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谁家少年郎稚嫩 第二十六章 大漠风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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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出了门,出现在眼前的就是大汉三兄弟被捆绑成粽子一样胡乱堆在地上的景象,而其中一位,更是有一个黝黑明显的脚印印在他的半边脸上,分明就是刚才欺侮了小伙子而后反招祸害的老大了。
一见到出门的众人,三兄弟顿时激动了起来,此时的他们仍然出不了声,只是发出极为震撼的“咿咿呀呀”的声音。
对于这三人,众人都是没有什么好感的,让他们好心救起这三人,更是免谈!所以都直接走过了,连看都没有看这三人,就听得身后越来越大似有悲呼的声音。
就连刚来的四侍也一样,刚才进门的时候,已经化妆得十分丑的四人还是给那三人调戏了一遍,虽然没有动手动脚,但也惹得四人一阵火大,若是那三人知道是她们本身没那么丑甚至称得上是美人的话,那么恐怕就不止言语上的挑逗了,而是直接抢了回去当姨太。
凤歌爱穿黑,却没注意到这一身黑会带给人什么样的感受,再加上那浓黑的大胡子,给人的感觉可是异常邪恶的,在大汉眼里,对神秘的凤歌较之刚才一心想要给他点教训的小伙子更为恐惧。而他现在被缠成了粽子,更是刀俎鱼肉,连反抗也不成。
果然,他的直觉没有出错,只见凤歌不紧不慢地走过他身前,大汉额头冒上豆大的汗珠,只是凤歌一直没有动作,最后一脚就快要离开他眼前了,就在大汉以为凤歌不会出手的时候,只见一阵剑影横斜,之后便有发丝不断从他的头上飘然落下,就连身上的衣服也成了布条,忽然一阵凉意。
凤歌离开了,强烈的压迫感消失了,大汉终于可以用力呼上一口大气,刚才他连鼻息都收住了,就怕凤歌一个不悦就将他的头颅不小心割了下来,头发没了可以再长出来,衣服破了可以再买一件,但是头没了就是真的没了的,行走江湖那么久还是第一次觉得自己离鬼门关就这么近。一阵腥臭的味道在空气中蔓延着,原来在刚才他竟然不自觉尿了出来,只是这些丢脸的事情比起丢掉性命又算得上是什么呢。
就在他以为厄运就要过去的时候,一道倩影又挡住了他的视线。
青瓶儿站在他面前咧开小嘴儿嘿嘿一笑,模样儿既顽皮又调皮,还有点得意,说道:“我就知道凤歌大人最受不了小姐被你们这些俗人给侮辱了,活该你的,不过凤歌大人还是善良了,不让你熬一下怎么对得起乡亲父老。这瓶东西哦,是刚才专门向残音姐讨过来的,名字叫做‘十步笑’,涂在身上的感觉呢就像蚂蚁缠身一样,可是宝贝来的哦,你有福了。”
说着便将手上的药粉洒在大汗的身上,顿时呜呜的声音从大汉的口中不断传出,汗冒得更猛,身子蠕动着,似是难受得很。身旁的老二和老三,见状有些庆幸,自己不用受这种苦,只是这种好事青瓶儿怎么会漏掉他们。在一众呜哇鬼叫中,青瓶儿追上了前面的人。
“完了?”残音取回瓶子,顺便问道。
“嗯,完了,只是人太没骨气了,那么快就求饶,刚才哎真是说着好听而已,让他们去对付小姐,给十个胆他们也不够。”众人听着青瓶儿有些幸灾乐祸的娇俏声音都不禁笑出声来。
出了茶寮,一行人没有坐上马车,而是落步走着,不忍扰了这世外的宁静。
顺着起伏的山体,寮子的身后是一条绵延曲折丝带似的细长山路,两旁则是错落有致的村落小屋:左边是阡陌交错的田埂,右边是潺潺而淌的溪流,清洌洌的。几棵大树,数丛芦花,清风一拂,便灵动了起来,仿佛宣纸上的水墨图画,在一瞬间便丰盈润泽了起来。
一个不大的村子,白墙黑瓦,木格砂窗,屋前屋后爬满了绿色藤蔓,零星的小花点缀在上面。
有早起的孩子在各个院落间穿梭嬉戏,笑声欢语不绝于耳,老人在屋前树下端着一张板凳编织箩筐,壮青则扛着一镰锄头在肩上咬着一个白馒头在洁白的齿中跨门而出,妇女有的抱着孩子张罗着早饭,有的到溪里浣着纱洗着布,整个村落看上去是那样的祥和,左苏一行人穿村而过,没有毁了这份祥和清幽,反而引添几分质朴笑容。
村尾,两条岔道,几份心情。
同道的时间很短,转眼间已经临别分离,左苏忽然捻起鬓间的一片碎叶,望向澹台璞,问道:“美么,这地方?”
