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可怜的孩子
    时光倒退二十分钟，夕阳已经落山，幽冥的暮色笼罩了整个村庄，偶尔的狗叫和孩子的哭啼都显得那么地温暖恬美。
    此刻一个衣着单薄的少年风尘仆仆地从村头归来。他脚步越来越快，气息却很平稳，他的身材是那么地瘦弱，倘若这晚风要再大些，他就像似落叶一般跟随着这晚风不定向的去流浪。
    借着村户家射出来的昏黄灯光，可以看出这是个俊朗的少年，穿着脏旧的工作服，他的双手抱在胸前，衣服被撑的鼓鼓的，很明显怀里揣着东西。脸上流露着微笑和兴奋，就像个着急回家的孩子。
    他在一个破旧的庭院前停下，茅草因多年久失修，房顶原本金黄色的草变成了黑色。他的微笑慢慢地消失，踌躇地站在那里，他从怀里取出热腾腾地包子，打了个寒战，包子的香味让他感到更加的饥饿。肚子又是一阵翻江倒海地咕噜声。他叫小雨，一个苦命的孩子。恩，还是可以说他是孩子吧，仅仅比双牙大三岁。
    捡了一天的煤块，也没有换得多少钱，心想买几个热腾腾的肉包子晚上和父亲一起吃。怀揣着美好回家，可是到了大门口，却又踌躇起来。橘黄色暗淡的灯光从破旧的窗子透射出来，像似来自死神无精打采的眼神，屋里隐约传出来的笑声，如同死神的呼唤。
    小雨终于鼓起勇气走进令他恐惧而又兴奋的庭院。屋里的男人那种飘飘欲仙的呻吟声和笑声清晰可见。他缓缓地伸出那早已冻的失去知觉的手，尽管他的手心被热包子温暖着，在他的手触碰到房门的时候，迅速地收了回来。他从兜里小心翼翼地摸出今天捡煤块赚的钱，借着昏暗的光数了数，从里面抽出了五块钱，悄悄地压在了庭院墙边的一块石头下。
    小雨再次回到门前，平定了一下气息，缓缓地推开了门。“我回来了。”小雨终于回到了这个叫做家的地方。
    家里和想象中的一样，屋里烟雾缭绕，他所谓的父亲销魂地倚着墙壁坐着，满脸笑容，双眼迷离地望着手里的扑克牌。还有其他两个人，这两个人相对于这个村里是陌生人，但对小雨来说并不陌生，这两个人就是他父亲的牌友，是隔壁村的，年龄与他父亲相仿。
    两个人见小雨回来了，便将手里的牌放下，其中一个对小雨的父亲说，“闫炳才，今天就到这里吧！再给你一个礼拜的时间啊。”说完两人便匆匆离开。
    小雨心情沮丧到极点，他知道父亲又欠钱了。刚才说小雨所谓的父亲，为什么说所谓，其实是闫炳才对他没有半点血缘关系。
    小雨送走两个人将门关上，将满是灰尘的工作服脱下，挂在了墙壁上的钉子上。打了盆凉水清洗起来。原本热腾腾的包子被他搁在了灶台上，现在已经变凉。
    穿着线衣线裤的他，打了寒战，屋里没有生火，气温很低，说话都可以看见哈气。冻得他拎起装有肉包子的袋子赶紧上了炕，躲进了单薄而又脏兮兮的被子里。
    “你今天挣了多少钱？”闫炳才好像从仙境回到现实，眼窝深陷，嘴唇发青，双眸无神，一张嘴便是那整齐的黑黄牙齿，还散发着一股恶臭的味道。
    “在外屋地衣服兜里，你自己去拿吧。”小雨的声音显得有些怯懦。是的，他的确很怕他闫炳才。这时候他的肚子再次发出饥饿的信号。在被窝里恢复温暖的他开始吃起了包子。
    “就这么点钱？”闫炳才的声音带着无比的烦躁和愤怒。让人不寒而栗，躲在里屋炕上的小雨不禁打了个寒颤。“就整这么点钱回来，还买包子吃呢？”啪的一声破碎声，闫炳才摔碎了一个碗。
    小雨哆哆嗦嗦地下了炕，来到外屋地，看着发怒的闫炳才。他感觉呼吸困难，但他还是壮大了胆子，接过闫炳才的话，“这么多还少吗？”
