吧。”
    楚天诚不喜欢他这样的姿态，一脸无谓，一脸随意的样子。
    “错，朕是不想再见到你。”
    沉默……
    为了发泄也好，为了报复也好，楚天诚并没有多做考虑就说出了这句话，虽然伤害他这种事自己一直都在做，但这些并不是自己的初衷，或许更多的是想知道杨振英的反应。
    杨振英的心没有掩护，狠狠被撞击，没有保留，全部被撕碎。
    不是已经答应了他去边城，为什么还要说出这么绝的话，虽然并不意外，只是亲耳听到的伤害始终比想象的更难承接。浑身都好疼，疼到无所适从。他用手撑住石桌，大口呼吸，硬生生吞掉已经冲到喉咙的鲜血。
    楚天诚走过去搂住他，这个人的身体犹如死人一般冰冷，什么时候开始他消瘦成这般，是从自己决心疏离他的那天么？还是？
    “其实你不想见到我，还有一个更好的办法，就是杀了我吧。”杨振英缓回些气力之后推开楚天诚，虽然那里有着让自己无比安心的温暖，但温暖后面藏着的那颗心却让杨振英真的怕了。
    “如果可以，朕真的想杀了你。”
    心好像被什么穿透了，很痛，手颤抖着，机体像快窒息般寻找着解脱，杨振英抬起头惊恐的看着他，表情眼神都那么决绝。有东西从眼眶涌出来，没有哽噎只有抑制不住的眼泪。杨振英退后，跪下，“皇上，从明日起，末将便不会再打扰您。”
    被称呼为皇上，是楚天诚一直以来对杨振英的要求，但真的听到从他口里说出这两个字，却有东西压在胸口上。
    “好吧，你还有什么要求？”
    “末将并不想要这座别院。”
    “那你想要什么？末将想要皇上身上这件青衣。”
    “为什么？”
    “这件衣裳对皇上的价值无非是劝服末将的道具，但对于末将却不只是一件粗衣。”
    “好吧，朕明日叫人给你送去。”
    “谢皇上，末将告退。”
    杨振英站起身来，看着楚天诚，然后闭上眼睛，把泪水关在里面。从此以后再也见不到他了吧……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