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已陌路  第二章 圣祁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40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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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月下有件事情并没有说出口,她知道蓝若兮必然也知道,但是他们都保持了缄默。王西苑的案子居然被圣祁秘密解决了,虽然外人大多认为月下能够被释放是有什么冤枉之处,但接触此事的人都知道是何人在背后左右案件。一个平民女子的案子,只不过受害人有些钱和权又有个大靠山,怎么也不用天子出面,况且要了圣旨的人是圣祁。
    云国的朝廷与江湖皆是风起云涌的时代。四年前的宫变至今,天子狄凡尘已经坐稳了江山之主,压制住相互制衡的左右丞相,其铁腕可见一斑。而云国江湖武西幽火堂,刈南极乐宫与烁北邺殿三足鼎立,维持着江湖的暂时平静。邺殿评出的江湖榜上,能人更是迭出不穷,颇有“高手轮流做,今年到我家”的感觉。
    在这其中,最令人惊奇的就是圣祁。谁都知道在四年前的那场宫变中,圣祁曾是千钧一发时刻天子的最后一道防线,几万禁军没能突破他碰到天子的一根毫毛。四年过去,圣祁却并未入朝为官,但并不影响他成为天子的心腹和兄长。在江湖之中,邺殿江湖榜上“天下第一公子”和“天下第一高手”已五年未变,除此之外不曾有过变动的名号也只有“天下第一美人”了,况且这个名号还属于一个男人。这个男人却偏偏正是圣祁密友,江湖闻名的乐师紫濯。
    这样一个人亲自向天子讨要圣旨解救一个平民女子,恐怕谁都无法相信两人素昧平生了。那么王西苑背后的势力必然对她很有兴趣,可以说,圣祁讨要圣旨此举,既是救了月下,也是害了月下。这样一个手无缚鸡之力,还有一个病弱弟弟的女子,无论如何是无法抵抗任何势力的试探的。月下当然不相信那位天下第一公子会不知道他这么做的后果,但既然他选择把自己推向风口浪尖,那么会不会有其他什么意味?她觉得圣祁若是真的想要救人,根本不会用这种最兴师动众的办法,凭他的名头势力,起码还有数十种解救方式。
    不过。。她自嘲地笑了笑——人家凭什么为了自己动用其他办法?
    “阳佐,出去走走好吗?”月下放下药碗,温声道。
    花阳佐眯起眼睛微笑,笑容柔和地向着姐姐伸出手去,撒娇一般让月下将他拉起来。美丽单薄的少年仍然比自己的姐姐高了半个头不止,月下支撑着还有些虚弱的阳佐一同走出房门去。两人都不曾提起前些日子月下遭受的事情,阳佐害怕这件事影响姐姐的心情,月下却是懒得再去回想而已。她不像有些看过的小说中,女猪居然惊恐尖叫着“我居然杀人了”,太矫情也并不可能,况且这不是法制社会,权势第一金钱第二实力第三,六扇门的存在也不过是在不损害大人物利益的情况下做一些努力而已。说到底,仍旧是封建涉黑暗的古代社会罢了。再加上江湖的存在,杀手侠士随处可见,门派斗争怎么可能不死人?这个世界上,像他们这样身份的人的姓名,犹如草芥。
    没有了残暴的王里正,这里居住的人们显得异常快乐和满足。孩子们欢快的来回奔跑追逐,女人们一边晒衣服一边聊天,老人们坐在自家门口微笑着注视后辈,布满皱纹的脸上是舒展的眉目。