澹台璞目光扫过眼前的小村子,又扫过远方掩藏了大半的茶寮,仿佛看着的是一幅展开的画卷,有画面,有情节,之后,略有迟疑的点了点头。
左苏笑了,目光越过他,看得很远,眼眸似是载有偌大的智慧,在阳光下熠熠发亮,堪比天上明日,只听她说道:“再美的也只是一片风景,我们只是其中一个简单的过客,而在前方,会有更美的风景。”
这句话是在她初学摄影的时候,苏父告诉她的,而她现在不过是借花敬佛罢了。或者是因为他是她在乎的人的弟子,或者是因为冷漠的他心中有着温度,或者是因为他让她想起了那个同样残缺加身的人……或者,这些都只是一个借口,不过是动了恻隐之心罢了。
只见澹台璞身子一颤,瞳孔猛地一缩。
前面会有更好的风景,他的生命会有更加美好的未来。他眼中的悲戚,原来她懂。忽然他有了一种想要与人道说心事的冲动,只是分别已在眼前了。直至很多年后,想起今天,他总会懊悔不已,若是今日他留下了她,结局是否会不一样呢?
——他们之间有的是缘分,只是这份缘分许的是擦肩而已。
……
……
在与澹台璞主仆分开之后,左苏众人便继续着旅途,目标中的大漠越来越近,而大半个月后,沙漠的风光终于渐渐露出它神秘的面纱。
层叠无尽的穷山恶水,荒凉辽阔的浩瀚沙漠,金色沙海翻起了蝶旋般的波浪,这是一个沙的海洋,一个只有蓝天和沙漠的干净的世界,每一块沙土展示的都是原汁原味的大漠风光,只要用心去感受,就能发现蕴藏沙海深处令人惊叹的美,纯净的沙子既没有顽石也没有杂尘,沙软滑圆,只有最纯粹的生命赞歌。
这里曾经诞生了无数繁华一时的王朝,演变出数不清的文化传奇,无数的故事在这片干净的土地上演绎着,千百年来,你争我夺,血流盈野,红粉白骨,但生生灭灭、起起伏伏之后,唯一留下的,就只有这片沙漠,以及这沙漠哺育出来的文明与精神。
行行重行行,颠沛跋涉的舟车鞍马临着顶,四野弥望,不见人迹,只见浩瀚沙海万顷金波,一条细长窄小浑浊的河意外穿过,缓缓流淌着,艰难跋涉着,似乎在诉说着它的雄心壮志:穿越它!征服它!只是百年之后,沙与河却早是不分彼此了,相方仿佛骨肉相融,河是沙的骨,沙是河的魂。
左苏压低了风帽,和同行的人一样,沉然地骑在骆驼上面,顶着风沙缓缓前行。蓦然,一片灰褐,闯入眼帘,原来是有“沙漠植被之王”之称的“梭梭”。
“梭梭”静静扎在路旁,模样似是被沥干了的柴枝,风扫过,摇曳招展的声音似是苍老的叹息。在凝目一顾中,在耳畔萧瑟中,心境似乎也随之苍老了起来,不禁起了一份悲风伤秋的感觉,垂垂暮矣,说实话左苏很是讨厌这样的情绪。下意识地回头向身后,铺在眼前的是无尽黄沙滚滚,黄云漠漠……
一串串的骆驼脚印安然躺在上面,在金沙中留下一抹抹暗影,胡笳适时响起,太阳即将落下最后的光辉,天色向晚,道路更加艰险难行了……
此时已经是夏天,白日时分天热得很,沙烫得很,但是一到夜晚,却是给人一种年近岁暮的感觉,温差差异可大。重裘裹着身子,犹觉寒冽,左苏忽然想起往时读过的“羌管悠悠霜满地”的戍卒悲歌,此时更是有了更深的体会与同情了。
初更了,半弦寒月,却挂天边。晚上的大漠就像一座牢牢的冰窖,空气似乎凝结住了,帐篷像裹了冰层,天寒地冻,就连熊熊炉火也失去了应有的温度。
左苏靠近炉火,一手握着茶吊子融冰研墨,而另一只手上则握着一支狼毫大笔在僵硬的宣纸上记载心事,每当走过一个地方,每当遇上一件事情,每当看过一片风景,她都会记录下来的,算得上是她路上偷偷拍下来的照片的一份说明吧。
写着写着,笔忽然顿了下来,再提笔却是写不下一笔一划了,她的心有点乱了,看着绚烂的炉火,渐渐幻化成一双眼睛,古井深潭般的,在她的脑海中扩大、扩大,随着夜幕,笼罩了整个世界,人忽地恍惚了……
桌上的宣纸并没有用纸镇压着,所以风从帐篷的缝隙当中吹了进来便轻易将它扫落地面,只见上面湿墨未干,题着的是几句似诗的句子:
淡淡清词淡淡酒,
淡淡罗曲淡淡流,
淡淡梨花淡淡苑,
淡淡……
心思难以道尽,佳境难以描绘……一帘的幽梦,有谁与同……
……
……
在大漠中,左苏众人并没有度过多少时月,而是计较着分秒时间,时候一到便踏上了归程,毕竟有些事情决定了就要去做,而它的性质也决定了不能迟缓。
红日西沉,又是一天过去了,晚风穿帘而过,阵阵袭来,卷起了残灰,左苏感觉着几分寒意。卷帘外,黄叶旋舞,树上的枝桠半秃,满目颓败,枯红色的丹枫片片零落,渐渐堆满茶紫色的山丘,她蓦然惊觉,是秋天了,是秋意袭人的时候了!
秋风,摇着铁马,丁零作响……
远方的灯火渐渐燃了起来,京城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