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55章 棒打伪鸳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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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元县的县令深深的觉得,自己头上这顶小乌纱,大概已经戴到头了。
不仅是县令,县令手下的书记官,没有品级光拿月钱的师爷,乃至再下面的捕快监军等等一系列芝麻绿豆大点的小官,凡是和衙门沾点边的都深深的觉得,大概自己的从政生涯是彻底的走到了尽头,能保命是最好,万一保不了命……那就只能认命了。
仅仅是一夜之间,镇上所有的小摊小贩,包括客栈里的店伙酒楼里的跑堂茶肆里的茶博士,没有一个能够幸免,统统被人抹了脖子。
“姐,你说楚观云是发疯了么?”倾城毫无愧疚感的趴在桌上磕瓜子,顺手还勾了一下身边摆着的古琴琴弦,噌的一声就和弹棉花一样。
“嗯。”倾国坐在窗户沿上,看着外面没说话,半晌才接着开口。
“上次你逼着谢少爷怀孕,楚观云不也把那些产婆媳妇全给杀了?”
“是啊,幸亏碧鸢听我话,跑得快。”倾城为自己料敌如神而感到相当的自豪,一激动,一个瓜子仁就给磕飞了。
倾国:“……”
所以说,思维惯性要不得。
不说倾国,就连倾城扮演各色人等也从来不按常理出牌,今天扮大仙,明天就可能化身屠夫,大后天估计摇身一变还能变成青楼老鸨。
当然,相对于倾城的无组织无纪律,倾国的思维则显然要缜密很多。
拿了个萝卜章刻成玉玺,再去戏班子里偷了一张唱戏用的诏书,填成一份皇帝钦点的莫须有官位,八抬大轿把个小县城里的大户全家连带贴身的下人都鸡犬升天的接去了上京之路,实在带不上路的就全都在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打发去了大户的乡下庄子,对外则是统一宣称此大户要去邻镇进香,又派人装成大户老爷夫人小姐跑去邻县溜上一圈,所有杀手就拎着包袱大摇大摆的成了县里无人怀疑的原住居民。
“是啊!”倾城又磕了俩瓜子才猛的一拍手,明白了倾国说那话的重点根本不在夸奖自己有多高瞻远瞩上。
倾国想你总算悟了,楚观云发疯还不是因为你之前骗了他,想着堂堂步家小姐不太可能被人追杀到这么惨烈的份儿上,干脆来个普遍撒网重点捞鱼,把你能扮的原型都给杀了,以为总能找出来个仨瓜俩子露馅的小喽啰。
“楚观云是不是看出是咱做的这个套了?”倾国一脸“看我聪明吧”的表情,邀功似地看着倾国。
倾国差点没一脚踹死自己这个死都点不醒的笨蛋妹子。
楚观云要真看出这局是自家姐妹自导自演的苦肉计,她现在还能搁这儿安安稳稳的磕瓜子?
“不过他也挺奇怪的,我们这个局又没碍着他什么事,还送了他个杀飞天夜盗的机会,他应该感谢我们吧。”倾城见倾国不说话,还以为自己猜对了,自顾自的往下碎碎叨,“而且他不是想和咱家结盟么,姐你到底怎么想的?”
“我在想……”倾国看着倾城,突然拉长声音。
倾城摇着尾巴满心欢喜的等着自家姐姐夸赞她出去王府一趟终于变聪明了。
“你怎么越变越笨了?”
哗的一桶冷水泼下,倾城瞬间蔫了。
“老爷,梅老爷带梅公子来访。”红鹜太矮,扮演高瘦管家的重任也就自然而然的落在了衍墨身上。
倾国拍拍手跳下来,上上下下整理了一遍衣服,又抹平衣摆上坐出来的褶皱,咳嗽一声,迈着标准的八字步踱了出去。
倾城望着倾国的背影顿时充满钦佩。
“看看看看,我家姐姐连这个都算到了,才几天啊,竟然连周边的人是啥关系都打听好了。”
冒充夫人的红鹜相当尴尬的咳嗽一声,“额……事实上二小姐,大小姐也不知道谁是梅老爷。”
倾城面不改色的继续作出崇拜状,“连是谁都不知道就出去,还能圆得了谎,不愧是我姐姐!”
