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一章 重生   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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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一章:重生
    夕阳如火,云红如血。
    赤炎山顶,沈凝嫣微微睁开紧闭得有些酸痛的眼。她先看到身旁一大片的血迹,然后看到血迹边缘一动不动的凤凰,然后才看到自己另一边抽搐和颤抖着的慕容荃。
    沈凝嫣感觉到自己体内已没有了石妖霸道的掌力,又看到眼前如此情景,顿时也就明白了八九分。大伤初愈的她也连忙为慕容荃止血去瘀。
    沈凝嫣也说不上为什么,见到慕容荃倒在血泊当中,且尚有呼吸,她自己也有能力运用自己的灵力救活他,可她还是忍不住会担心,忍不住会焦急。她突然害怕就连身边的他也离她而去,因为睢阳那一战之后,她在这世间已无朋友,已无亲人,唯一最亲最近的,莫过于眼前的慕容荃了。
    所以,沈凝嫣急运平生所学的灵力,只为医救眼前之人,她不在乎什么走火入魔,也不在乎自己初愈的身体能不能负荷如此强大的功力。
    当慕容荃在这片湛蓝色的灵光中逐渐苏醒时,他身上的伤已好了大半,他坐起身,腼腆地笑着朝沈凝嫣点了点头。
    两人相视而笑,经历了风风雨雨,但两人再次转危为安时,竟浅浅的一个笑容就饱含了浓如墨的感情。
    “慕容公子,你好些了吧?”终于,还是沈凝嫣先开口了。
    “我没事,有你在,我就天下无敌了,被人打个半死就立马给你医,医好了再跟别人打!”慕容荃还是笑笑,然后伸手去拾跌落在旁边的战刀。
    沈凝嫣低头微笑,轻声道:“慕容公子,谢谢你。”
    红色的晚霞映得沈凝嫣的脸也是红色的,微风吹过,流云般的发丝轻轻飘动,她那双眼睛是灵动的,如清泉,似碧玉,尘世之间,无论是谁,只要邂逅了如此容颜,都会忍不住留恋,忍不住惹起心底一波波涟漪。
    慕容荃看得痴了,他毕竟是人,而且还是一个血气方刚的男人。
    “夕阳好美!”沈凝嫣羞羞地避过慕容荃的目光。
    慕容荃温柔地将她抱入怀中,她身上的香气有些醉人。她没有挣扎,仿佛醉倒在这如画般的晚霞中。
    “待报了张将军的仇,我便和你游遍这秀美江山,看遍这江山里每一处的夕阳,不再理会世间纷争,好不好?”慕容荃的话语,柔柔的,酥酥的在沈凝嫣耳边响起。
    沈凝嫣的心跳得好快,她甚至会害怕他会知道她越发剧烈的心跳,所以她只在他怀里轻轻的点头,而不是发出由于紧张而颤抖的声音。
    夕阳渐渐害羞地遮起自己的脸颊,晚霞如花,红得惊诧,云海下,连绵的山峦,美如名画。
    两人下了赤炎山时天空中已是繁星密布,两人没走多远,便来到一座城池外。为寻一个容身之所,两人便匆匆入了城。
    说来倒也奇怪,这城里的楼宇虽都亮着灯,但屋里却空无一人,反倒是街上,道旁,到处是人影,有些人在议论着什么,有些人却已熟睡。
    难道这一带的人都有露宿的习俗不成?慕容荃虽有疑问,也不觉加强了警惕,手中战刀握得更紧。
    两人终于来到一间客栈门口,慕容荃向内看去,没有人影,只有跳动的火烛与随风微微摆动的帘幔。
    慕容荃伸手,正欲推开客栈的木门。
    “小伙子,外地来的吧,老朽还是劝你不要再往前走了,若要投宿,还是将就点睡街边吧。”一个苍老的声音从慕容荃身后传来。
    慕容荃回身一看,一个老人蜷缩在街角,散乱而油腻的头发不能让人辨别他的性别,但从声音可以听出他语句中的和气。
    “老人家,为何有好好的客栈不住,反倒要劝人睡街头墙角?难道这城里的屋子都不是给人住的?”慕容荃笑笑,正欲转身推门。
    “你不信老身的话也罢,你若是嫌命长,便不妨进去住试试。哎。”老人又说。
    沈凝嫣终究还是比慕容荃谨慎的,她拉了拉慕容荃的袖口,然后在老人身边蹲下来,轻声道:“老人家,那您可以给我们说说缘由吗?”
