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帘卷秋风醉清歌 第三十二章 有客远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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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天气凉薄,殷都城大街便跟住变得萧索起来。难得街上有三两人口,都纷纷往白貂侯府奔去了。
要说当今时日,哪里是话题的中心,哪里的人口最密集,哪里的杂事最繁热闹最多,定非白貂侯府莫属。
就如此刻,就连原本摆着摊档的人都在好奇心的驱动下挤到那边去,隔着重重人群,看着不同于寻常的新鲜事。
平日的白貂侯府,车水马龙,往往来来的都是些达官贵人什么的,专门上门送礼,虽然是从未成功入内过。而今日,可不一般了,惹起热闹的可是个孤单寡人,而且是一名少女,一名虽然长有美貌却凶神恶煞宛如母夜叉一样的少女。
此时的少女,笔直的竖在白貂侯的朱红大门前,正拿着一把磨得忒亮忒亮忒晃眼的长剑,与白貂侯府的一众黑衣护卫对峙。
少女扬起了尖尖的下巴,盛气凌人的模样,岂一个飞扬跋扈可得。
可是她越嚣张,围观的群众们就越兴奋,助长气焰的声音便纷纷,摩拳擦掌的人们不少,几乎有种众人推墙倒的跃跃欲试。
不过,那位小姐还未动呢,大家就都只是意思意思而已,毕竟枪打出头鸟,况且,人家白貂侯府能说得上话的人还未出来,到最后未必就不会落得个跳墙小丑的下场。
“怎么,这就是白貂侯府的待客之道?”
看着面前齐齐拿出武器、摆好阵势的男子,少女眼中是不加掩饰的讽刺。
“怎么,就凭你门这些小虾米就想阻挠姑奶奶我,都不会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
剑划破长空,亮起了一道耀眼的白弧,剑气所到之处,尘埃四溅。
不远处,一片落叶,平分两段。
“怎么,难道就没有能说得上话的人么?”
门口堆满了人,严阵以待,偏偏却都只是摆着,既不说话,也不动手,但就是不让她进那大门口。
“怎么都不出声呢,怕了么?”
可恶!可恨!可她偏偏只能靠一张嘴说着,真让她动手却是不成。若是真惹那个人生气了,那就不是能不能进门的问题了,恐怕是此生都不待见。
“哼!晦气!白貂侯府我进定了,白貂侯我见定了。”银牙轻咬,神色是无边的高傲。
“哦?姑娘好志气!”
洪亮的声音自府内传出,原本紧闭的朱红大门缓缓拉开一道缝隙,徐管家鼓着掌徒步而出。
少女抬眼,见又是一个不认识的人,也不觉得这人有什么地位可言,气打不出一处来,恶狠狠地道:“你算什么东西,快找你们这里能说得上话的人来,最好就直接将白貂侯请来。”
徐管家无视她有点儿冲的语气,挑着眉道:“姑娘来这不是闹事的?”
“问这么多干什么,姑奶奶是来叙旧的,都怪这些家伙不长眼睛!”
少女杏眼圆睁,瞪了一下聚在一起的黑衣护卫。
徐管家摆摆手,示意护卫们退到一边去,不需要以他为中心护着他,才好声好气说:“他们都只是按规矩来罢了。”
“所以理所当然的将客人拒之门外?”
徐管家的小动作少女自然是见到的,而令她愕然的是众护卫对他的言听计从,知晓这人在这府上并不是毫无话语权的,可少女就是不愿意服软,说起话来还是硬邦邦的。
“无规矩不成方圆……而且做客人的还是要有客人的样子好,我想侯爷也不欢迎一个一来就是闹事的人!”
少女嘴巴微张,没有说话,自觉有点理亏,她的确是一来便直接闯进去的,所以才被人刀剑侍候,可是江湖中人哪来那么多的规矩。
徐管家叹了口气,还是不忍心对一名少女恶言相向,尽管她是无礼的。
“姑娘认识侯爷?”
“哼,我与白貂侯的关系岂是一个认识就可以形容的!”
“可是侯爷不在府中。”
“所以你们让我进去等啊!”
