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响，太后告诉我，她想在下月举行选秀大典，以延皇室血脉。提到血脉，我黯然失色。太后拍了拍我的双肩，宽慰着我。她说此次选秀事关重大，需要一个能服众的人来主持局面，而那个人就是我。见太后口吻坚定，似乎是容不得我推辞，无奈之下，我只好硬着头皮接下这桩棘手的事。
    搭着云染的手，回到景和宫。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铜镜中的人儿，早已被光阴荏苒风磨，早已过了如花似玉的年纪，柔嫩娇艳都已不存。我接过云染递来的茶盏，对镜揭盖，我猛然发现自己额头上多了几条皱纹。眸中一丝阴影瞬间而过，冷冷地笑着“果真是老了”
    云染立在一旁，不停的劝着我安慰着我，从她的眼神中，我感受到了亲情。云染跟在我身边也近六七年，从当年那个黄毛丫头长成了大姑娘。看着亭亭玉立的她，让人联想到初春含苞待放的花蕊。
    我将云染打量了一番，无心的问了她一句“你知道宫中的墙为什么这么红吗？”
    她惊愕的看着我，摇了摇头。
    “因为皇宫血腥太浓太重，血水流经之处，又有诸多名贵花种。越是有血，越是鲜艳夺目。越是引人注目，越是花谢之期。宫中的花多了，自然赏花的人心思就不一样了。有的花从含苞到叶落，也未必能被人欣赏。久而久之，血水和落花融于墙下的泥土中，墙就越来越红”
    讲完这些，我又看了看她。见她似懂非懂，我知道她听进去了我的话。
    翌日，我一大早就坐在正殿。想着昨日凌幻月提过会派教习嬷嬷教我礼仪，我就全身来气。等了很久，还没见人影。吩咐小李子，前去教习所请嬷嬷。
    平日在王府时，玄清就习惯这个时辰到我的院子走走。我掐算了时间，故意在这个点差人去请嬷嬷。天时、地利，人和皆齐了，唯独就差那丝东风。听云染讲曹公公求见，我淡然一笑，我知道东风已经借到了。将曹公公请进殿中，听完他带来的消息。果不出我所料，是好消息。曹公公讲玄清一大早就念叨着我，这时刚下完早朝，在前来景和宫的路上。我从袖口中拿出准备好的白银，塞给了曹公公，看着他那贪婪的目光，我暗自笑了笑。银子可真是个好东西，有了它，办事就省心多了。
    和曹公公讲完戏码后，让云染带他从侧门出去。说来也巧，小李子领着教习嬷嬷回来了。我瞧了眼嬷嬷，她似乎有些不情愿给我行礼。这也难怪，她的主子是程慕烟，是上官玄清的亲表妹。而她也是个三品嬷嬷，论等级我和她持平。可谁让帝妻为大呢？即使她品级与我相同，不也照样要给我下跪。我抿着热茶，心不在焉的看了她一眼。
    “小李子，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快将嬷嬷扶起来。”
    待小李子刚把嬷嬷虚扶起身，我勾起一抹笑意，着实耐人寻味。凤眸扫过嬷嬷，笑着讲道“既然尔是瑞妃娘娘亲点的教习嬷嬷，想必宫中礼仪自是资深。本嫔倒是想看看，这跪礼和万福礼有何不同，还劳嬷嬷再跪一次”
    “颜嫔娘娘，老奴是奉瑞妃娘娘的口谕，来教导你规矩的。瑞妃娘娘说了，今日奴才是代表她前来教导颜嫔的，还请颜嫔自重”
    听完她的话，我皱了皱眉，瞬时冷眸清转
    “尔能代表瑞妃娘娘？那瑞妃娘娘岂不成了闲人”说完此话，我看了看小李子。他领会了我的意思，走到嬷嬷身后，踢了她一脚，随着砰的一声，嬷嬷又跪了下来。看着嬷嬷脸上的狰狞，我摇了摇头。我心下沉思着，凌幻月怎么派了个没头没脑的人来。
    约摸了时间，我又让小李子把嬷嬷搀扶起身。双目紧紧盯着她，不急不缓的问着