    老人看了看周围,才缓缓轻声的回答了凝嫣的问题。
    原来自安史之乱以来,动乱不息,民不聊生,原本好好的一座城池,也突然之间遭受劫难,不知哪来的一群恶鬼,竟占据了着一座城池,也就从此,凡人过的生活鬼过着,鬼原本过的生活,就轮到人来体验。能跑的人都跑了,其实也没能逃出几个,毕竟,“他们”还是需要有人伺候他们,供奉他们的,所以,能在城里住得起楼房的,定是富家大户,只有他们,才能每月按时孝敬贫民所不能承担的祭品。自此,城池上空阴云不散,自此,城里的人过着奴隶一般的生活,伺候鬼魂,不得擅自入屋,他们就好像被鬼魂圈养起来的牲畜,只有听命的权利。
    夜凉如水,城池的上空依旧覆盖着厚厚的云,不见月光,不见星色。
    “岂有此理!简直欺人太甚!我若不让他们在我刀下再死一次,他们还真不知天高地厚!”慕容荃听完老人的讲述,顿时怒火燃烧!他紧握战刀,决定闯一闯这些没人敢闯的屋子。
    “慕容公子!”沈凝嫣有些紧张,冰凉的手拉住慕容荃的衣袖,示意他不要冒险。
    “年轻人,莫要强出头,忍忍便是了!”老人家劝着,便拿出一件破衣裳,垫在头下打起哈欠来。
    “我是当真看不惯,凝嫣你在着等着,别让我担心。”慕容荃眼中的坚决绝不逊色与当初为睢阳求援的时候。
    一个女人当然懂,男人的有些决定,是劝不住的。
    “我陪你,不管是刀山还是火海,我们一路不都是这么走来吗?”凝嫣眼中是深不见底的坚决与肯定。
    慕容荃点头,放开虎步,走到客栈前推开了客栈的门!
    客栈里还是空无一人,浓浓的檀香弥漫了整间屋子,柜台前摆了一个大大的火盆,盆里跳动的火苗正熊熊地烧着厚厚的纸钱,旁边祭奠死人的纸人面带微笑地站着,诡异的笑容在他们身上诡异的颜色显得尤其突兀。
    没有一个人能在如此令人发毛的环境里安然自若,然而慕容荃竟镇定地自己从厨房里找了一坛酒,痛快地喝起来。
    酒的确是一样很奇妙的东西。它能让谨慎的人松懈,能让胆小的人壮胆,能让回忆变得真实,能让悲伤变得飘渺如云烟。慕容荃没有醉,只是回忆趁着酒兴一股脑儿的来了,挡也挡不了。他吃着沈凝嫣做出的小菜,回味着这段时间来自己都不敢相信的经历。
    若不是遇上这个女人,他恐怕还在那条邪龙手下单一和乏味的听从着不可动摇的命令吧。沈凝嫣做的菜确实好吃,连他这个不怎么贪吃的人都停不了筷。
    慕容荃也懒得去想,这么一个不让人住的客栈居然会有酒,而且是上好的酒,不单如此,厨房里居然还有各种做菜的原料,而且都还是新鲜的!难道鬼也会饿?也会那么享受?难得。
    “看不出,你除了救人,还会做菜?”两人坐了许久,依旧安然无事,慕容荃不免觉得门外那老人家话有些不可靠。
    “你喜欢,那以后常做给你啊,我还会好些种呢。”沈凝嫣又给慕容荃添了些酒。
    “看你救人的法术,少说也有百年的道行了吧?”
    “你都知道了?”
