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随呼延洛回到客栈时，龙灯里的蜡烛已经快燃尽了。他把里面凝固的蜡油换下来，点上一盏长明灯，卧室里顿时散开一股清浅的松香。
    我坐在床边，看火光在他的眉睫间幻灭。
    “元宵都过了，为什么还把它点着？”
    “因为你的心还没有给我。”他随手把外衣扔到椅背上，走过来替我解开头发，“夜深了，睡吧。”
    我只得乖乖地穿着里衣爬到床里面去。
    他吹灭了蜡烛，躺在我身边。
    我抱着被子望着他：“你睡觉时不脱衣服吗？果睡有益身心呐。”
    “冷。”他缩进被窝，淡淡吐出一个字。“不过如果你愿意抱着我睡觉的话，我可以考虑脱一件。”
    “两件。”我不假思索地讨价还价。
    他奇怪地看了我一眼，答应了：“好。”
    我盯着他脱去两件长衣后，顿时傻了眼——里面居然还有……
    天！他一个练武之人，身体就这么弱？
    他却无视我的表情，打个哈欠，向我旁边靠了靠，道：“记得抱紧点。”
    我只好硬着头皮伸出手。
    他的身体果然凉，抱在怀里跟冰块似的。
    我打了个冷战，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连忙驱动内功暖身。
    他感受到我怀里传出的暖意，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合上了眼。
    大约过了十分钟，我的手臂就有点酸了。不过为了心中的目标，我忍！
    咬牙又坚持了一会儿，我轻轻推了推怀中的人。
    他没动，枕在我臂上好似一个安静的孩子。
    我屏住呼吸，伸出另一只手，缓缓扒下他左肩的衣衫。
    光线很暗，我看得并不清楚，于是把长发拂到脑后，凑近过去。
    在那无瑕的肌肤上，琵琶骨的位置，果然有一道寸长的淡色疤痕。
    我恍然记起，那种毒名叫“傀儡”。
    这一刀，真是我伤他的吗？
    我攥紧了拳，又松开，情不自禁地用颤抖的指尖抚上去。
    呼延洛却不知什么时候醒了过来，握住了我的手。
    我对上他平静的目光，鼻子一下子就酸了起来。
    “你当时没躲么？”
    他微微一笑，道：“当然躲了啊。你那时连眼睛都没睁开，我呆着不动的话，你哪能刺得中。”
    纳尼？
    他的声音幽幽地低了下去：“刺不中的话，你现在又怎么会内疚……”
    我听到这个答案后，彻底呆了。
    “然后你就为了这点小事自残？”
    我不敢相信，声音也高了起来。
    “你也觉得这样很傻对吧？”呼延洛摸了摸鼻子，目光很悠远，“呵呵，其实那次纯粹是因为没睡醒才被你刺中的，不过如果还有下次的话……我想我会这么做。”
    我觉得大脑已经跟不上他的思维了。
    呼延洛轻轻拍了拍我的脑袋，缩回被子里，轻声道：“看也看过了，睡吧。”
    我默然，往他身边靠去一点，握住他冰凉的手。
    我想，我已经猜出了一点东西——他瞒着我的东西。
    夜半。
    一道黑影灵巧地从窗口翻了进来，带着屋外深冬的寒意。
    与此同时，呼延洛睁开了眼，目光清冽得仿佛从未沉睡过。
    黑影脚步无声，挨近床前跪下。
    “宫主……”
    “嘘。”
    呼延洛止住了他，回头看了看旁边呼吸绵长的人儿，偏了偏头，示意到屋外说。
    露天的地方总是十分冷，满天星斗也挂了霜。
    远处隐隐有烟火的声音，显得小院里更加安静。
    呼延洛裹着棉衣，披着满肩墨发，浑身上下都是和冷霜一般的气息。
    “结果如何？”
    他轻启薄唇，语气刀锋一般冷冽。
    “那两人在客栈外守了一会，就去了探星楼，向一个叫清月的男子汇报。”墨麟压低声音，把看到的情形一五一十说出来。“那个清月听后，挥手让他们下去，然后一直在弹琴，就再没别的人出来了。”
    “哦？”呼延洛长眉一扬，“探星楼的人？”
    “是的，听说他还是探星楼的头牌。”
    “青楼……真是个收集情报的好地方。”呼延洛眯起了一双妖异的凤眼，“看来得去走一趟了。”
    “宫主！”墨麟一惊，道：“你现在去，恐怕身子会承受不住。”
    “只是不能用封喉令而已，其他的忍一忍也就没事了。”呼延洛看了看手上泛着银光的三尺萦魂带，双眸变得愈发幽深。“她给本宫准备了这么有趣的地方，不去的话，怎么对得起她一片苦心。”
    墨麟踌躇道：“那属下……”
    “这一天下来，你也够累了，去休息吧。别担心，还有他呢。”呼延洛回头看了看屋里，唇边蓄起一丝温暖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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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段日子里墨麟的变化的确有点大……