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斯江湖 第十章 出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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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谷的队伍不算长,但是也有几十人之多,除了堂主幽卓,左右护法二人和各位殿主,各殿比较突出的弟子也获得资格一同前往。
月下看着幽然把那个他构思了三天的迷阵一点一点摆好,觉得自己已经有点头昏,实在无法想象这么复杂的迷阵,到底是怎么存在于幽然脑子里的。
她还在沉思着,肩膀被人轻轻一拍,闻人绝策马赶上来,笑笑地看着她调侃:“马骑得不错嘛,以前学过?”
“嗯,以前为了参加狩猎,和铺纸学过一点。”月下轻描淡写地回答,思绪已经飘散开去。
闻人绝似乎感到了她的心不在焉,倏地笑了起来:“怎么?还在紧张?害怕碰到故人?”
月下淡淡一笑。
“既然决定要和过去做个了断,就不要让那些过去的不必要的东西困扰你,否则你出谷就意味着回到你之前的生活。”闻人绝勾起嘴角,笑得邪肆,“或者,我觉得你其实不能完全摆脱那些东西,是不是?”
“当然不可能。”月下笑了起来,“我曾经有那么多喜欢的人,没和他们道别就离开,至少我还欠他们一个道歉吧。”
“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闻人绝收起了笑容,盯着她缓缓道,“不管你到底会做什么,答应我,绝对不要忽略你现在的身份。”
月下一愣,之后默默颔首。
除了因为身体原因不得不坐着马车的幽泉和照顾他的幽贤,以及不愿意让自己累着所以要求坐马车的幽卓之外,幽火堂所有的人都策马前行,月下虽然骑着马,但是毕竟身体原因束缚,加上骑术不精,没多久就面色苍白,双眉紧皱。
几次幽宁骑马经过她都示意她也进马车里去,月下却只是笑着摇头,实在不想因为她弄出什么特殊来,几次下来幽宁被她的执拗弄得没办法,只好在禀明慕容凝之后,全员下马休息。
幽然闹着要吃月下做的烤肉,非要幽铭去捡柴火,幽铭无奈地顺从他的意思,往丛林深处去了,月下看他孤独无奈地一个人离开,有点看不下去,也跟着他一起去了。
两个人踏过厚厚的树叶堆积,一路无言。
月下看着他尽心尽力寻找合适的柴火,有点羡慕他和幽然之间的亲密,正想着,幽铭突然轻微地退后几步,紧紧抓住了月下的手臂。
月下一怔,看见他在唇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默不作声指了指被树林掩映的前方。
月下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之后眯起了眼睛。
或许是因为在那儿的人都太过于高度集中,所以并未发现他们的存在,但是月下还是能从身影上依稀分辨。
是邺宫的人,没有记错的话是邺水和邺风,那个平日里很聒噪的邺金不在,而面对着他们方向的那个男人,看起来似乎也是熟人,那是洗砚。
月下依稀听见他们的说话声。
“——你到底想怎样?”邺风的声音。
“。。。既然邺金在我手上,你们也配合一些,我只是想帮二殿下确认一下花月下到底在哪里。”
“。。。你们在城门下亲眼见证她自尽,现在却告诉我们他还活着?”
“。。。我告诉过你们,她的棺材是空的。”
“她不在邺宫,你找我们是没用的。”
“。。。花阳佐就在邺宫,花月下如果还活着,必定会先去找她心爱的弟弟。”
“阳佐从圣公子那儿回来之后,一直在宫里哪里也没去。”
“。。。如果不介意,我给你们个选择。。。”听起来洗砚像是有些不耐烦了,他压低了声音,似乎说了什么,因为音调太低,月下再也听不见他说了什么。
幽铭看起来也听到了他们的对话,有点无言地看了一眼月下,动了动嘴型像是在说“快点回去”,月下犹豫了一下,对于因为自己而被牵扯的邺宫二人感到抱歉,但是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身后传来“沙沙”的脚步声,随之却是幽然的声音:“你们两个鬼鬼祟祟藏在这儿做什么呢?”