    “凡人哪有这样的灵力?,况且你昏死那时,女娲说的,那你怎么只会救人,不会别的什么法术啊?”慕容荃彻彻底底将压在他心底的疑问都给抛了出来。
    “慕容公子,若我不是人,你还会不会将我带在身边呢?”沈凝嫣突然将谈话的气氛严肃起来。
    “自然是会的,不管你是人是妖,我对会尽力去做好我答应你的,因为我相信,人有好坏之分,妖也有善恶之别,而你,是好妖,漂亮又善良的好妖!”慕容荃也没有发觉,自己从几时起那么懂得讨女人欢心了,自从认识了这女子以来,他的话也就多了起来,记得以前他还跟着邪龙的时候,一年下来说的还不超过几百来个字,而且都在重复着没有内涵的“遵命”两字。
    沈凝嫣眼里霎时流出柔柔的情波,她很难相信,会有人,有如此观点。多数人眼中,凡是妖,定都是邪恶异常,谁知,这活脱脱的美人胚子,竟是千年九尾狐妖。
    沈凝嫣将她的故事细细说给慕容荃听,慕容荃听得很入迷,甚至忘了喝酒,甚至忘了握刀。沈凝嫣原本是昆仑山下一位大夫饲养的九尾灵狐,被主人慈悲之心所感化,潜心修行救人之术,千年后得道成精,这妖精虽有千年道行,却只会救人之道,武功招式竟半点不会。
    正当慕容荃听得入迷之时,一阵风从门口吹来,吹熄了桌上摇晃的烛火,吹灭了火盆里烧着纸钱的火,带着火星的纸屑还在纷飞,旁边那当做祭品用的纸人已经倒了下去。
    所有半夜陡然吹起的风总是能勾起人的凉意,慕容荃虽手已握刀,但心里却是还是被这风吹得有些发毛!
    “好香的菜!好醇的酒!好大胆的人!”一句话从门口传来,那声音阴嗖嗖的,不辨男女。
    慕容荃和沈凝嫣同时向门口看去,虽没有月光,没有烛火,可两人毕竟都有些底子,自然能看清门外发生了什么。
    只见两个身影慢慢飘向他两。
    一个身影很高,脖子很长,是那种很诡异的长,像是被人活生生拉长一样,从健壮的轮廓来看,是个男子;另一个却相对矮小,身段婀娜,长长的头发随风起伏,从身段与步态看来,是个女子。
    “你等是不是活腻了?想给我们大王做人肉下酒菜?不知道这的规矩吗?”话音才落,那男的手一伸,向沈凝嫣抓来。
    慕容荃一带,一提,一退,已拉着沈凝嫣退到桌后两丈之外,起落之间,可见他的轻功不同凡响。
    也在这时,沈凝嫣用火折子点亮了刚才的火盆。
    他们面前那两人哪还有人样?脸白如霜,阴气逼人,阴森森的眼睛加上阴森森的笑容,光是这两点,几乎就能把人给吓死。
    慕容荃当然不是一般人,要是一般人他也不会来趟这浑水。于是战刀举在身前,一字字清清楚楚地说道:“叫你们的头儿出来,若他懂事,能向我认错并肯悔改,我说不定会考虑放了他。”
    “口气倒不小,看本大爷拿你肉来泡酒!”“酒”字才一出口,长颈男子双袖挥出,竟将一张桌子震起,桌子带着沉沉的力道,准确地飞向慕容荃。
    砰的一声,桌子被凌空震碎,而慕容荃却似乎依旧没有动过。那两鬼看傻了眼,自己做鬼你们多年,居然连一个凡人怎么出手都未看清,这可不闹笑话了。
    不光他们,就连沈凝嫣都未看清,慕容荃的功夫竟在短短的时日之内,令人刮目相看!
    “没本事赢我,还不赶紧叫你们大王出来,免得我一把火烧干净了这城,让你们难有容身之处!”慕容荃见两鬼愣着不动,便硬了硬语气。
    “休得猖狂!”女鬼见男鬼不动,便挺身向前。
    “溺死鬼!你别冲动!”那男鬼正想劝住女鬼,谁知那溺死鬼已飘上前来,她一甩头,头上乌黑的发丝陡然暴长,长得惊人,如灵蛇一般,从各个角度,向慕容荃卷来!
    慕容荃还是出手了,尽管面对的是女人,不,女鬼。
    啪的一声,所有发丝在一时间内如枯败的草叶,顿时落地。女鬼双手捂着脸庞不敢上前。
    原来慕容荃只是打了她一巴掌,这只是最后的警告,他一向不想伤女人的,女鬼也同样!“你再出手,莫怪我不留情面。”慕容荃还是冷冷地说道。
    溺死鬼虽然依旧没有看清楚敌人出手的手法,可她还是硬着头皮冲了上去,她聚齐全身功力,化成一道水柱,尖锐的水柱直直冲向慕容荃。执着,是怎样爱面子的人才有这种不怕死的执着?又是怎样的执着能让鬼如此舍命一搏?