“可来一个说一个进去等,来一个说一个是侯爷的熟人,白貂侯可容纳不进这么多人!”见少女如此不识抬举,徐管家的眉头越皱越紧。
“所以你就找个能说得上话的人呀,不然耽误了我与侯爷的见面你负责得起?如果侯爷知道你如此怠慢我,恐怕你不知道会有个什么样的好下场?”
见她一副笃定的样子,徐管家犹豫了半刻,凑到她跟前问:“不知道姑娘跟侯爷……?”
少女在他耳边低低说着话,场外的众人听不到丝毫,只见徐管家的表情历经震惊、怀疑、困惑,然后尘埃落定,再也寻不出颜色来。
本来众人瞧着少女在徐管家口下占不得上风,便都一致认为她就是来捣乱的,还想着看看笑话打打牙祭呢,但现在看着白貂侯府的大管家露出这副模样,可不觉得少女是没后台没背景的。
难道她真的认识白貂侯,而且与他的关系还不一般?
从头到尾将少女打量了一遍,有几个自认为心底明亮的人纷纷露出原来如此的神色。
而徐管家听完少女简短的话后,眼眸锐利的一闪,思忖片刻,觉得她不像说谎,而他没有参与过自家侯爷过往的事情,不知道究竟,自然不好直接将人拒之门外。
想了想,还是说:“容我入内禀报。”
少女虽然不耐烦,但还是点点头,瞧着他走开又不放心的索要确认:“找最有说话权的,我可不想要过一层又一层的签证。”
徐管家顿下脚步,嘶哑着声音,有些无奈的说道:“自然是除了侯爷最大的,可是如果她说不能的话,那么我也没法子了。”
少女冷冷地哼了一声,不再说话。
可是现场除却她站着的那一块地皮,全都闹开了。
耳边嗡嗡的,少女听得直想发脾气,可一听清楚众人在说着的话,冷冷地面容便化了下来,嘴角勾起一个漂亮耀眼的弧度,甚至还带了点几不可察的羞涩。
众人见到徐管家在少女的话语中败下阵,甚至要去找上级求救,终于确定了少女与白貂侯府有着不一般的联系。见此,那些心中燃烧着八卦之魂的人们纷纷向周遭的人们传播着自己的猜想,遇到想法不谋而合的人时,那一双眼睛的对视,炽热得几乎能擦出火花来。
而入到少女耳中的字眼不外乎是“白貂侯”、“左三小姐”、“小恋人”、“不负责”、“找负心汉”、“被逼”等等……若是组成一段话呢,就是:
白貂侯本来有着青梅竹马的小恋人,可是为了一朝富贵、平步青云,于是就娶了左相爷的三千金为妻,抛弃了自己的“糟糠”,而那位小恋人不愿意这对奸夫淫妇就这样快快乐乐的过着童话般的生活,忍无可忍之下终于找负心汉来了。也因此,她一出面就是一副母夜叉的形象。
当然,还有另外一个更雷更狗血一点的版本,就是:
白貂侯本来有着青梅竹马的小恋人,但有一天却被左三千金看上了美色,左相爷爱女如命便决定棒打鸳鸯,使出各种手段威胁白貂侯要娶自家女儿并给与了一系列的好优惠,最终一对痴男怨女分离了。可是小恋人不愿意与爱人天各一方,受不了相思之苦便终于找上门来了。哪怕要到地府去缠绵也不愿意在人间的天涯海角以泪洗脸,所以凶恶的表面下是心疼滴血的本质。
而小恋人么,指的自然是少女的,她可是对自己在故事中的定位满意得很。
青梅竹马的小恋人?!
没有什么比这个更适当的了!!
