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清秋锁，离夜小楼寒，洛水悠悠流景逝，一朝凉月念长安，羌曲满关山。
    孤月星稀，黄沙漠漠，一役关山，征战几人回。血染黄沙，烽烟弥漫，那一场厮杀，依旧印刻于脑中，挥之不去。
    帐外，篝火四起，庆功之声，声声入耳。帐内，一壶酒，一铠甲，一把剑，一柄琴，琴音幽幽，婉转凄然，弹琴人指法纯熟，眉眼间，几分孤寂，几分落寞。
    “这曲，可是《关山月》？”来人静静站于帐外，听着那账中琴音，轻言而问。
    “既来了，为何不进来？”屋中琴音渐息，奏琴的人声音很沉，似一坛古酿，醇厚，却不浓烈。
    “琴声入神，不忍扰之。”帐帘被缓缓拉开，来人面上些许风尘之色，秀发被也被那风吹得凌乱，，她移步无声，走进，浅笑依然：“这一曲，可比那夜的一曲要安然多了。”
    “心绪不同罢了……”他话语有些怅然，言不尽的孤凉。
    北渡关山冷月凉，龙行铁剑狼烟乱……
    屋外，阵阵秋风吹过，带来了边塞的寒凉。
    “弥途，你为人时，是做什么的？”望着这关山夜景，他不经意间，问了这个问题。
    “为人时？”她眼中有着片刻的迷茫，做了三百年鬼，第一次有人问她做人时的生活。那笑容已然有些不自然，双眸中，多了些许复杂。
    “三百年了，又有何好说的。”
    “听闻为鬼者，生前均是含恨之人。”望着弥途的那双眼，渐渐变深。曾有过何种的怨恨，能让她甘愿三百年为鬼？
    “斯莫，你很会猜。”弥途摇头黯叹，这人的眼神，虽清明，却也暗藏着些汹涌。她的过去……三百年了，就连往事，或许都算不上了。她只是个游荡了三百年孤魂，无意寻音而去，只想见见那鸣琴之人。
    “三百年前，我被琉月皇帝，一剑刺死。”半晌，她朱唇轻启，那声音有些飘渺，烛光映着脸庞，迷茫苍白“我只记得如何而死，活着的事……大多忘了……”
    斯莫神色默然，在他听来，弥途正在讲一个故事，而对于弥途，却都是亲身经历过的事情。末代宫廷的腥风血雨，只有真正经历过的人，才能去明白其中的痛苦。亡国之时，最惨的或许不是平民百姓，而是那被禁锢于宫中的宫廷之人，无处可逃，等待的，唯有一望无际的黑暗，弥途的恨，应该是在此处吧……
    “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沉思之际，却见弥途已移步到书案旁，提笔写下了这样一句诗。
    “三百年，你不寂寞么？”走过三百年，她该是早看透了。
    “天快亮了，我走了……”帐帘微微晃动，弥途，却已经不见了，果真是来去匆匆，斯莫无奈而笑，手扶着那微晃得帐帘，心中，却蓦然升起了一丝丝的痛，是为了这大漠黄沙，还是为了那抹离去的孤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