    月下轻轻拍打着小齐悦为首的孩子们的头发,接受着邻里感激佩服的目光,和阳佐慢慢的散步。
    而事情往往就会在一瞬间天翻地覆。
    当一道雪亮的剑光突然袭来时,月下几乎条件反射般带着阳佐避开一边,但是剑气仍掠过了她的左侧,撕裂了她的衣袖,左臂瞬间鲜血直流。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所有人都来不及反应,袭击之人也没想到月下能够避开自己的剑,呆滞一瞬重新上前,对准月下狠狠劈了下去。强大而凌厉的剑气之下月下根本无力还手,只能用尽全力推开阳佐,下意识伸手去挡。
    “咣——”猛烈的撞击声,火星四溅,月下慢慢放下手臂,只觉得一阵极淡的香气掠过鼻息,说不清是雨过天晴时草木的香气,纸墨幽幽的淡香亦或是清冽泉水的清香。一瞬间只觉得心口一悸,忘记了本该做什么。
    这是居民们才终于反应过来,哪里见过这种场面的百姓们下的四处逃窜,建交哭喊混成一片。
    “姐——”
    “月下姐姐——”
    摔倒在一边的阳佐拖着无力的身躯爬起来,和齐悦一同扯着因为失血脸色更加苍白的月下一路后退。月下任凭他们拉扯着自己,眼睛却看着交战的两人。
    袭击者是普通的灰衣,身形高达健硕。而出现的救命之人却是一身白衣无华,还击时动作轻盈潇洒,若雪白衣飞舞,竟然如同舞步般优雅。如墨黑发仅用一根白色发带束起,行动间闪烁丝绸般的光泽。两人交战没有几个回合,那袭击者就衣衫尽破,狼狈的连连后退,最后一纵身逃脱开去。那白衣人也没有追逐的意思,只是收了剑目送她远去,人后转过身来。
    “姐!姐!”阳佐焦急地呼唤着月下,拼命按住月下的伤口,后者见袭击者逃走,一口气终于换了过来,剧痛涌上来手脚冰凉,冷汗涔涔,身体不自觉地蜷缩成一团。齐悦在一边吓的直哭,见救命恩人过来,连滚带爬扑过去紧紧拽住洁白的衣摆,抬头正要哀求,却突然忘记了该说什么,怔了半天才怯生生唤了一句:“神仙哥哥。。”
    对方丝毫未介意衣摆上两个脏兮兮的手印,温柔的掌抚过小男孩毛茸茸的发顶,从阳佐手中接过瑟瑟发抖的月下,利落地点穴止血。
    月下咬了咬嘴唇,用未受伤的手擦拭了一下额头冷汗,便听见了低沉清润的声线:“因为避开及时,伤口没有很深,一个月时间应该就可以恢复,不用担心,好好休息就可以了。”
    “神仙哥哥——你救了月下姐姐还有我们——”齐悦似乎不再惊慌,撒娇版凑近过去,阳佐也因为对方的举止言谈放松了警惕,抱着月下轻声道谢。
    月下慢慢抬起头,脱离般勉强看了对方一眼。
    只看了一眼,她就不得不眯起眼睛,瞬间有种被灼伤的感觉。这个男人的气质太过于出众,以至于让人看了第一眼甚至忽略了他的容貌。那是一种极致的优雅从容和,周身似乎也因此散发出淡淡银光,阳光在那个瞬间苍白无力,只余下男人唇角的一死极浅极柔和的笑意,胜过天地光华。细细看来他的容貌更是鲜有人可以并肩,墨染般漆黑的眉目,五官清隽如氤氲的水墨,眼眸在眼尾处略略狭长,眼眶极深,浓密纤长的睫如同蝶翼般半掩住清泉般美丽宁静的眼睛,一抹眼底流泻出的眸光勾魂夺魄。
    月下捂住伤口在阳佐的搀扶下站立起来,注视着面前颀长挺拔的男人,慢慢道:“你是圣祁。”
    阳佐和齐悦一同震惊抬眸,齐声惊叹:“天下第一公子?”
    圣祁微笑,笑若春风拂面,却毫无傲然之色:“你是如何知晓的?”