    慕容荃虽叹息了一声,可还是出手了。沈凝嫣与男鬼都只看到了那条水柱散成水柱纷纷落下,然后蒸发,再然后看着慕容荃慢悠悠地收回战刀。
    男鬼怕极了,哭叫着飘出了客栈门口!
    门口原本偷看的老人家赶紧低下头装睡。
    男鬼飘到一座巨大而豪华的府邸前,凄厉的叫唤着什么。那是一座灯火通明的府邸,从府里散出来的光线,甚至将整条街道都给照亮了。
    慕容荃与沈凝嫣也已来到了府邸前,慕容荃也不急着上前,在他看来,那男鬼已跑不掉了。
    阴风四起,寒气逼人,冷清的街道上一下子热闹了起来。
    才眨眼之间,慕容荃与沈凝嫣完全被围在街道的中间,通明周围是密密麻麻的飘动着的魂魄,恐怕连飞燕,都难以从这样的包围中飞出。
    “吊死鬼,你这是怎么了?什么事能比本大王的听琴赏舞来得重要?”鬼群中突然让出一条道,飘来一个更为高大的身影,这鬼身穿白甲,白得像冬天漫山遍野的雪,白甲后是一件黑色的披风,腰间悬着一把刀,不长,不宽,恰到好处的精巧,他的脸色比他身上的白甲还白,似乎在上面结了一层冰,很厚很厚的冰!
    吊死鬼在那白甲鬼前跪下:“月魂大王,那小子不单擅闯客栈,还杀死了溺死鬼,更扬言说把这烧了,让我们做孤魂野鬼!”
    月魂听了,朝慕容荃这看了过来,他森森的目光尖锐,寒冷,更像是狼的目光,没有一样猎物在面对这样的目光是不胆战心惊,没有。
    慕容荃开门见山便道:“鬼自有鬼呆的地方,我劝你们还是本本分分的做呆在你们该呆的地方比较好。”
    月魂笑了,脸上像似结好的冰快要碎开一样:“谁说房子只能是人住的?若我们该回我们原本的地方去,那你身边的小妖,又要回哪去呢?”
    厉害,这厮竟能看出凝嫣的身份,定然也不是泛泛之辈。慕容荃更加谨慎,他不回话,也没有必要回话,与强词夺理的鬼争论还不如让他们害怕,打也许是最简单的方法,但往往最简单的方法也是最有效的,于是他举起了战刀。
    月魂竟拍起手来,“在本大王面前拔刀,也不称称自己有几斤几两,小的们,男的分给你们下酒,这小妖收了给我炼丹!”
    原本安静的街道刹那间沸腾开来,鬼魂们像潮水一般,不留间隙的扑向两人。
    阴气更重了,寒气更冷了,城池上空的云压得更低了。
    沈凝嫣深深吸了一口气,可心跳依旧没有平复,毕竟她千年修炼的,可全是救人之术。
    慕容荃又出手了。他手中战刀化作千重影,刀影围着两人铺展开来,这招“风卷残云”好生凌厉,刀影所过之处,物俱碎,人俱亡,鬼俱灭!夜风也相似被他操控一般,强有力的从鬼群中撕绞而过。
    鬼魂们像极了滴入水中的墨,散了,在慕容荃的刀锋之下,如烟如雾地散了,朦胧飘渺,而又伴随着一声声凄喊!
    “好刀法!快至极,也霸道至极,有资格与本王动刀!”月魂见自己手下仅在慕容荃数招之间就魂飞湮灭居然也不难过,反倒叫好起来。
    一些还来不及上前的鬼魂怯了,连连后退,退开十丈之外。
    慕容荃走上前,走向正欲拔刀的月魂。
    月魂从他腰间慢慢拔出那柄刀,那柄刀很独特,也很精致,它弯得像半玄月一样,又有着月亮般皎洁而冷清的光纹。在月魂拔刀的一瞬间,慕容荃仿佛看到,天空中厚厚的云层裂开了一条缝隙,月光从那缝隙中尽情地洒在月魂身上,他那张脸,更白,更冷!
