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35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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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耀是一处位于东边的国度,宽袖长袍的衣饰。女子衣带翩翩,巧笑置于阁楼之上,男子或手持书卷,静坐书斋,或锦衣华服,流恋红尘,总之是一派古风雅韵,繁华锦世。平京为一国之都,自然是繁华尽显。楼下正是闹市,三五成群的孩童拍着手哼着刚会的谣儿笑嘻嘻地在路人们的身边窜来窜去,手里还拎着各式花灯。
    客栈二楼的一间雅间里,一名坐在窗旁的白衣男子百无聊赖地望着楼下的繁闹。现时是戌正,早前听说今夜有花灯会才出的门。楼下人来人往,先不说整日躲在屋里的大家闺秀、小家碧玉们如同是得了赦令,拉上手底下的丫鬟便出了门,单那些或花天酒地、斗鸡走狗,或成天“之乎者也”的世家公子也已经出来了。
    “呀!”远处传来女子的惊呼。
    只见一名衣着光鲜的男子手里拿着一方绢帕,神色高傲而得意的站在一群纨绔公子之首,笑道:“正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小姐闭月羞花之貌,公子我可是一见倾心呢~”
    “放肆,你可知我家小姐是谁,竟敢对我家小姐无理!”先前那惊呼的女子挺身站在自家小姐身前,对其怒目。
    “哟,看不出你这丫头还挺野的啊。”
    “这丫头挺标致的呀,司马,到时也一并收作填房吧。”
    男子身后的纨绔们趁机大肆调笑。
    “你、你、你们……”女子涨红了一张脸,又气又羞。
    “我?我们什么?”男子也笑了起来。
    大街上人来人往,却不见有人喝止众人的行为,想来应是见怪不怪了。
    “纨绔子弟。”
    众人一愣,循声望去。
    一袭白衣不知是什么时候就站在众人的不远处,看不清面容,四周的灯火斑驳了他的衣裳。
    “谁呀?”
    “不知。”
    “外地人吧,连宰相家三公子的事也敢管……”
    “阁下何人?”为首的那个衣着光鲜的男子往前站了一步,神色依旧高傲。
    “周裘。”
    “阁下可知我是何人?”
    “当朝司马宰相家的三公子,司马琰。”周裘想了想道。
    司马琰嘴角一勾,“知道,又何必多管闲事,引火烧身?”
    一句话,轻蔑夹着威胁。
    “无碍,谢司马公子挂心。”周裘一双眼淡然而疏离。
    司马琰拧眉,看着周裘的目光锐利,不知是在思量着什么。
    只见周裘像是没察觉一般缓缓走近,面容逐渐清晰起来——并非容貌无双,惊为天人,也没有雌雄莫辨的混沌之感,一张仅可称之为清秀的脸却让人不由联想起高巅之上的云霞,看不清,摸不着。
    周裘就这么直径走到司马琰面前,摊着手,像是索要什么东西。
    “司马公子,女儿家之物还是不要久持,快还给那位小姐吧。”
    周裘抬眼与司马琰对视,神色依旧,语调也是依旧。
    司马琰看着他的眼,将手中的绢帕放入了他的手中。
    两人的指尖隔着绢纱触碰到对方的掌心,莫名的心头一颤,好像对方的指尖顺着掌心,碰到了自己的心底。
    “砰!”
    烟花弹腾飞入空,顿时炸亮如幕夜色,恍若白昼。
    “好——!!”众人喝彩不绝于耳。
    司马琰看着漫天烟火失了神。
    待回过神来,哪里还有周裘的影子?
    就像是那些才子佳人的故事,主人公遇见绝世美人,过后春风一渡,再过后……司马琰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嗤笑了一声。
    “要那个算美人,那连倚醉阁的鸨嬷嬷也能再重出江湖,挂牌接客了。”
    “司马,想什么呢?”赫连借着喝酒的姿势小声唤了一声。
    司马琰猛一回神,不小心打翻了桌上的酒杯。
    ……
    “司马最近怎么了,心不在焉的。”
    “不知道。”
    “约莫是被妖精吸了精气吧……倚醉阁的妖精,嘻嘻~~”
    “多半是啊……呵呵……”
    “哈哈……”
    这时,内侍总管周天小心地越过一众大臣及其家眷,低眉垂手、毕恭毕敬地登上九层高台,附在当今圣上的耳边说了句什么。圣上看似十分激动,一把拉住周天的手,大呼:“传,快传!”
    一旁的小太监连忙应声,“是”的就出去了。
    当今圣上年且十六,不折不扣地还是个少年。可他的性情,他的行为,却跟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年纪搭不上一点关系。沉稳中透着不容置噱的威仪,正是这份威仪,令谁也无法不臣服与他。只是——再怎么沉稳,怎么威仪,人总是有弱点的。而他的弱点便是被他迫于坐在高台之上,抽不出手,一脸通红地撇过头的周天。
    “哎呀,真是毫无顾忌啊,姬祯。”司马琰暗自摇了摇头,“要是被丽妃什么的看见,指不定要给你家小宝贝下什么绊子。”
    想是这么想,可司马琰却没有什么倾诉的心思——倾诉?倾诉什么?这种暧昧不清,外带三角阵形的戏最好看了。……呃……说错了,后宫佳丽三千,可不止三角啊。
    哦,差点忘了说了,姬桢的母妃是司马琰的长姐,这姬桢还要叫他一声小舅呢——真是皇亲国戚!