……
……
侯爷不在,其亲卫更是个个在关键时候便不知所踪,徐管家所想到能找的似乎只剩下向来不愿管事的侯爷夫人了。
思绪还沉浸在刚才少女讲的那些说话,脑海乱成一团糟。虽然他早年并没有跟在自家主子的身边,但好歹还是能判断出他究竟有多大能耐的,所以对于少女的话,越觉得不可思议,可很大可能本身就是真相。
“白貂侯早年师承无极之剑的主人雪里空,而我……是他生命中重要的女人。”
未认主之前,自己可算是半个江湖人,当年也过过一段腥风血雨的日子,他自然是听闻过雪里空这个彷如禁忌般的名字的。
传闻那人的武功深不可测,几乎到了江湖中无人能敌的程度,若果那姑娘说的话是真的,就不奇怪自家侯爷明明只有二十小余的年纪,可那武艺手段却已经进入另一个层次了。
徐管家半分心思在自己思考着,半分心思却是在观察着自家夫人的态度,只见她听完他的转述以及七分熟的分析之后,神色竟然一点波动都没有。
他不得不承认,这样的女子是配得上自家侯爷的,侯爷的心思难以揣度,而这夫人也不是简单的人物。早前不能理解自家侯爷为什么在对待新夫人的时候总是特别的,可日子算下来却是一天比一天明白了。
白井池竟然是雪里叔叔的徒弟,关于这一论断,左苏并没有如徐管家一样七分相信还带有三分狐疑,她是相信的,这是的的确确的事实。
但使她心里不平静的是,这竟然要她从别人口中得出。不仅白井池完全没有说过关于这方面的一星半点,一丝口风都没有露出过,就连与她相知甚好的雪里叔叔都没有让她知道这个关系。
左苏是不忿的,当初下山的时候,雪里叔叔是不是就已经知道了自己要嫁的白貂侯就是他亲爱的徒弟呢,那么他选择不提不说,是觉得不必要呢,还是另有思量?
还有就是门口那少女,她知道如此隐秘的事情,那么又会是谁呢,?她在其中又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呢?
生命中最重要的女人?!
难道是白井池的烂桃花?!
那么现在她上门又是为何?为了夺回什么?证明什么?还是炫耀什么?
“请她进来吧!”流淌的声音似乎带着阵阵冷意。
可半响,还是觉得不妥,连忙喊住已经半只脚踏出门槛的徐管家,左苏揉了揉眉心,说:“还是我亲自去吧。”
徐管家惊诧地抬头,眼眸中滚动困惑,自家从来不见客的夫人竟然要亲自出门接那位少女?
不会真的是要上演两女抢一男的戏码吧?!
对上左苏清冷的神情,徐管家心中一动,暗自唾弃起自己无聊之举。
左苏是带着一丝兴味去见那位烂桃花小姐的,可见到那人之后,她是真真没有想到,孽缘这回事竟然是随处都在的。
左苏出现的时候,在场的众人,目光都不由自主的落到她身上了,就连少女也同样如此。只是相对于别人的兴奋,她是气愤的。
身子明显看得出僵硬,眼眸的波光剧烈颤动,握剑的手青筋爆现,她倒抽了一口气,才带着不可思议和难以置信的语气说道:“怎么会是你?”
是啊,怎么会是你,这句话不但少女说了,左苏也在心中唠叨着。
阶梯下,少女仰望着上方的人,建立起来的骄傲一丝一丝湮灭成尘;阶梯上,左苏俯视着下方的人,面无表情,心中微起波澜也不过是一时半刻。两人对视着,高低分比之同她们现在的心态,也比之同她们向来的相处状态。
徐管家从后面跟上的时候,看到的正是这一幕,刚才的话他也听到了,真想不到,这两人竟然是旧识。
事情似乎变得更加错综复杂了。
不知道侯爷回来的时候会不会将这湖春水搅得更加混乱呢,这样思量,徐管家想着好不好给自家爷送个口信呢。下了决定,他暗里挥了挥袖子,接着一道黑影在府邸墙边一闪而逝。
左苏打量了眼前这算得上熟悉却是好久不见的人好一会儿,忽然展颜一笑。
要说到白貂侯府之后,与白井池相处一段时间之后,她最大的变化不是别的,就是学会了笑。不是淡淡的浅浅的不在意的笑,而是用心来笑,不勉强的,自然的,不管目的是否为了看好戏瞧热闹。
那一笑的突兀,让少女觉得莫名的古怪,收回一眨不眨的视线,正欲开口,只听对面的人说:“好久不见……”
玉梦萦……
熟稔的名字被无声地吐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