    慕容荃身影一闪,已奔至月魂面前,手中战刀连连挥出,奇快,奇准,奇狠!仅在平时正常的换气呼吸之间,他已经向月魂连连挥出十五刀,每一刀刀都是朝着刁钻的角度劈下,寻常人纵是有十只手也是应付不过来的。
    月魂面前一道白光亮起,慕容荃只看到月魂那把刀慢悠悠的,在自己眼前不快不紧地晃了一圈,慕容荃的数刀全被月魂这一刀给格去!
    一个刀法极快,一个刀法极慢,这两个极端如今遇到一起,乍看之下倒旗鼓相当!其实不能说是旗鼓相当,慕容荃自己当然也清楚得很,他的十五刀居然被月魂一刀给制住了,其实刀法的高低,已然很明显了。
    是月魂这刀法实在怪得诡异,明明看起来很慢,却总能巧妙的后发先至,慢至极点更像以静制动,让慕容荃的快刀纵然如雨点般密集,也难沾月魂一点衣边!
    “你的刀法不过如此,本王可要动真格了,再做下酒菜前再最后挣扎一下吧”月魂见慕容荃久攻不下,终于想让慕容荃见识见识自己的刀法,毕竟目前为止,都是慕容荃在攻,月魂在守!
    沈凝嫣的手紧紧拽着衣袖,手里的衣袖已满是冷汗!在这时,他竟突然想起慕容荃曾对她说过的话“有你在,我就天下无敌了,被人打个半死就立马给你医,医好了再跟别人打!”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会真的相信这话,她悄悄在旁边聚起灵气,准备着替慕容荃疗伤!其实她自己也知道,她能医人,但却医不好死人,要是月魂一刀把他给结果了,纵然沈凝嫣有的是万年的修为,也无济于事!
    慕容荃比先前更加冷静,他倒不像是一个才喝过酒的人,他似乎能听见沈凝嫣因为紧张而颤抖的声音,甚至能看见月魂挥刀时激起的灰尘!他已进入了一个极为平静的境界,周围所有一切细微的波动,都逃不出他那双眼,他那双耳,他全身的感觉!有如白兔,难逃猎鹰之眼!
    月魂这一刀挥出,宛若整个街道都在响着似快乐,似悲伤的乐章!城池上空的云突然爆裂开来,月光瀑布一般倾泻下来!月光下,慕容荃看到一个个舞女,有的舞刀,有的弹奏,有的娇滴滴地笑着,有的拿着绢布害羞地遮住了唯美的轮廓!这些舞女虽都向他奔来,但速度却极慢,慢到足以令人低头去品一口香茶,再继续品味他们的舞姿,而他们的舞姿的连贯性却丝毫没有间断!
    慕容荃当然知道这还是战场,这也许就只是月魂放出来的幻觉!
    他想以自己妙绝的轻功避开这些舞女,然而他却突然发现,自己的移动竟也十分缓慢,甚至比那些舞女还要慢过十倍以上!仿佛慕容荃的一切动作,都在月魂内劲的牵引之下!
    见月魂的刀招排山倒海般涌来,而慕容荃却似走神似的愣着不动,沈凝嫣立马冲了过去,她只想救出月光下,被舞女包围着的慕容荃!
    突然间沈凝嫣眼前绿光一闪,她身子一轻,待她再睁眼之时,发觉自己似乎被装到一个容器里,她向外看去,依旧可以看清外面的世界,慕容荃已被那些舞女淹没,不,是被月魂的刀招淹没!“慕容公子”沈凝嫣喊着,用笑笑的拳头去锤翠绿翠绿的“墙”,但无论她如何努力,结果都是一样,“墙”依旧是完好无损。
    这时她看见了吊死鬼惨白的脸,那张脸竟大了许多,她还看见了吊死鬼拿住瓶口的手。
    “我们大王打架是不允许旁人骚扰的,你的男人快玩完了,你也不用急,乖乖呆在我的碧玉葫芦里等着我们大王把你炼丹了,你与你男人说不定还能在阴间相会呢,呵呵呵呵”吊死鬼那笑声似高兴,似悲伤。
    慕容荃感觉自己就像是被人家束缚在案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些舞女慢腾腾的经过,然后在他旁边起舞,然后慢慢地带着死亡的气息接近他,每个舞女的接触,就像是一柄柄冰冷尖锐而又缓慢的刀锋,一丝丝,慢慢地切入他的肌肤,再慢慢的蔓延!