红鹜:“……”
所以说,要不怎么说大小姐每每不自觉的叨念,如果二小姐肯把用来贫嘴的一半心思用在推敲布局上,也不至于到现在还是个半吊子,没事儿就要捅个篓子出来。
事实上,倾城觉得传统的大家闺秀的日常生活其实相当无聊。
每天喂喂鸟绣绣花,读点书画个画,和姐妹们下个棋,再和丫头们说些“哎呀小姐你好漂亮哪个娶了你就有福气”或者是“哎呀你个臭丫头没大没小看我告诉夫人怎么打断你的腿”之类的没有任何营养的对话,再不就是洗手学做个羹汤,晚上到点儿睡觉,梦到个翩翩公子哥儿能一个人傻乐上半天。
所以,倾城出门的真正目的,只不过是去厨房自己端碗吃的而已……
但是,正所谓,倾城可以控制自己的想法,却不一定能刹住别人的脚步。
才穿过回廊,就突然觉得不太对劲,再一抬头。
小花园的角门往上,一个人正在努力的翻过来,双手死死扒着墙,一脚越过来,一脚估计是在墙内死命蹬着。
倾城:“……”
她也不是不会随机应变,但至少也要有人来告诉她一声,那个梅公子到底叫什么啊!
“婉儿!”翻墙过来的公子一露正脸,倾城就在心里暗赞一声,实在是自己所扮演的本尊有福气,这种小地方都能给她挑中一个唇红齿白的上品男人。
“婉儿,你看我给你带什么了。”梅公子一见倾城,眼睛蹭的就是那么一亮,匆匆跑过来时还不忘拍拍衣服上爬墙蹭着的灰。
倾城一咬牙,娇羞无比的侧过身去,斜对着墙站了。
“婉儿?你怎么了?”梅公子见倾城躲他,就像受了什么天大的打击一样,生生刹住脚步,脸色看着看着就那么差下去了。
“爹爹说了。”倾城举起袖子,意思意思的遮了下脸,垂下眼睛看着墙角,“我们……嗯,我们都大了,这样见面恐怕……嗯……”
最后那一声嗯就和蚊子叫似地,脸上被硬挤出来的红晕延伸到耳垂。
梅公子脸色又蹭的一下亮了,或者可以说,比先前更亮,踏上一步,激动万分的看着倾城道:“婉儿……”
倾城只感觉自己背后冷汗飕飕的,她宁可把自己打扮得脏兮兮的去杀猪,也不想穿得香喷喷的来扮大家闺秀。
好歹杀猪一刀捅下去还能给她点觉得自己在做和本职工作相关的事情的成就感,但扮大家闺秀就实在是太……不习惯了。
明明一步就能跳过去的距离,非要提着裙子踩着小碎步挪过去,还要千万注意不能让脚边的惜花铃响了,虽然说用轻功倾城也能保证那铃铛不叫,但天杀的自家爹就是不许用内力,还说闺秀最多学学五禽戏,哪有用内力拿刀子的道理……
再说每天咬文嚼字,一句话断成三句还不能说囫囵了,倾城就是听别人说都觉得气闷。
“婉儿,你看,上次你说的那种花我找到了。”梅公子和献宝一样从袖中掏出一个小荷包,打开来倒了朵被捂得蔫不拉几的小百花出来,顿时自己就囧了。
“啊……这花……”
倾城:“……”
所以说嘛,就是想讨好姑娘,也得先做好功课啊。
把花捂在荷包里,也亏得这位公子想得出。
“啊,你还记得?婉儿好喜欢。”当然,腹诽归腹诽,倾城也学着梅公子一样,转过头来,眼睛噌的一亮,就和看到了两千两金子一样高高兴兴的伸手过去,翘了兰花指从梅公子手里捻过花来,看了梅公子一眼,又像突然惊觉自己说漏嘴了似地,脸上一红,惊呼一声,扭头就跑。
梅公子顿时大喜过望,勇气倍增,上前拉了倾城袖子,又猛的松开,倒退两步。
倾城停下步子,回头迅速看了他一眼,又转过头去,还是拿后脑勺对着他。
“婉儿……你……你说过的。”梅公子脸比倾城还要红,又后退两步,结结巴巴的开口,“花我找到的……你答应我找到花就为我弹琴,我可好久没听到你弹啦。”
倾城:“……”
她敢赌上自己下辈子发誓,让梅公子去找花的绝对是自家老姐。
当时的大家闺秀训练课程上,倾国选的是歌和画,她选的是棋和琴,当时姐姐绝对是圆不过去谎了,才随口诹了个花来搪塞,结果还真被这呆子给找出来了!