    “本嫔再问你一次，尔当真能代表瑞妃？”
    就在这时，曹公公进来了，他朝我行了宫礼。瞪了眼身后的嬷嬷，嘲讽的说道“大胆奴才，你竟然敢声称能代表瑞妃娘娘”
    “曹公公，我没有啊，是颜嫔娘娘…”
    说时迟，那时快，曹公公狠狠给了嬷嬷两记耳光。看着嬷嬷留下的眼泪，我心里泛起涟漪。我和她同为女人，只不过她效忠于凌幻月，和我立场有异。于情于理，我似乎过分了些。但转念一想到，她仗着凌幻月，不把我置于眼中，受到教训，也是自找的。
    “你还敢骗咱家，咱家刚才在殿外看得清清楚楚，也听得明明白白”
    听到曹公公如此之言，教习嬷嬷神色慌张，连忙磕头求情，不愧是宫中的老人，知道自己即将大祸临头。看着她翻脸比翻书还快，我忍不住想笑。我走到她跟前，按着胸口，瞬间泪珠划落，声音柔弱：
    “尔怎么是这等小人，明明是尔口出狂言，是你自己亲言你能代表瑞妃，代表瑞妃娘娘惩罚我。为何，你此时。。”一边说着，我一边喘着气，演戏么不就是要求逼真？不逼真，可骗不过他。
    我按着胸口，想继续讲些什么，就被来人抱住了。是他来了，是玄清来了，似乎这一切都早已写入我的棋谱中。他从云染手中接过手绢，为我轻轻擦拭着泪痕。我满怀委屈的看着他，欲言又止。
    “大胆奴才，竟敢惹颜嫔生气。来人，把她给我逐出宫去”他重重拍着桌子，声音响亮到整个景和宫都能听见。我心疼的拿起他的手，顺势将头靠在他胸前，细语呢喃“皇上，都怪嫔妾不好，劳你伤神了”
    “芙蕊，朕不是说过吗？没朕的允许，你不可自称嫔妾”
    “皇上…现在你贵为天子，该要的威信嫔妾还是会给的。再说了，皇宫不同王府，嫔妾也不想被人说是非”
    “你是朕的妻子，谁敢造谣生次”他把我的右手放到他的胸口，脸上温情脉脉，让我分不清他那句是真，哪句是假。我对上他的双眼，试探的讲着“从前我是您的续弦，今后我只是您的一个人妾…”
    他看着我，我察觉到他似乎隐去了神色。我强作镇静，依旧笑容不改，静静等着他的回答。没想到，他的答案果真在我意料之中，他含情的看着我，故作惊讶，忽又垂头，忽又叹气
    “芙蕊，朕知道只给你一个嫔位，是有点委屈。但朕这么做，自是有原因的”他极至温柔的抱着我，轻声的在我耳旁继续讲着“朕记得，你以前不是贪慕虚荣的人，朕这么做，只不过想锻炼你”说的比唱的还好听，他这么一讲，似乎是我急于迫切，似乎是我贪慕虚荣，似乎是我疑心甚重。总之，一切都是我多想。顷刻，我心里凉了一截。回想到从前，在王府他每次抱着我言谈，从不会讲本王两字，从来都是直说其名。现在一口一个朕，难道说，朱颜已改，或已颜衰？
    我很快就恢复了神色，脸上笑意三分，接着他的话往下说“泰山之高，众景尽收；泰山之高，陡然葬身。皇上用心良苦，芙蕊愚昧”
    “恩，你知道朕的心意就好。朕初登龙位，最近有许多国事缠身，可能抽不出时间来陪你。”
    呵，当了皇帝穿了龙袍，说话就判若两人。什么国事缠身，不过借口罢了。“皇上，勤于务本思政，惠于百姓民生。实乃东孟之福，百姓之福，也亦芙蕊之福。不过，夜来风大，皇上可要当心龙体”我静静依偎在他怀中，不知何时他衣服上的香味变了。我闭上双目，心中泛起苦涩。良久，我睁开双眼，悄声屏退了景和宫里悉数伺候的宫人，轻声喊着“玄清”
    一声玄清，他把我抱得更紧，再我耳畔轻声说了句“让朕就这样静静抱着你”看着他的神色似乎有点不对，我不敢多言一字一语，只是站在那，任由他抱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