    等到那些舞女都随着音乐消失而去,慕容荃已躺在地上浑身血痕了。因为有的舞女摸过他健壮的胸膛,有的挽过他的胳膊,有的甚至将他抱在怀里,真是如刀的温柔,如刀的月光!
    月魂的这招“月下温柔”自认为足以彻彻底底击溃了眼前不知天高地厚的凡人,没想到在他就要收刀的瞬间,那个凡人又站了起来,脸上洋溢着笑容,那笑容很浅,却很深刻。
    “能在我这招之下站着的人,你是第一个,我觉得你倒下,只是时间的问题。”月魂停住了收刀的动作,看着眼前的男子。
    “若我说我能赢你,你信吗?”慕容荃说道,语气很慢很慢,很像月魂的刀招。
    月魂摇摇头,骄傲地笑着。
    旁边的吊死鬼嚷嚷道:“你的女人已被我收入碧玉葫芦中,你又何必挣扎?干脆你们两人为我们做点贡献,一个做下酒菜,一个做丹药,或许来生还得再续前缘。”
    “混账!”慕容荃眼里满满的全是杀气!他向吊死鬼挥刀砍去!这一刀既突然,又果断,吊死鬼万万想不到他居然还有力劈出如此一刀。哐当一声,碧玉葫芦已经落地,上面还紧握着吊死鬼的手,吊死鬼竟还未感觉疼痛就先已看到自己的手落地了,可想,这刀有多快!
    “居然伤我爱徒!看本王今日如何结果了你!”月魂怒了,长刀直直劈下!慕容荃仿佛看到,从天空中泻下来的月光,居然化为一柄弯刀,慢慢地,慢慢地,带着它的压迫感压向慕容荃!
    葫芦里的沈凝嫣已经急哭了,她害怕慕容荃又像刚刚一动不动地挨着刀子,而且是如此巨大的刀子!
    所有人都同时傻了眼,这当然包括沈凝嫣,包括吊死鬼,包括月魂,也包括围观喝彩的鬼群!
    就在那柄巨大的月刀慢慢砍下的时候,慕容荃居然一闪,并也向月魂挥出战刀。他这一跳,似快似慢,明明很慢却有比月刀快得多,明明很快,月魂又能将他的刀招一一看清。究竟是快是慢月魂也说不清了!
    在挥出战刀的一霎那,慕容荃脑海里突然闪过那凤凰斗他时飞舞的身影,那是何等灵巧,何等美丽,何等霸道。原来刀招,也可以如此。
    慕容荃体内似乎有东西在咆哮,在飞舞。
    月魂只是看到慕容荃的刀光化成一只只飞舞的白凤,或飞翔,或急扑,或徘徊,或起舞。这些招式倒很像自己刚刚的“月下温柔”但唯一的不同是那些凤凰有些快,快得看不清影子,有些慢,慢的似乎静止。
    其实致命的还是招式的相同点,像慕容荃一样,月魂在想闪避的时候也才发觉,自己居然,居然没有能力去避开,没有能力从慕容荃霸道的内劲中挣脱出来。
    原来死在自己招式之下,是如此讥讽。月魂已不在挣扎,甚至不在去看那忽快忽慢的凤凰美丽的舞。他闭上眼,不甘地碎成一片片冰屑。
    在月魂死后,他的声音才缓缓传来,有如他的刀招,很慢很慢:“吊死鬼,把他的女人带走,别让她死掉,让他们永世不能相见!”
    月魂的声音很慢,但比慕容荃的笑容更为深刻!世上最痛苦的事是什么?明明相爱,却无法再见,明明快要得到,才发觉已经失去!!!这是何等毒计,慕容荃一听,连忙转头,只可惜,在他全力与月魂拼招之时,吊死鬼已趁机逃离。
    慕容荃身影一晃,紧紧跟在吊死鬼后面!
    竟有些不怕死的鬼魂在这时突然冲了上来,死死拉扯着慕容荃的衣边,他们的力量竟似拧成了一股绳,慕容荃一时半伙也无法挣脱。
    刀招乱舞,鬼魂们霎时间灰飞烟灭。
    慕容荃再疾步赶上之时,只见那吊死鬼将葫芦一抛,葫芦飞进刚才的客栈,落在火盆里,而吊死鬼依旧像城外飘去!