月下无奈地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幽铭在她身边露出痛苦的表情,因为幽然的声音,他们被毫无疑问地发现了。
“什么人?”洗砚厉声吼道,目光如电般落在站立着的不明所以的幽然脸上。
幽然睁大眼睛,把询问的目光投向幽铭,幽铭摇了摇头,按了一下月下的肩膀,独自站了起来,月下顺从地没动,只是默默注视着两个人越过她向着那个方向走了过去。
从背影看去,幽铭紧紧握住幽然的手臂,不易察觉地领先他半步,把武艺并不精通的好友微妙地护在身后。
“幽火的人?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邺风的脸色似乎好了一些,看起来邺宫和幽火堂的关系不错,幽铭尽量轻松地耸了耸肩,回答:“我们的人都在那边,我们只是过来捡个柴火的。”
幽然虽然莫名其妙,但是还是附和着点头。
洗砚目光一闪,危险地眯起了眼睛。
“如果不嫌我们冒昧,请问你们在干什么?”幽铭的问题让月下在树丛之后苦笑着摇了摇头,既然他们已经阐明了幽火堂的大部队就在附近,洗砚再怎么嚣张也不会轻举妄动,如果他们想走,估计对方也不会阻止,但是幽铭似乎是个很讲义气的人,即使不是他自己的事情,从询问的语气上而言,他似乎不会把这件事轻易忽略。
洗砚看起来并不想多说,月下觉得可以理解,毕竟这件事以百里潇的谨慎,是不会透露给多少人的。
“好吧好吧,我们也不想管你们的事情,但是。。”幽铭没有说下去,只是看了一眼邺风和邺水,又看了一眼洗砚手上的盒子,露出饶有兴致的神情,“这是什么?”
月下远远地看过去,看不清到底是什么东西,但是她确定那不会是什么正常的东西。
“鱼肉。”洗砚淡淡地说。
“鱼肉?你拿这个做什么?而且还是。。生的?”幽然毫不畏惧地上下打量着那盒子里的肉,好奇道。
“他给了我们两个选择——”邺风冷冰冰地说,“一个是要求进入我邺宫搜查,另外一个是放弃,但是为了表明我们的诚意,这里有三块鱼肉,有一块有毒,我们两个一人一块,会不会吃到那块有毒的,听天由命。”
“有毒?下了什么毒?左护法知道了会很恼火的。。”幽然喃喃说着,有点好奇。
“这不是一般的鱼肉。”远远的声音传了过来,幽铭幽铭惊愕地转过身,伴随着的是同样惊讶的邺风,邺水和洗砚。
月下慢慢从树丛里站了起来,表情不变,但是眼神严肃警惕。
“你。。花月下!”
邺风惊愕地大叫出声,表情一瞬间呆滞起来:“你,你真的没死?!”
月下无言,避开洗砚一瞬间犀利起来的眼神,迅速穿过树丛跑向幽铭二人的方向,她的目光迅速扫过洗砚手里的盒子,脸色瞬间变化起来。
“你认识这个?”幽然忙不迭地问。
月下点了点头,表情冷峻:“这不是一般的鱼肉,这是河豚肉。”
“河豚是什么?”刚刚从惊疑中恢复的邺水从容不迫地开口询问,就像是月下还活着这件事根本不会给他造成困扰,月下深吸一口气,淡淡地说:“那是一种生活在海里的鱼,内部器官含有一种能致人死命的神经性毒素——别管这毒素的名字了,这是河豚本身自带的,这样的毒素只要极少的一点,就能置人于死地,也就是说,如果吃了这个,很有可能会在一瞬间,吃下的人就会丧命。”
她转向还在惊疑不定地盯着她的洗砚,慢慢道:“为了找到我,居然用这种手段?是谁允许你这么做的?多此一举。”
洗砚死死瞪着她的脸,许久才说:“能够给别人造成心理压力的举动,是很好的做法,至于你说的什么河豚,闻所未闻。”
“你当然闻所未闻,因为这不是你喜欢的做法,是百里若的想法吧?我听说他和东边的那个小国的王子有交情。。河豚肉那边很流行。。”那个小国也叫做日本。月下带着嘲讽地勾起嘴角,“百里潇想怎么样?用我逼退云国的想法已经失败了,发现我没死,于是还要再想象我有什么利用价值么?”
“你是我云陵的二王子妃。”洗砚一板一眼地说,“你不是幽火堂的人。”
月下无奈地盯着他,很久才慢慢说:“不管你怎么想,我来了,我不在邺宫,那么你们可以放掉邺金了吧?至于现在我到底是什么身份,不是你们一厢情愿可以决定的,这些话请你回去转述给你的主人好吗?”
洗砚有点愕然地瞪着她,对于她变得咄咄逼人有点惊异,甚至有点怀疑,月下懒得再去看他,只是伸手拉住幽铭和幽然的手臂往后扯了扯:“我们走吧。”
“可是。。”幽铭张了张嘴,触到幽然警告的神情,微微顿了一下才勉强转变了话头,“那我们就走吧。。”
三个人转身离开,脚踏在草丛里发出“沙沙”的响声,无论是邺水和邺风,还是洗砚,或许因为震惊,或许因为茫然,都没有开口阻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