    司马琰就这么安安静静,神色自得地喝着酒——他娘亲跟他说了,若他乖乖地别闹事,等毕了宴会,她再跟父亲说说让他答应他把倚醉阁的红牌娶回来。
    ……
    好吧,一切本该如此。
    不料——
    “你怎么会在这里?!”
    自姬祯喊那一嗓子后,大典就很安静,大家都很好奇来者何人。所以,司马琰现在这一嗓子,嗯,很洪亮啊。
    一众人等以目光纷纷表示——好奇好奇,求故事!
    对面的司马家夫妇则恨不得隐身做透明人——丢脸!太丢脸了!!
    高台上的九五之尊摸着身旁那人的手,看他一脸迷惑,被另一件事掠去了注意力的样子,心里一阵猫挠,暗暗权衡着要是这时亲一口的后果。
    惟有大殿中那个白衣青年依旧一副淡然模样,仿若置身事外。
    “哦,原来是司马公子啊。”
    依着这两人的身份——天下第一乐师及九耀国主的小舅子,这两人的相识并不是什么大不了而不可能的事——无论是附庸风雅还是真的是钟情声乐,但凡名门望族都曾力邀周裘入府做客——当然,周裘的身份、地位不是能让人像一般乐师似的给点钱就能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自是要些好的名头才好,例如千古乐器,或者稀世乐谱。司马家想来,自是邀请过周裘的吧。可是——
    怎么看起来,这两人像是结怨多些?
    “哎呀呀,有故事啊——!!”众人八卦的眼睛都亮了。
    “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是陛下的乐师,特来献曲。”
    大殿上灯火通明,那人一袭白衣,眉目谦和。看着那个人,司马琰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呵呵,公子近来可好?”端坐在皇帝左手下第一顺位的古稀老者顺着自己的胡子,面容祥蔼地向周裘打招呼。
    “托国师的福,一切安顺。”周裘的唇线微微上扬,一抹温润的笑意染上他的脸,眉眼中却还是一片平静,宛若夜幕。
    “听说公子去了大拜国,这次想必是带了什么稀世宝物回来吧。”
    “嗯!我找到‘水天一色’了!”所有人都可以看见,大殿上白衣青年的温润沾满喜悦,那双波澜不兴的眼彷如是落下的星子,夺人心魂,“真正不愧‘水天一色’的名头,悠长、灏远!配上我的‘绕梁’,简直天下无双!”
    “果真如此,老衲便在此恭喜公子了。”
    “恭喜公子。”
    “恭喜……”
    一派道贺之声,洋溢着真真假假的喜庆。
    司马琰并未出言道贺——他注意到周裘身后背着的一个长条形绢袋,什么东西?
    周裘像是发现了他的视线,扭头与其对视,过而莞尔一笑。
    司马琰只觉得一时间心头狂跳,硬生生地撇过头。待听见席上有人询问此物,他才扭过头,却发现周裘还在看自己——司马琰只觉得心快跳出来了!
    “魔障了!”司马琰过后拍了拍自己的额头,暗骂。
    “古有韩娥之歌,三日不绝,又有帝王失政将其砸毁。”周裘抚摸着胸前的束带,神色似惋惜,似自豪,“这是我的绕梁。”
    白的衣,黑的发,膝上一把通身黝黑的七弦琴,右手拨弹琴弦、左手按弦取音——此时在司马琰眼里的周裘,宛若谪仙,唯可远观。
    司马琰怔怔地看着,心里好似有什么剥壳而出。
    瞻彼淇奥,绿竹猗猗。
    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瑟兮僩兮,赫兮咺兮,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
    瞻彼淇奥,绿竹青青。
    有匪君子,充耳琇莹,会弁如星。
    瑟兮僩兮,赫兮咺兮,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
    瞻彼淇奥,绿竹如箦。
    有匪君子,如金如锡,如圭如璧。
    宽兮绰兮,猗重较兮,善戏谑兮,不为虐兮!
    ——诗经《淇奥》
    宴散,客归。在大殿后侧的一方偏僻处,月光将高墙的影子盖在墙边站立的两人身上——
    “哥哥这次出来打算待多久?”身着黑红衣饰的周天站出了阴影。
    “没打算,”周裘皱了皱眉,“也不知怎么的,庄子都走空了。老二老三不在也不多说了,连老五也不知了去向,真是稀奇了。
    “五哥不在庄子里?会不会出事了?”
    周裘一听,不由觉得好笑,“瞎操心什么,你还不知道你五哥的能耐?就是你二哥,也不定能制得住他。”
    “这倒是。”
    周裘看着眼前这张万年娃娃脸,心里起了捉弄的心思,伸手扯他的脸颊,作恼怒摸样,道:“倒是你,十几年了,还不回去,当真要我们八兄弟抬你回去?”
    “唦”的一声微响,警觉了墙角的二人。
    “什么人?”
    树冠上动了动,一个明黄的身影落了下来。
    “陛下?!”
    “还有一个人呢?”周裘的嘴角撇了撇,似嘲讽,似不屑,“可别敢做不敢当啊。”
    树冠又动了动,一个高大而修长的身影落了下来。
    “司马公子好兴致,上树观月,景色可好?”
    “……”
    四人两两相对,竟是无言。
    “他要离开我了!”姬祯心里满是慌乱。
    “他干嘛偷听我跟我家大哥说话?”周天有些气愤。
    “他跟着这太监是兄弟?没见人提起过啊。”司马琰的心里有些说不清,只是觉得莫名的有些纠结。
    “堂堂一个皇帝的小舅子,竟然听人墙角,真是不道德,为人可耻!”周裘撇着嘴,心里对司马琰的印象从“纨绔子弟”退化到“品德可耻的纨绔子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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