    慕容荃大步奔进客栈,火盆中火正旺,葫芦冒着刺鼻的焦味躺在火光里。面对如此情景,慕容荃脑子里竟一片空白,他居然想也不想就伸手去抓火盆里的葫芦!血肉之躯又只能敌熊熊火焰,尽管慕容荃迅速地将葫芦从火盆里掏出,他的手却也被那极高的温度灼伤许多处。
    慕容荃的江湖阅历不可谓不深,脑子不可谓不灵光,然而在沈凝嫣出事之时却非常的不冷静,他已经没有办法去解释,这种让他不理智的情绪。原本他可以用掌风震熄火盆中的炉火,或者用战刀将火盆劈开,再将火慢慢熄灭,或者寻一盆水,或者……
    慕容荃将那个烧的黑乎乎滚烫葫芦放在手心,然后拧开盖子。
    葫芦中空无一物!慕容荃这时方才想起,刚刚那被砍掉的手上紧握着的是玉做的葫芦,而非木做的。
    愤怒的吼声从客栈里传出来!慕容荃再次奔出门,他隐隐约约吊死鬼在夜色中逃窜。慕容荃正欲追去,又一群鬼魂从身后缠了上来。
    慕容荃心里暗暗叫惨:要是被这样纠缠下去,哪还追的上那吊死鬼?
    慌乱之间,只见人声鼎沸,许多年轻人举着火把把街道照得通明“月魂死了,杀了这些作威作福的游魂!”一些人喊着,举着火把就往鬼魂身上打!
    原来刚刚一战,不光有群鬼在一旁看着,还有着一些不服气月魂管教的年轻人,也偷偷观察着战场上的一举一动。
    鬼原本是怕火之物,哪里经得起这群年轻人的折腾?没多久,这群鬼魂跑的跑,逃的逃。
    慕容荃趁着这时机跃出城墙,跟着一路的血迹寻了出去。
    夜黑如墨,只是城池上空的那层厚重的云朵已经不在,月光惨白,碧玉葫芦里,轻轻地叹出了声,无奈。
    才刚刚如重生般度过劫难,如今有陷入分离,慕容荃心里一片苦涩。
    但重生者,并不只有他们两人。
    黑暗,无论睁眼还是闭眼都是一望无际的黑暗,夏侯嘉对这样的黑暗已经习惯不去反抗,况且,周围全是那些贪婪地吮吸着他阳气的妖魔。
    夏侯嘉不做挣扎,尽力去思考那些平静的画面,安静的道观,翠绿欲滴的叶子在明媚的阳光下尽情的摇曳,不远处的田野里有些农民在劳作,小孩儿在田边追逐。他的心也随着脑海中的一切,渐渐平静,渐渐忘却生死,忘却痛苦。
    奇异的事发生了,他突然感觉不到自己体内的阳气在流逝,甚至周围的一切吵杂声,都消失了,他不忍好奇地睁开了眼。
    他发现封印里面的黑色竟然都淡了很多,整个世界更像是太阳升起前天空中那种淡淡的白。妖魔虽依旧围着他,但已经不在吸取他的阳气,他们眼中的凶恶,也已很淡很淡。
    每个人心中,总有一份美好,不管是好人或者坏人,当那份深藏在心底的美好被重温,被唤醒时,会惹起多少感悟,多少反思。
    那些妖魔,已经多久,都是生活在这样的黑暗中了,就连他们自己似乎都已经忘记,原来再心底,也有那么一份美好,在黑暗里生活腻了,不免,也会期待光明。杀了眼前人又如何?明日这里重复的依旧是黑暗,无止境的黑暗,无论是白天还是夜晚都重复的一层不变的黑暗。但偏偏就在吸取这人的阳气时,这些妖魔脑子里闪跃的是如此祥和安静的画面,让他们是如此期待再看看外面的世界。
    妖魔们竟突然觉得,眼前这人是多么的不平凡,像是一道光线,射穿了久久不散的浓雾。
    感化是一种多么伟大的力量,这些道行如此高深的妖魔就是因为无法感化,才被永久的收服在这封印里面,如今夏侯嘉竟误打误撞,凭心里那些美好,完完全全的感化了他们。
    “或许,我们应该跟他走,他进来也许并不是终结,也许只是一个开始,一个我们的新的开始。”妖魔中为首的一个说道。
    夏侯嘉听了这些,倒有些不解,正欲询问,忽然被那妖魔打断“大家意下如何?”