“我……我我……我在亭子等你。”倾城依旧不回头,梅公子按照一般大家闺秀的应答理论,不说话代表默认,几乎喜得说不出话来,一扭头就跑了,生怕倾城反悔。
碧鸢捂着肚子一脸纠结的从回廊转出来,默默无言的把琴递给倾城。
“小姐……我……我我……我也好久没听你弹啦。”
话没说完,返身就跑,边跑边爆笑。
倾城:“……”
小镇上再大的大户也大不到哪里去,倾城找亭子倒是不费劲。
费劲的是怎么继续装大家闺秀还要顶着一串接一串绵延不断的脉脉眼波弹本来就不喜欢的琴。
简直就是煎熬。
倾城觉得自己弹得实在是有够糙的,一边拨弄一边想着等到断肠崖的人撤离初元县了自己该怎么长途奔赴断肠崖,再用什么方法才能把断肠崖主的小心肝宝贝给了无痕迹的一刀宰了。
虽然说名义上是丫头,但实际上和老婆也差不离了,每天十二个时辰中听说倒有八个时辰粘在一起,断肠崖上无忧的话基本上等同于楚观云亲临。
更何况楚观云才卖了个人情给自己,自己这种行为用个忘恩负义?好像重了,但再轻也得是翻脸不认人这一等级的词语来形容的。
“好琴。”声音柔媚体态妖娆,倾城冷汗唰的一下,就给下来了。
自己到底是要有多倒霉!才能七八年不碰琴,一碰就把楚观云给招来了啊!
“敢问姑娘芳名?”红衣美人从亭子顶上翻身翩然落下。
倾城:“……”
“在下姓楚,无意路过,被姑娘琴声吸引,冒犯之处,还请姑娘体见谅。”楚观云风姿翩然,举手抬足间无一不比倾城这个伪闺秀更加闺秀。
倾城:“……”
“敢问姑娘此曲何名?可有琴谱?在下也略通音律,不止可有此幸能与姑娘一同探讨?”楚观云见怪不怪,反正一见自己就傻的人在江湖上占大多数,百分之九十九是看傻的,剩下的百分之一是被吓傻的。
当然,在这里,梅公子理所当然属于看傻的部分,而倾城则是万中无一的被吓傻的范畴。
其实楚观云在倾城的映像中,一向都是个喜怒无常虚无缥缈的影子,哪怕是当着人面清理了一趟门户,也还是没摸清楚楚观云的底线到底在哪儿,所以,对于自己总不答话,楚观云会不会生气这一条上,倾城是一点儿把握都没有。
但是……问题是能说什么呢?基本上有哪家的大家闺秀会在自家院子里弹琴的时候碰到有人飘下来说姑娘你弹得好好啊的这种问题啊!
苦苦思考了半天,倾城毅然决然决定,按照第一反应来。
于是,已经看楚观云看傻了的梅公子,就听到了自家的伪未婚妻,用一种极其虚无缥缈的声音,柔柔弱弱的对着美人开了口。
她说,“姐姐?”
楚观云仔仔细细上上下下扫了倾城一圈,突然纵声大笑,上前一把搂了倾城的腰,风度翩翩的就那么飞走了。
梅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