    “气度,风华。”月下简单回答。况且可以如此轻易击败对手却又不赶尽杀绝,这样的性格在江湖可谓仁慈。月下虽不懂剑术,却也能看出来,方才的对战圣祁只需一剑就能够杀死对手,而不用选择交战却不伤对手一分。
    在阳佐的搀扶下回到房里,月下才稍稍松了一口气,本来就有些贫血的身体因为受伤更加虚弱。
    圣祁立于房中,在灰暗破败的环境下一袭白衣白得耀眼。他的目光掠过泥泞的墙角与斑驳裂纹的墙壁,再到木桌边那只残余了几滴暗色药剂的碗,再到放在一边的红泥小炉,秀丽的眉微微蹙起。
    “圣公子救命之恩,只可惜家里一贫如洗,实在没什么可以招待的东西,抱歉。”月下有些无力的靠在床头,圣祁侧头微微叹息道:“这等祸事是我为月下姑娘引来的,该说抱歉的应当是我才说。”
    月下未想到他说的话如此直截了当,不由一愣,没说出话来。阳佐闻言惊异抬眸,若有所思地看着圣祁,似乎明白了什么。
    “当初实在是有些冒失,将月下姑娘你们的处境推及至此,实在。。对不起。。”
    月下看着圣祁的眼睛,清泉般澄澈的眼睛,温柔宁静。她深深吸了一口气,露出笑容:“圣公子将我从牢房中,让我免于刑罚之责。圣公子可以救下一个素不相识的人本身已经足够了。”
    圣祁闻言只是淡淡一笑:“我想月下姑娘你也明白,这次袭击并非偶然,你们在此处并不安全。”
    “是。圣公子的意思是他们并不会罢休,但是我不明白的是,他们如此执着于杀死我到底是为了什么?”
    圣祁拉过唯一的一把木椅,没有在意其摇摇晃晃,迳自坐了下来:“那么我就把来龙去脉说给你们听——王西苑背后的势力是左丞相。。”他语气微顿,目光落在月下毫无惊色的脸上,伸手从袖口拿出一个瓷瓶递给月下,“吃了它,伤口恢复会更快。”
    月下毫不迟疑将其中药丸吃下,异常冷静的接着说:“因为他背后势力很大,所以我被无罪释放后,他们因你的介入对我产生了怀疑。王里正背后的势力想要弄清楚我到底是什么身份,所以他们不会直接杀死我。但是说实话,我若是死了,谁又能得到好处呢?”
    圣祁赞许地笑了:“月下姑娘说的不错,王左丞的人不会再弄清你身份之前杀死你,他们最好的办法是偷偷绑架你并装作并非他们所为。这个一心要杀掉你的袭击者背后的人显然知道你的身份并无异常,而且不希望王左丞获取任何相关的消息。”
    月下笑了起来,直直盯着圣祁说:“你的意思是——你?”
    圣祁无奈地笑了:“的确,我的确有此嫌疑。”
    月下慢慢收敛了笑容:“圣公子恕我冒昧,那个人是皇上派来的,对吗?”
    圣祁没有说话,但是表情已经表达了他的回答。
    “皇上出于对你的看重和敬佩并未忤逆你的请求,但是事后他必然不想让人知道他下旨帮助的人不过是个普通平民,可是又不想让圣公子你因为他的想法产生任何嫌隙,所以暗暗派人想杀死我并伪造成王左丞的作为。我只能遗憾地说,陛下实在不够成熟,他对你的盲目的占有欲和无条件的依赖让突然出现了一个莫名其妙的我后产生了无法接受的心理,又不能,又不能丧失帝王尊贵地询问我,所以干脆。。除之而后快。”她慢慢露出了一点笑容,“恕我无礼——圣上此举,实在过于幼稚,若没了圣公子你,难以想象。”
    圣祁一直沉默地听着,此时嘴角扬起,牵扯出毫无异色的笑容:“月下姑娘,我真怀疑你是不是曾经听过我的分析,而且对陛下的猜测——毫无差错,太过于准确。”
    月下只是笑了笑,她前世就曾经因为兴趣学习过一些心理常识,分析这个也只是随意猜测,并没有圣祁赞叹的那么准确:“圣公子今日来告诉我这些到底是为了什么?”
    “我希望你们可以跟我走。”圣祁直接地说出了用意,“陛下不会善罢甘休,左丞相也会对你们不利,所以此处并不安全。若你们不反对的话——”
    月下抬起了头看向圣祁,后者坦然地回视。
    “如果。。我们离开,这里的人们会受到牵连吗?”
    “我保证,不会。”
    月下低下头,但是很快就重新抬起了脸,一字一句地说:“如此,多谢圣公子了。”
    圣祁此时也慢慢扬起了嘴角,声线温和:“不用谢我。还有,其实你不必妄自菲薄,我很少看见有人能够具有如此缜密的思维和冷静的头脑——从这一点上来说,你并不普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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