    只见众妖魔都点了点头,“也对,也对,我们早就在这里呆腻了嘛”“这也没什么值得我们留恋的”“我们连自己都不留恋自己了”那些妖魔七嘴八舌的议论开来。
    “道长,我们愿洗心革面,跟随道长您,不知您准备好了没有?”为首那妖魔向夏侯嘉谦逊地说道。
    “你等肯改过固然是好,只是,我又怎能保证放你等出去了你等又安守本分呢?”夏侯嘉固然还是担心的。
    “道长不必担心!我等自有办法。”说着那妖魔像身后使了个眼色。
    只见霎时间黑风涌动,那周围的妖魔全都化作一道道黑风,带着尖锐的刺痛感,汇入夏侯嘉身体里面!
    夏侯嘉突然觉得身体像似快炸开了一半,但这种感觉很快就过去,然后感觉到自己体内时澎湃如海的能量,感觉他一伸手,就能触得到天,一蹬脚,就能震裂了地。
    然后夏侯嘉看到,一束光芒从他胸口浮出,落在他手上。等那光芒渐渐平息,夏侯嘉便看到一串念珠落在他掌心,这不是普通的念珠,念珠之上,都刻有那些妖魔的图案。
    “我等将全部的修为都给了道长,早已道长融为一体了,今化为这串念珠,长留在道长身畔,只为报答道长感化之恩,愿道长莫推辞。”夏侯嘉手中那念珠传来沉沉的声音。
    夏侯嘉没有答话,只是将那串念珠挂在颈上,环顾四周,如今已是空荡荡的一片,不禁是百感交集。原本差点死于封印之内,谁知天意弄人,竟有如此奇遇,不单功力精进,而且感化了封印里的那些妖魔,也可算是功德一件,夏侯嘉虽有所感慨,却也压抑不住内心的喜悦,他长袖一挥,他已从那道裂开的漩涡中跳了出来。
    夏侯嘉身旁已不在是军营,只是一片平地。难道在我离开的这几日里,叛军已经被打退?夏侯嘉回头一看之时,仍看得到“欧阳”的军旗再慢慢向远处移去,夏侯嘉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施展身法,去看个究竟。虽是夜晚,但功力精进的夏侯嘉目力也精进不少。
    夏侯嘉只觉得真气一提,脚下的事物便飞快的后退,他这轻轻一跃,竟飞出数十丈,这倒让他吃惊不少。
    更让夏侯嘉觉得奇怪的是坐在主帅位置上指挥军队后撤的人,并不是欧阳文瀚,虽然他穿着欧阳文瀚一样的盔甲,马背上也悬着欧阳文瀚一样的巨剑,但凭夏侯嘉如今的眼力一看,便可断定,这人并不是欧阳文瀚,尽管那人与欧阳文瀚有些神似。
    那真的欧阳文瀚去了哪呢?干嘛找个如此像他的人代他指挥?夏侯嘉思考了一会,也懒得去多想了,毕竟,在封印里呆了几日没吃没喝且耗尽真气的。
    他最想是找些食物填饱他碌碌饥肠。于是他找了个小镇寻了个饭馆坐下,并点了几样素菜。
    偏偏在这时,夏侯嘉注意到两个身影,这两个人像是对夫妻,亲密的从对面的饭馆走出来,男的两眼如珠,一脸虬须,身穿名贵的锦衣,这人虽穿的斯斯文文,却盖不住他原本的豪放气质,这人不就是欧阳文瀚吗?旁边那人不用猜也知道,定然是长孙玉儿,尽管她打扮得大家闺秀,但夏侯嘉依旧还是一眼认出了她。
    欧阳文瀚与长孙玉儿走上门口那辆豪华的马车,绝尘而去。
    欧阳文瀚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他找人扮成自己在军中指挥又是何目的?夏侯嘉仓促间慌忙吃了几口饭菜便匆匆跟出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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