    “你个臭小子！敢顶嘴了是不？”一记响亮的巴掌从小雨脸上发出，用力过大的闫炳才身体震颤了一下，好悬没有站稳，其实他的身体比小雨更加单薄，好像抓住他一晃，全身就会散架一样。
    小雨用手捂着脸，豆大的泪珠顺着面颊滚落。可能是闫炳才觉得自己好悬摔倒，没了面子也可能是欠钱太多，压力太大，开始气急败坏地摔东西撒气。灶台上的饭碗和盆子被他摔的噼里啪啦、叮叮咣咣地响。
    就在这时候，门突然被推开了。“老闫！你这是干啥呢？怎么摔东西啊？”老邢头披着棉袄进屋抓住了闫炳才的手，双牙尾随其后进屋。
    “艹他妈的！这死逼孩子！在外面净偷懒不好好干活！”闫炳才嚷嚷着。
    “我说老闫，你这人怎么回事儿？他还是个孩子！你就这么对待他！你是干什么吃的？”老邢头像拎一只猎物一样将闫炳才拎到了里屋，往炕上一甩，“你怎么当爹的？你瞅瞅人家的孩子！你再瞅瞅你的孩子？”老邢头本来挺讨厌闫炳才的，整个村里人都讨厌他，因为村里几乎没有他不欠账的。他本来不想来的，可是他觉得小雨太可怜了，再加上他本来就喜欢小孩，就带着双牙过来了。
    “你谁啊？你凭什么跟我这么说话啊？我不就欠你几个钱吗？我明天就还给你！你赶紧给我滚。”闫炳才对老邢头出言不逊。
    “你！”老邢头握紧的拳头被小雨抓住了。
    小雨泪眼如花地望着老邢头，满眼乞求，“邢大爷，对不起，我爸他最近身体不好，心情就烦躁，您别往心里去。”
    老邢头攥紧的拳头松开了，叹了口气，无奈地望着小雨。“小雨，有难处跟大爷吱声。”
    小雨吸了一下鼻子，用袖子抹去泪水，嘴角上扬，露出他干净而略带忧伤的笑，“谢谢邢大爷，我没事儿。您赶紧回去休息吧。”
    老邢头看了一眼躺在炕上的闫炳才，无奈地皱了下眉头，“瞅你那怂样吧？”说完抖了抖大衣，对身边的双牙说，“咱们走！”
    小雨披上棉衣，将老邢头和双牙送到大门外。
    “小雨，赶紧回去吧，外面冷。”老邢头摸了摸小雨的脑袋。
    “恩，邢大爷，谢谢你上次送我的小说，我都看完了。”小雨向老邢头道谢。
    “这么快啊！赶明儿有时间了大爷去市里再买给你。赶紧回屋吧，太冷了。”老邢头话音还没有落，一阵旋风卷着落叶扑向他们。
    小雨挂上了门，进屋开始收拾他父亲闹的残局。
    双牙在外面抱住了老邢头，脸贴在老邢头的胸前，“邢大爷，小雨他真可怜。”
    “嗨！是啊！”老邢头拍了拍双牙的脸，叹息着，其实他已经帮了小雨很多了，给小雨买衣服，给他买吃的。
    这时候月牙从院子里出来找他们回去吃饭。
    正在吃饭的时候，刘小久过来找双牙去他家玩小霸王。小久是刘正川的儿子。
    “邢大爷你下山了！”小久惊奇的看着老邢头，但又充满了渴望，他在渴望什么？渴望能像双牙那样亲近老邢头。
    “哟！小久啊，来来坐这里！”老邢头向小久招招手。“你爸爸从城里回来了吗？”
    “还没有呢。”小久坐在双牙的旁边看着老邢头说。
    刘正川是个建筑队的包工头。最近几年一直在市里忙活。因为双牙的爸爸林立天在市里混的不错所以就把村里的人也带出去了。
    刘小久盯着老邢头看，眼前这个老头是那么的和蔼可亲，看着他那胖乎乎的满脸胡茬的脸就想亲吻一下的冲动。
    老邢头被小久看的不好意思了。“怎么了？怎么这么瞅着你邢大爷啊？我脸上有东西么？”笑着用左手抚了一把脸。
    小久顿时感觉自己失态，尴尬得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